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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朗君安否

2025-03-29 15:50:13 作者: 虎崽到到

  「奴性。」安寧嗤笑,盡享眾人或坐或跪,唯她一人獨立的快感。

  中容怒道:「坐起來,好好教。」

  孫澹抖擻了半天,顫悠悠起身,本想找張離二人遠些的椅子坐下,卻見中容拍了拍自己身側,冷然說道:「坐這裡。」

  孫澹不敢違拗,硬著頭皮一步一挪,於中容身邊落座,腿還在不住顫抖。

  「品位堪憂。」這句話,是安寧嘲諷中容的。

  原本以為那中容會帶她來看個怎樣厲害的角色,沒想到這孫澹除了稍有幾分風韻,性子竟是這般疲軟。

  

  孫澹雙手拾起桌上茶盞,小心翼翼地遞至安寧面前,也不敢抬頭看她。

  中容冷笑道:「你就是這麼*下人的?」

  「臣妾……不敢。」

  「那你倒是說說看,這茶應該是怎麼個倒法。」

  「臣妾……臣妾……」孫澹唯唯諾諾,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兩隻手舉在半空,卻不知那安寧根本沒有接過來的意思。

  安寧譏笑,媚然接道:「嘻嘻,你就找了這麼個貨色來教我規矩?」

  「說!」中容再不搭理安寧,轉向對著孫澹施威。

  他突然領悟到,與安寧戰鬥的最佳方式,不是勇往直前,而是不與她正面交鋒。

  孫澹被震得明顯一抖,口中斷斷續續道:「與君王斟茶,當……當……屈膝跪地。」

  「聽到沒……有?」

  中容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安寧就施施然跪了下去,毫無半點徵兆。

  他本意並非如此。

  他想讓她開口求自己,或是與自己爭辯,就是罵上他兩句,怒目喝一聲「中容你敢」,他也覺得好過這樣。

  可安寧就是誠心不想讓他痛快,怎麼不痛快怎麼來。

  他拼命想要靠近,她卻一門心思只想逃離。她寧可受辱,也不願受他恩惠。

  她木然接過孫澹手中的茶盞,端端直起上半身,輕合雙目,不聞不問。孫澹頓覺如釋重負,瞬間癱軟下來。

  中容怒極,一拳砸在案几上,呵斥孫澹道:「愣著幹嘛,繼續教?」

  孫澹一時如履薄冰,晃晃悠悠地端起茶盞,也不敢看她安寧神情,只一心一意斟茶——低著頭。

  她兩手顫抖,茶水起先只是少許濺出,待到沒過盞口之後,茶水滾燙,順著安寧雙手流淌,直至兩臂。

  而她始終,一聲不吭。

  中容想問她,水燙不燙,手疼不疼,可她連看都懶得再看他一眼,寧可沸水灼身,也不肯與他有絲毫交流。

  他想主動開口,對她說一句:「孤不想與你置氣了,你趕緊起來罷。」可是周圍有那麼多雙眼睛看著,他說不出口。

  他想揮掌彈開那害她受苦的茶壺,可是礙於顏面,他做不到。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蹙眉忍痛,看到她眼裡的厭惡,對他,對這皇宮。

