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一室春光
2025-03-29 15:47:31
作者: 虎崽到到
夏日悶熱,她本就穿得不多,照理說,這薄薄幾層紗衣,根本難不住這擅於寬衣解帶的男人。
然而,他動作輕緩,每一下變化,都似有遲疑。
他說:「春宵苦短,來日方長。」
他的嗓音陽剛,染上情慾的色彩,沙啞細膩,別具風情。
她聽在耳中,滿心歡喜。
她滿目柔情,兩手把玩著兩人的長髮,青絲白雪,珠聯璧合。
他喉結滾動,神情恍惚,帶著粗重的喘息,俯下頭去,似嘆似問道:「安寧,是你嗎?」
「嗯。」她笑意盈盈,嬌嬌媚媚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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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唇色略淡,似抹了一層水彩,晶瑩剔透,濡軟香甜。
他輕合雙眸,垂頭親吻她。
衣衫一件一件,滑落塌下,如涓涓流水,無聲無息。
即使天氣悶熱,光滑的胴體暴露在空氣中時,她還是忍不住輕顫,不知是烈酒所致,還是**使然。
他見狀輕笑,以唇安撫,以手撩撥。
他從來都自帶風流,即使生氣時,也顯得和顏悅色,令人賞心悅目。
她周身酥麻,酸癢難耐,忍不住笑出聲來,嬌聲調情:「小郎君,怎地生得如此俊俏?」
「不小。」他皺了皺眉,眯著雙目,柔聲糾正道。
她在他懷中,妖冶明媚,綽約多姿,風情萬種。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那樣真實。
她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他卻心生疑慮,慢慢問道:「我是不是,又在做夢?」
「是。」她嬌氣地應了一句,舉起纖長白皙的手臂,兩手在他後頸交握,將兩具身軀,貼合得更加緊密。
他望著她的模樣,情難自已,語無倫次地說著:「如果我死了,唯一放不下的,是你。」
她似醉似瘋,且狂且癲,妖妖道道地回道:「那你可一定不能放下呵。不如,我同你一起罷。」
她說話時,總喜歡將尾音拉長,聽上去欲言又止,偏偏卻沒有下文。
「安寧,別說傻話。」
燈火搖動,人心慌亂。
她覺得自己一定醉得不省人事,因為她發現,自己連哭笑都已經不能隨心把控。
她的喜怒哀樂,一時竟全像是為他而生。
傳聞中,他荒**爛,喜新厭舊,卻仍有無數男女為之傾倒,趨之若鶩。此時此刻,她身臨其境,方知此言不虛。
他的眉眼帶笑,滿含深情,即使是刻意做作,她也覺得稱心遂意,此生足矣。
她湊在他耳側,有意無意地撩撥他,煽風點火。
她撇了撇嘴,聲色婉轉道:「若是你死了,我在這苦難眾生中,留著也是無趣。」
「好,那便一起吧。」他好像權衡了許久,心中百轉千回,才終於做出這個決定,如釋重負。
流年輾轉,歲月如歌,奏一曲清風明月,哪尋得君心我心。
她本是鐵了心,要對他以身相許,卻突然周身一緊,滿是戒備。
剛才投懷送抱的也是她,現在嚴防死守的也是她。他望著身下這淺吟低唱的女子,只覺她轉瞬之間,判若兩人。
「安寧,放鬆。」他輕輕逗弄,溫柔安撫。
她雙唇緊閉,雙目睜大,那無辜的模樣,好像全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聽話。」他吻著她的桃花眼,溫言軟語,再次誘哄。
她搖了搖頭,防守得更加嚴密,絲毫無可趁之機。
他有些莫名,卻仍是耐心勸道:「乖,你這個樣子,一會兒會疼的。」
「本來就疼。」她含混回了一句。
他聞言揶揄,停在中途,連哄帶騙道:「傻徒兒,為師怎麼會傷害你呢?」
「可是我怕疼。」即使醉得不省人事,她還是能清晰地回憶起那些過往之事,非但沒有絲毫意趣,反而還痛徹心扉。
前人將例子舉得過於偏頗,情事於她,只能算是苦不堪言。
對於公子琰,她此前只想著把他勾搭到床上來,如今真的快要大功告成,她卻突然臨陣退縮。
他見狀頓悟,在心內暗罵中容。他只見到兩人云雨之歡,卻從來未曾想過,那人對安寧造成了這麼大的傷害。
他心疼她,復又與之輾轉纏綿,耳鬢廝磨,企圖再尋良機。
即便如此,她也仍是心有餘悸,一動不動,只死死地盯著他,不再有任何回應。
「那個人渣,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他對我是強行占有,」他本在自言自語,憤憤咒罵,不想她面露難色,吞吞吐吐地訴說起來,「今日之前,我竟然從來不知,這前面還有許多……許多周折。」
她斷斷續續,羞赧於其中的措辭。
「強行占有?」他說話本來就慢,這幾個字,問得更加緩慢,幾乎是一字一頓。
「那年初雪,你輕裘緩帶,信步而來,我說賞花,你便送我一園春色。從那時起,我滿心滿眼裡,只有一個叫做玉采的男人,我又怎會,怎會與其他人……」她醉意朦朧,笑得妖媚動人。
「安寧,對不起。」他再也聽不下去,輕聲將她打斷。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她與中容行雲雨之事,是因為她對中容余情未了。直到中容成婚那天,他還認為安寧嚎啕大哭,是因為中容與長思成親,她徹底沒了念想。
她對他一片深情,他竟不敢承認,後知後覺。
她曾無數次向他示好,他只以為她是天性狂放,對誰都一個樣。
他向來自負,何時竟變得這般沒了自信?
