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 若人生只如初見（二）

  那是曲靖容二十一歲的時候，她的不成器，將我氣得要死。

  曲靖容仗著自己是皇長女，平日裡凌霸鄉野倒也算了，可她卻還強搶民男。搶了未婚男子，便娶回家就是了。漸漸地，竟然還搶開了有婦之夫。

  年過四十，我便一心撲在一統天下這件事情上。就沒有注意到，曲靖容漸漸變得無法無天的這件事。當我知道的時候，恨不得將曲靖容遊街處死。

  於是，我便開始留心查看其他的孩子成長的狀況。不看不要緊，當我知道我原本很看好的孩子們都變了樣。我便氣不打一處來。曲靖蓁竟然迷上了賭博。這些，原本都不是什麼大事。可是，當我知道，她們威脅官員侵吞賑災財款的時候，我是真的發怒了。

  我和南宮虹夕吵了一架，前所未有的大吵。我甚至打了他。說了許多很難聽的話。我說是他教壞了孩子們。我說，是他嫉妒，一定是他要破壞我對南宮紫晨的回憶，所以才會這樣做。

  接著，沒多久發生了一次逼宮。我曾經看好的孩子，要我讓出皇位。我知道，南宮虹夕多少是知道的。

  許多人說，人生最痛苦，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不，她們不知道，最痛苦的，是自己親手送自己的女兒上路。

  當曲靖玉來勸我不要太過難過的時候，我冷眼看著她，說道：「二皇女，不要以為朕年紀大了。你們做的事情，朕就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們做這些事，是單純的因為心底有愚蠢的貪婪，還是因為想要引起我的注意。這些孩子，我沒來得及好好教她們，她們便長大了。

  我很害怕。我害怕我辛苦了一生，無人能按照我的想法去傳承下去。我害怕我事到如今，才發現，我曾經愛的一切，都被時間磋磨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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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著曾經我深愛的那些臉旁，我卻忽然覺得無比陌生。

  曾經，他們是多麼的愛我。

  到底發生了什麼？

  是時光，時光，改變了一切。

  我害怕我帶著悔恨，帶著變形的愛戀，帶著對他們的恨，離開。

  於是，我去求了唐越。

  可是，唐越說，若是我喝下忘離，很可能會影響我現在對樓蘭的策略。他不明白，他不明白，我即使是四十了，我只想再當一回少女。

  宇文皓月又一次來到我的皇宮，他卻並非因為出使，而是夜裡出現在我的昭頃殿。

  樺宇以匕首抵著他的喉口，他卻對我說：「玲兒，我想給你一個好的提議。」

  我不解地看著他。看了許久，終於還是讓樺宇收起了匕首。

  「我們停戰吧。我嫁給你。」宇文皓月說道。

  我冷笑一聲，說道：「宇文皓月，你我已經四十多歲了，開這種玩笑，不覺得可笑嗎？」

  「我是說真的，這樣可以減少犧牲。你已經拿下樓蘭三分之一的土地了。我知道。自從你把藥下到樓蘭，十年來，我都找不到任何的方法，改變現在是樓蘭國男子懷孕的現狀。」宇文皓月說道。

