68、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曹天宇問海安咱現在做什麼。

  海安說今晚高大集團會召開緊急員工大會，高仰止在大會上會將高大集團現在面臨的嚴峻形勢給大家講明，選擇留下來繼續跟著我們一起戰鬥的歡迎，選擇離開的也不勉強，他們走時集團給跟他們結算工資的。

  曹天宇頗感吃驚，沒想到事情發展得如此迅猛，之前高大集團還在竭力闢謠，號召大家不信謠不傳謠，相信集團的實力，現在居然說破產就破產，說清算就清算，畫風轉變如此之快，實在令人一時間無法接受。

  曹天宇難以置信道到這一步了嗎，我還沒有去偷拍安妮她們呢，咋說解散就解散呢。

  海安悶悶地笑著，說有人等不及想早點看到勝利的果實唄。試想人家處心積慮策劃了十多年，想都想瘋了，能不急嗎。

  曹天宇說那咱就等著G集團上門收購。

  海安說G集團早就開始大規模收購高大的股票，董事會的那些老傢伙一直對高仰止有異心，我一個人的力量有限，他們無須召開股東會議就可以拋售高大股票。基本上可以說這次高仰止是死定了。對手根本就不給他留活路的。

  曹天宇問那我們就坐在這裡看高大集團玩完。

  海安點頭說基本上可以這麼想。不過，你的狗仔計劃不受影響，可以照常進行。

  曹天宇不知道海安的葫蘆里賣什麼藥，不過既然她這麼吩咐的，那他就開展他的狗仔工作。曹天宇想了一下問道那我今晚就去拍安妮，哦，對了，姐，安妮住哪裡啊。

  

  海安說你是狗仔你問我啊，那不如我去偷拍算了。

  曹天宇不好意思地笑著，說姐，你要是順手就幫我一把，我這再去調查她住哪裡，又費時間又費錢的，你有線索就給我一個唄。

  海安拿起皮包和車鑰匙，說走吧，我們去買你要的單眼相機，還有，我帶你熟悉熟悉安妮平常的行動路線。

  曹天宇一躍而起，歡呼著還是師傅你厲害，跟著師傅混，不愁沒肉吃。

  海安搖搖頭，笑而不語，走在前面。二人出了辦公室，進了電梯。

  張青青一下午都在籌備晚上的散夥大會，期間高仰止給出了幾條指導意見，基本上可以歸納為幾條：一、實事求是，不要誇大其實，是什麼就說什麼；二、公平公正，無論是集團總公司高層，還是部門員工，來去自由，絕不強買強賣；三、不打煽情牌，不走不成功就成仁的自絕之路，只要是曾經為高大集團做出過貢獻的員工就都是高大集團的合格員工，每個人的最後一個月的工資都足額發放。高仰止後來想了想，又補充了一條，那就是以前跟高大簽過竟業協議的，還是希望大家能夠自覺履行，除非高大集團不存在了。

  給張青青補充完最後一條後，高仰止頗有些傷感。他心裡很明白，高大集團已經名存實亡了，今晚就是大家共處的最後一晚了。可是在他的內心深處，他居然是那麼得戀戀不捨。高大就跟高山高水一樣都是他的孩子。海安曾經說過這句話，現在他才深深地感受到了這句話對他的震撼。

  高山高水的身上流淌著他和海安的血液，他們永遠都會是他和海安的孩子，可是高大集團也是他和海安一手創立打造到今天的，為什麼它就可以說沒就沒，說隨別人姓就隨別人姓。這套路也太深了，估計制定公司法的人腦殼都讓門給夾過。

  張青青一邊做記錄一邊問高總，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高仰止沉吟了一會兒，大手一揮，說去訂個飯店，開完會大家吃頓散夥飯。

  海安正帶著曹天宇在數碼廣場買單眼相機，高仰止的電話打來了，他說今晚來吃散夥飯吧。海安問你做好散夥的思想準備了。高仰止連嘆好幾口氣，說這跟賣孩子的感覺沒兩樣。海安說不對，你這不是賣孩子，你這是沒錢給得病的孩子治病，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自生自滅。

  一句話直接戳中高仰止的淚點，他差點就老淚縱橫，他說孩他娘，你能嘴下留點情嗎，我過會兒還得去開散夥大會呢。海安說高仰止，良藥苦口，忠言逆耳啊，你說你當初哪怕聽我一點勸，至於到今天這個地步嗎。高仰止說，我現在想通了，這就是報應，我玩了那麼多的女人，現在輪到女人來玩我了。