情場之上,一旦動心動念,從來沒有常勝將軍。
他親眼看見她被人玷污,卻只在一旁,說了些尖酸刻薄的風涼話。
安寧覺得,自己應該已經醉入夢鄉,要不然,她怎會看到那人落淚?
他伏在她身上,眼淚剛好落在她臉上。觸感溫熱,她用指尖拭去,攥在手心,來回摩挲。
「師父呀,你這是哭了麼?」 她痴痴笑著,嬌滴滴問道。
她昏昏欲睡,連眼皮都幾乎撐不開來,見他不說話,搖頭嘆氣道:「看來真是醉得不輕呢,我竟然忘了,你怎麼會流淚。」
「安寧。」他深重嘆息,無言以對,只得輕聲喚她。
「誒,我聽著呢。」她伸手抱他,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他深情親吻她,與她唇齒相依,親密無間。
她微微側頭,找出些空隙,口中含含糊糊,好像說了一句:「我愛你,采。」
旋即,這人便醉死過去,再無反應。
「古往,找人打一盆冰水過來。」公子琰一邊吩咐,一邊展開榻上的薄被,替那人妥善蓋好,只露出一張臉來。
古往進屋時,只見到一地狼藉,還有個正在胡亂披著外衫的登徒浪子,狡黠譏笑道:「不是吧?」
「她醉成這樣,什麼都記不得。」
「講究真多。」古往聞言,不屑一顧。
他伸長脖子,一個勁兒地往榻上瞅去,恨不得一雙眼睛能透過被褥,將裡面看個一乾二淨。
「趕緊出去,眼睛放老實點。」
美人在榻,他卻心無旁騖,挑燈夜讀,一宿無眠。
床上那女子似乎睡得舒坦,悠然翻了個身,神色安穩。
他聽見聲響,起身走近,替她把薄衾重新掖好,動作輕柔,生怕將她驚醒。
一彎新月,一盞燭燈,一夜春光,一室旖旎。
天際剛剛泛白,只聽「嘎吱」一聲門響,古往探頭進來,一臉苦大仇深地說道:「走吧,公子。」
「去哪兒?」
「吃早飯。」
「不餓。」他心心念念,只想守著安寧睡醒。
「你媳婦兒在外面候著呢。」
「讓她自己吃吧。」
「你皇姐也來了,」古往言簡意賅地強調道,「她說你不出去,她就進來。」
公子琰聞言,不冷不熱地回道:「等我換個衣服。」
「還需沐浴焚香不?」
「禮數自然是,一樣都不能少。」
古往口中的皇姐,也就是將與建業和親的勝神公主,是公子琰同父異母的姐姐,名喚清婉,時年二百零三歲。
他見安寧一時半會兒也醒不來,決定賣他皇姐幾分薄面,出去瞧瞧,她們到底能整出什麼么蛾子來。
當然,在出門之前,他還得梳洗打扮,沐浴焚香,說白了,就是擺足架子,消磨時間。
於是,一個時辰過去,他妥妥帖帖地出了門,身後跟著十二個侍女,兩列排開,洋洋灑灑。
在他身後左側二尺之內,一個十二三歲模樣的書童緊緊相隨,似乎與他寸步不離。那書童乖巧老實,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許是天氣晴好,公子琰的心情也是格外明朗。
他走著走著,居然哼起曲來,曲調輕快,唱的無非是那些花街柳巷的靡靡之音。
他唱就唱唄,竟還側頭問古往:「怎不聽你和聲?」
古往一個毛猴子,懂什麼引商刻羽。
他不苟言笑,拒不搭理公子琰,任那人自說自話,自嗨自樂。
公子琰唱唱停停,停時說道:「《九歌》都不會唱,白活了幾百年。」
艷曲《九歌》,亡國之樂,俱蘆坊間,曾經人人傳唱。後來俱蘆亡國,《九歌》失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