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死命鴛鴦
2025-03-23 20:12:23
作者: 虎崽到到
他伸手推了推安寧,示意她注意分寸。
她見狀,非但沒有自覺,反而貼得更近。
她有意無意地,用小臂撞擊著他起了變化的地方,冷然笑道:「你這個人,從頭到腳,都虛偽得厲害。」
「彼此彼此。」他見閃躲無用,竟開始享受起來。
「長生,你看我怎麼樣?」
「妖顏惑眾,私以為最好收作己用,為民除害。」
「那你告訴我,他到底是怎麼死的?」
「誰?」他一臉無辜,不知她所云為何物。
她知道,長生絕不會做虧本買賣。若要他開口說些有用的,自己必然要付出代價。
她眯著一雙桃花眼,仰頭親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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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采曾說,接吻不閉眼,顯然沒誠意。
這個道理,長生也懂。
他一手在後扶著她的脖頸,一手在前遮住她的雙眼,嘴上還不忘與她回應。
他的雙唇涼薄,鐵定也不是真心誠意。
然而,送上門的好事,沒有理由拒絕。
他吻著她,口中含混不清道:「你若接受不了,姑且將我當成是他。」
那雙眼睛藏在他掌下,努力睜大,卻不可視物。
她愣愣睜著眼,雙目潸然。
行到中途,她突然將他一把推開,茫然說道:「索然無味。」
他錯愕,瞬間又抱住她,像野獸般殘忍。
「你對玉采那一套,別用到我身上來。」只聽他低吼著,聲音里充滿了憤怒,沒有一絲一毫的同情。
他真正認真起來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全然不是對手。
她默念靈咒,藤條繞著兩人周身,從腳踝到腰間,再到脖子,一圈圈生長,越纏越緊。
二人緊密貼合,誰都透不過氣來。
「你做什麼?」他憤然問道。
她似癲似瘋,連哭帶笑,狠狠說道:「與你做一對死鴛鴦。」
強光鋪面而來,帶著金屬的摩擦聲,藤條應聲而斷。
無本之木,了去無蹤。
她受了他一擊,像堆爛泥般,癱倒在他懷裡。
她努力掙脫,他卻緊緊抱住她,比那藤條還要糾纏。
他捧起她的臉龐,用從未有過的柔情,輕聲告訴她:「我喜歡你,但我不像他們。你不喜歡的,我不會勉強,你主動送來的,我不會拒絕。」
他的眼神憂鬱,卻不像是在偽裝。
他分明將她擊敗,卻好似受了更重的傷。
「可你終究,不是他。」也代替不了他,她將剩下半句話,咽在心裡。
「也許在你心裡,我什麼都不如他,但有一點,他一定比不過我。安寧,我活著,他卻死了。」
「他沒有!」她不知哪兒來的力道,突然掙脫他的懷抱,聲嘶力竭地喊道,「他沒有!他沒有!他沒有……」
她從未這般大聲嘶吼過——至少他沒見過。
她的嗓音已經沙啞,往日的婉轉蕩然無存。
她淚如泉湧,順著臉頰、脖頸,一路向下,逐漸將前襟浸濕。
他將她按在懷裡,輕輕揉亂她的長髮,嘆著氣道:「你這樣,我反倒放心了。」
然而,無論他說什麼,她都不斷重複著一句話:「他沒有死。」
他的前胸也被浸濕。
透過那冰涼的淚水,他覺得一顆心來回翻攪著,扭轉著,像刀割一般,痛得厲害。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誰又願做誰的替身?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的心緒開始隨著她起伏。
他喜歡聽她說笑,喜歡與她吃飯,喜歡陪她看戲,喜歡看她舞劍。
他覺得她什麼都好,只不喜歡她一樣——他討厭看著她,滿眼滿心都是玉采的模樣。他覺得她那樣子,蠢得不能再蠢。
他不動聲色地靠近她,調侃她,安慰她,只希望能春風化雨,潤物無聲。
他知道她心有掛礙,只等她慢慢放下,自己走近。
若想醫情傷,他以為時間是最好的良方,陪伴是最好的藥引。
他看著她一日日渾渾噩噩,茫然無措,偏還要裝得沒事人一樣,猶豫再三,始終沒有揭穿她的偽裝。
他說:「我想和你在一起,給你一個真正的家,我們會生許多孩子,我們的孩子還會有孩子,我們的孩子的孩子……」
「他還沒死,我不能變節。」
「那我便等,等到有一天你覺得,他真的已經不在了。」他的語氣平靜,聽上去深情又悲哀。