  海安冷笑，說你以為那個王曉宇只是玩玩你那麼簡單嗎，貴婦還鄉里的克萊爾是怎麼折磨伊爾的，你做好心理準備吧。

  高仰止恨得咬牙切齒，卻只能對海安說如果我日後真出什麼事了，那就辛苦你給善後了，還有高山高水，都只能靠你一個人養育了。

  海安聽得煩心，放下手機，對一邊的曹天宇說高仰止在給我交代後事呢。

  曹天宇一個大喘氣說不會吧，高老闆這就服軟了，這可不像平日裡的高老闆，在我的印象里，他可是刀槍不入的。

  海安說先別理他，咱買咱的單反。說完低下頭去繼續挑選相機。

  曹天宇不得不在心裡暗暗佩服海安，天塌下來都能當被子蓋，幕後的那個人真是找錯對手了，這海安最擅長的就是游擊戰拉鋸戰持久戰，不把對方給熬個元神出竅她不會住手的。

  張青青到底有幾把刷子，一個小時之內就訂到了能裝下幾百號人的宴會大廳。當然這個散夥大會通知得也比較倉促，各部門出差在外的人員都來不及趕回來，在崗的員工也不多，有相當一部分人已經找到下家，只是還在觀望，等拿到足月工資了就會不辭而別。

  所以張青青預估了一下今晚能來開散夥會吃散夥飯的人撐死就一二百號人，這其中還有一小部分人是其他公司派來打探消息，坐實高大破產傳聞。老實說，最後能有百十號還對高大有感情的員工就不錯了，能臨走前不落井下石狠踹老東家一腳的就算是仁義的了。

  張青青瞞著高仰止把總公司的中高層叫到會議室，委婉地暗示了今晚大會的主要內容，希望各位不要做得太絕情，太傷高總的心。

  眾人面面相覷，小聲議論紛紛。沒想到一直以來的傳聞真的變成了現實，高老闆昨兒個還在高歌猛擊地暢談高大集團十年規劃，今晚就召開散夥大會，吃散夥飯，這真是計劃沒有變化快。

  高老闆素日裡儘管飛揚跋扈了一些，但是對他們這些中高層還是留有情面的。當然，高仰止指的那些跟公司簽了竟業協議的就是這些人，他們的手中掌握著高大的核心商業機密，想要搞垮高大集團的人肯定是要先把這幫人給引誘過來的。

  但是這些人也是最容易變成白眼狼的人，他們拿高薪享受部門津貼，恃才自傲，因手中掌握大量客戶資源，必然深受市場喜愛，東家做不成，西家歡迎他，他們最擅長的就是東家長西家短，不把一池清水攪渾不罷手。

  張青青畢竟還是年輕，她哪能像高仰止和海安把事物和人看得透徹入骨，尤其是把人靈魂深處的醜惡面都一眼看透，這對於還是太過年輕的張青青而言，她目前是做不到的。

  如果高仰止知道張青青之前瞞著他跟這幫白眼狼開煽情會，他必定會大發雷霆。他之前特意交代過張青青不打煽情牌，因為他太了解這些人，他以前也是從這種人的階段成長起來的。張青青這麼做只會令他更加心寒，因為這幫王八蛋估計還不如公司的看門保安和保潔阿姨善始善終。

  什麼叫忠誠，錢給足了，利益都得到了，他們會跟你講忠誠；但是若是你連遣散費都掏不出，他們會用實際行動告訴你什麼叫自己打臉。

  海安當初離開高大就是不想再看這幫影帝影后天天演戲給自己看。高仰止喜歡看，那就讓他一個人看好了。她想過日後會有這麼一天的。公司破產了，清算重組的除了資產，還更應該有人心和人性。每個人都要摸著自己的良心問自己你對公司付出了什麼，是不是與你得到的成正比。公司這個平台不應該只是你的跳板，你要記住當你還是一窮二白時，是誰給了你立足發展的機會。

  海安做高大副總時最後一次訓話就是以上這番言論。她當時可不想預言什麼，詛咒高大，她只是就事論事，將高大內部存在的這種人浮於事私心泛濫的問題給它亮化出來，引起大家的重視。沒想到一語成讖，她不幸言中了這幫白眼狼的所作所為。

  現在高仰止要給這幫白眼狼做最後一次訓話，其實也沒有什麼意義了。真正還當高大是歸宿的有感恩之心的恰恰是那些普通的部門員工，他們沒有中高層那些人的才能，不懂辦公室經營學，不會溜須拍馬，只會老老實實地干自己那份工作，隨時都會被人踢出局。但是他們知道知恩圖報，至少不會落井下石，不得不離開時還會一步三回頭望望高大的大門，這才是真正的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