  他想到她在公子琰身邊那嬌柔明媚的模樣,忍不住問道:「為什麼你就不能對孤服個軟?」

  她冷哼一聲,拒不回答。

  直至那壺茶倒完了,一滴不剩,他也沒能等來一句回答。

  他又怒又哀,轉身對孫澹說道:「你做得甚好,孤有一物,就賞給你吧。」

  說罷,他從懷中摸出一柄短劍,隨手甩給了孫澹。

  孫澹接過短劍,雖不明白中容為何送這東西給她,但也乖巧地跪在安寧身側,叩謝皇恩。

  短劍長約七寸,劍柄劍鞘均由精鐵所制,孫澹握住短劍,只覺寒意入骨。

  彼時,安寧正閉目養神,並未瞧見孫澹手中之物——其實她對中容夜裡召哪個妃子侍寢,又給哪個妃子送了什麼禮物,壓根不感興趣。

  對於中容接二連三的譁眾取寵之舉,她除了覺得此人厭煩,就是感嘆此人幼稚。

  孫澹卻是十二分的好奇,因為她一個真真正正的弱女子,根本不用劍。她更好奇劍身的材質,因為劍鞘表面的精鐵,並不是極寒之物。

  她小心拔劍,室內陡然劍氣縱橫,青藍之光一時大盛。

  安寧雖未睜眼,可她聽得到——劍鳴之聲,響徹數十里不絕。

  這短劍孫澹或許不認識,可安寧一聽拔劍聲便知。

  短劍萬仞,位列九州兵器榜之首,那是她安寧的隨身之物,是她十七歲生辰之日,公子琰送與她的賀禮。

  她於刑天獄外將其典當,換來與公子琰*好,不想今時今日,這寶貝竟落在了中容手裡。

  她倏地攢動至孫澹身後,手中不知何時變成一截藤條,死死纏在那女子脖頸之上,越勒越緊。

  她暗自驚愕,未曾想過近幾個月來自己重新修習《天問十九式》,進展竟比過往一年半載還大。

  左右侍者見狀,皆拔刀相向,卻又不敢近她身側,唯恐她手下沒個輕重,真將那寵妃孫澹勒死。

  孫澹嚇得泣涕漣漣,一個勁兒求中容救命。

  中容面色詭異,也沒有搭理她的求救。按說他此舉本意就是要刺激安寧,如今安寧成功被激怒,他卻突感心中失落,萬般空蕩。

  安寧邪魅笑道:「中容,咱倆做個交易唄。」

  「你憑什麼與孤談交易?」

  「你放我走,我手下留情,保你女人不死。」

  「你覺得她的命有這麼值錢?」

  「那就麻煩你,把我的東西還給我。」說罷,她拽下孫澹頭上釵子,作勢朝她頸上血管處扎去。

  「我給你,我給你。」孫澹害怕得涕淚交加,連聲應允,抬手就要將萬仞遞給安寧。

  電光火石之際,中容一把搶過萬仞,絲毫不顧及孫澹安危。

  他不悅問道:「犯上作亂,你活夠了麼?」

  「我父皇曾經說過,有的人,給點顏色,就開染坊,而你,有巢中容,正好就是這種沒深沒淺的人。」安寧從未有過如此強勢,咄咄逼人道,「再不閉嘴,你知道後果。」

  「你如果弄死她,自己還有命活著出去嗎?」

  「你試試看?」安寧越發邪性,手中的藤條也是越來越緊,纏得孫澹幾近窒息,連哭都哭不出來。

  眾人見狀,亂作一團。

  中容頓覺酸楚,求證般問道:「你為了這麼個破玩意兒,連命都可以不要?」

  「神兵萬仞,列居九州兵器榜之首,何破之有?」安寧冷笑,反唇相譏,「就算當了賣錢,也能賣個不錯的價格。」

  「不就是燧人琰送你的麼,找那麼多理由。」

  「少廢話,還給我。」

  話音未落,孫澹雪白的脖頸上突然多出了一道劃痕,傷口前後深淺不一,鮮血順著流出——殺手水準之低,活脫脫像失手所致。

  孫澹嚇得直哆嗦,卻仍舊不敢開口。

  其實她如果稍稍硬氣些,撞身後那人一下,就會發現安寧不過花架子,已是強弩之末,搖搖欲墜。

  中容不解,也不服,再次問道:「他究竟有什麼好,讓你這樣痴迷?」

  沒有回答。

  安寧覺得胃裡又是一陣抽搐,再也支撐不住,鬆開對孫澹的牽制,捧腹乾嘔。

  她面色蒼白,看上去十分痛苦,大有命不久矣之勢。

  那模樣,直嚇得中容也跟著臉色煞白,行止不能自已。

  孫澹見自己僥倖撿回一條命來,連忙推了安寧一把,撒腿就往中容懷裡扎去。誰料中容棄孫澹於不顧,先她一步,已經到了安寧身側。

  安寧被孫澹這一推搡,頓時乏力,立刻倒地,只覺胃裡翻江倒海,哇地一口,吐得中容周身到處都是。

  孫澹「哎呀」一聲,驚得趕緊湊了過來,拿出絹布替中容擦拭。

  中容十二分煩躁地推開孫澹,再不顧顏面不顏面,終於當眾將安寧抱起,面色焦急,口中不住喊道:「安寧,安寧,你別嚇孤。」

  安寧虛弱之至,將睡未睡,卻不知從哪兒借來了十二分精神,竟還斷斷續續說道:「我只怕,等不到你了呢。」

  這話,實在不知是從何說起。

  她的眼中波光瀲灩,整個人綿軟無力,看上去格外柔媚,格外嬌艷。

  她說話一貫嬌嗔,但即便是這樣稀疏平常的怪腔怪調,中容卻已很長時間都沒有聽她說過。

  他頓時心中柔軟,還哪有什麼怒意醋意,百般愛憐,千般哄逗道:「等得到,你一定沒事。」

  「你總是這麼自大……」她軟軟笑道,似嘆似唱,語氣里七分沉迷,三分無奈,或許還有兩分崇拜。

  中容卻解不得女子風情,誤以為她又怪罪於自己,急忙悔過道:「你不喜歡,孤改。」

  「喜歡,你怎麼樣……我都喜歡呢。」

  此言雖綿軟,出口卻如平地驚雷,炸出幾多等待,幾多辛酸。

  「轟」的一聲,誰的心炸裂,飄沉,又揚起——跌宕起伏,更甚於潮漲潮落。

  「你說什麼?」對於女子這突如其來的坦白心跡,中容又驚又喜,若癲若狂,反覆確認。

  「我說……你以後呀,可不能再欺負我哦。」

  「好。」他欣喜若狂,多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盼她大難不死,最好還能快些好轉,與他喜結連理。

  中容下定決心,認定過往種種,皆是自己強人所難,日後待她醒來,他一定好好補償,將她認真、疼愛一遍。

  安寧聽得那熟悉的「好」字,莞爾而笑,輕聲嗔道:「傻瓜,你什麼時候……欺負過我?都是我……欺負你……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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