「不會有那麼一天。」
一語成讖。
長生直到死了,都沒等來那麼一天。
後來,牛賀大軍凱旋,他的棺材列在首位,隨軍而回。
她站在宮門口,滿目素縞。
她接過他副將遞來的信,看也未看,當場燒掉。
那是他寫給她的,最後一封信。
副將問她:「為何不看?」
她淡淡答曰:「如此不仁不信之人,他的東西,有何可看?」
副將又問:「何謂不仁?」
「棄我於不顧,是為不仁。」
副將再問:「何謂不信?」
「說好要等,自己卻先走了,是為不信。」
他的葬禮,她連出席都懶得。
他入葬時,她卻突然出現,將遺體截下,執意送回長老頭家中。
副將見她,恭敬說道:「右司馬有句話,托我問公主。」
「你說。」
「如果一開始見面,他不是說看上了公主的身份,公主會不會任他靠近?」
「不會。」她篤定答道。
她討厭別人因為自己的身份而靠近,這也是為什麼,她自始至終都不能接受中容。
「右司馬說,他也料定如此。」
「哦。」
「右司馬還說,他是聰明人,斷然不會做這種蠢事。」
副將說罷,將一卷竹簡遞與安寧。
安寧讀罷,如夢初醒,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
不知受了誰人啟發,她抽出腰間萬仞,將那竹簡上的字,一筆筆劃掉,口中嘆道:「奈何只有一顆心,終歸還是要負人。」
秋風蕭瑟,絲絲涼薄。
此為後話。
自此之後,長生仍是痴迷於變法,日日與建業、孔倉二人廝混在一起,沒個了結。
突然有一天,他撥冗相見,請安寧看戲。
她一臉壞笑,不解問道:「和好啦?」
「什麼?」他明知故問。
「鶴林姑娘原諒你了?」
「這有些難度。」
「那不去。」
「為什麼?」
「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況我問心無愧,才懶得惹人厭煩。」
一個人看戲可以,兩個人在一起,就成了被看戲。
他聞言,神色黯然,頃刻又恢復如常,訕訕說道:「那我請你喝酒。」
「我不喝酒。」
「我喝,你看。」
「今兒個什麼日子,右司馬日理萬機,怎會有這番閒心?」
「日日思君不見君。」他可憐兮兮地對答如流。
「打住,我隨你去就是。」
到了酒樓,兩人對面而坐。
長生喝酒,安寧吃肉,友好協商,互不干涉。
只見他舉杯,慢慢品了一口,還風雅卓絕地感慨了句:「好酒。」
她只在對面聞著,就知道是尋常的酒,並無太大特色,嗤之以鼻地應和道:「好就天天喝。」
「喝不到咯。」
「你也要走?」她夾著一塊雞肉,本來要沾辣椒,手上卻無端一頓。
「捨不得了?」
她替他滿酒,示意他不要想入非非。
他見她不接話,自說自語道:「過幾日,我又要出去打仗了。」
「不是沒仗打嘛。」
對她習慣性的裝糊塗,他如今已經習以為常,簡單解釋道:「勝神的內亂平了,這群好戰分子,又開始對外活躍了。」
「誰平的?」
這個問題,她確實不知。
長生是右司馬,熟知國內外政事要聞,他的官道消息,總是比她的快些。
「公子琰。」他說的不痛不癢,典型的事不關己。
安寧一聽就樂了,將信將疑道:「他還會打仗?」
「他哪會打什麼仗,最多也就是出工不出力。」
公子琰的脾性,九州皆知——花天酒地,驕奢淫逸。
一個人浪蕩成這樣,也是一種本事。
「難不成他兄弟見他太好看,不好意思打了?」她一本正經地問道。
她這說胡話的本事,只怕需要幾個好人來比。
在她腦海里,似乎與這位公子琰只有一面之緣。他們的交情,還不及與那隻黃色大猿的深厚。
不過僅僅是這一面之交,她也記住了他的屬性——好看。
除此之外,再無印象。
若是非要扯上些有的沒的,她掐指一算,此人應該是她的親叔叔,與其生父乃一爹一娘所出。
長生主動過濾掉她的胡話,悠悠說道:「他副將平的亂。」
「副將何人?」她只當是話家常,隨口一問。
「你的大熟人。」
「玉采?」
「子車騰。」提到子車騰,他的一雙眼頓時亮了。
英雄相惜,他只盼著有生之年能與之沙場相見,分個高下。
安寧想著自己曾經左一句騰叔長,右一句騰叔短,對長生的話十分贊同,點頭嘀咕著:「哦,那還真的是大熟人呢。」
長生呢,對其不乏讚美道:「你這大熟人也真夠有種的。」
「說來聽聽。」她尋著他的話,嗅出一些八卦的味道來。
凡是在周饒呆久了的人,對逸聞都有一種類似於本能的敏感。
「我也是聽說。」
「說說說說。」
「娘子賞個香吻的先。」
「不聽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