  「我現在，是想把樓蘭給你，不要求你讓誰繼承，也不要求任何東西。唯獨一件事，你娶我。」宇文皓月說道。

  宇文皓月在我最想要一個誘因的時候，給了我一個不同的誘因。卻因為他這一舉措，點亮了我餘生的感情生活。

  這，一切，誰能想像的到呢？

  樓蘭就這樣歸為了大月氏的版圖，宇文皓月也就此下嫁，成為了我的皇貴君。

  我看著宇文皓月，隨著年紀的變化，他已經不似從前俊美了。他的鼻背兩側，有了明顯的淚溝紋，眼角的魚尾紋也有些明顯了。

  我看著他一聲嫣紅色的喜服，坐在翊坤宮的明成殿。

  「對不起，我並不是想占用……」宇文皓月有些歉意地說道。

  我搖搖頭，打斷他道：「誰也無法替代紫晨在我心裡的位置。這個房間，即使不是你用，將來，也會是別人用。所以，沒有什麼占用之說。」

  「你娶我，是因為同情，還是因為什麼？」宇文皓月問道。

  我揚了揚眉，說道：「因為江山啊！」

  宇文皓月嗤笑一聲，說道：「你還是這樣子。沒有什麼大的變化。」

  我知道，宇文皓月快要病逝了。而且他的孩子也在離奇的死亡中，只剩下了六個。這六個孩子之所以活著，還是因為天資太過平庸。

  「你真的要留下來嗎？」宇文皓月問道。

  這樣驕傲的人，在面對我，總是忍不住露出不夠自信的一面。這也許，就是我心疼他的地方之一吧。

  我親了親宇文皓月的額頭，說道：「今天，是我們新婚之夜呀。」

  他忽然翻過身，握著我的雙手，讓我在四十多歲的時候，竟然還感受到了心跳如雷的感受。

  每個女人都會到四十多歲，我不知道她們會做什麼來挽救不再年輕的心。可是，我找到了我的良方。

  我偏過頭去，有些不好意思看他。

  「保養得真好，看起來還是像二十多歲的姑娘似的。」宇文皓月霸道地笑著說道。

  「你那些二十多歲的姬妾，一個也別想帶到我的皇宮裡！」我惱怒地說道。

  「你明知道，我把她們，都休了。」宇文皓月的呼吸貼在我的耳畔說道。

  「你第一次這樣乖乖地讓我抱你。」宇文皓月擁著我，氣息不穩地說道。

  我知道，他說的第一次的意思，是我完全沒有抗拒他，從心底也沒有絲毫的抗拒。

  「唔——你年紀大了還能……？」我驚訝地感受到宇文皓月春風二度的覺醒。

  「我為了這一天，已經忍了許久了。我這一年，根本都沒有抱過其他的女人。」宇文皓月說道。

  我有些面紅。我們彼此都過了那樣青春洋溢的年紀了，可是他還在像年輕的時候，對我說著這樣的話。

  而我，竟然會像年輕時候一樣，對他忍不住有些害臊。

  反正其他人，與我已經不再有熱烈的感情了。他們現在的侍寢，多半是跟我聊孩子，或者相對無言。瑣碎的事情，終於磨滅了我們的愛戀。年輕時候，那些回憶，停在了塵封的往事裡。

  也罷，我也不必去想他們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你這幾天，天天來我這裡，你的君侍們都不介意嗎？」宇文皓月不解地問道。

  我揚起眉，問：「你不喜歡嗎？那我明日不來就是了！」

  「你怎麼！」宇文皓月拽著我的手腕，狠狠地往他懷裡拉。

  「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太壞了！」宇文皓月用力地將我按住，在我肩頭用力地咬了一口。

  「你……皓月！你別這樣激動！你的病……」我緊張極了，宇文皓月的病，是不能太過這樣激動的。

  宇文皓月微微蹙眉，他有些哀愁地看著我，說道：「我不喜歡你因為我的病情，可憐我。」

  「誰可憐你了！我是不想你死在我前面！」我生氣地說道。

  獨孤染珂在長春宮養病，遲遲未愈，已經讓我十分焦灼。宇文皓月又病著，他不能過多激動，對他的心肺不好。我甚至懷疑，是不是因為我當初毫不留情的傷了他，從而導致的他生病。

  「這麼害怕我走在你前面？」宇文皓月攬著我，問道。

  「懶得理你。」我轉過頭，不去看他。

  「為什麼害怕？」宇文皓月笑著問道。

  「煩不煩！」我輕輕地肘了他一下。

  「捨不得狠狠地對我了呢！」宇文皓月的笑容越來越大。

  「對啊！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你把樓蘭都送給我了！」我轉過身不看他。

  「樓蘭早就被你搞的內亂連連了！我給你樓蘭，只不過是把你創造的麻煩，原封不動地丟還給你，你真的是因為這個才對我好的嘛？」宇文皓月摟著我的手，越發緊了。

  「賤不賤！不想理你了！」我起身要離開，卻被宇文皓月又攔住。

  「真的嗎？」宇文皓月按著我，又闖入了進來。

  「別！別再動了！」我緊握著宇文皓月的胳膊，阻止道。

  「傻瓜，你能不能讓我快樂的死，能不能讓我，以我喜歡的方式度過最後的日子？」宇文皓月把手指伸入我的口中，貼在我耳畔說道。

  宇文皓月的出現，讓我最後的日子也發生了變化。我的眼眸之中，重新渲染了光彩，而這樣的光彩，竟然會成為星星之火，燎灼了整個草原。

  「你答應過我的，不再愛上我們以外的人。」百里凌風站在我的面前說道。

  我放下手中的書，微微蹙眉，看著面前已經四十多歲的百里凌風。我有些不耐煩，他們漸漸地都不能再給我我想要的感受。不僅如此，他們甚至也開始反感生活的枯燥和乏味。

  「朕沒有再張榜選秀過，難道還不夠嗎？」我問道。

  「你答應過我的，不再愛上我們以外的人。」百里凌風站在我的面前重複道。

  我潤了潤嘴唇，正要發怒的時候，宋惜玉跑了進來，低著頭說道：「明喆皇貴君帶了湯煲來求見陛下，說是一會兒就涼了……」

  我眼前一亮，強忍著期待，對百里凌風說道：「你先退下吧。晚點朕去看你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