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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黃雀在後

2025-03-22 11:48:54 作者: 虎崽到到

  直到後來,母后讓她遠走他鄉,直到她聽說有莘氏無惑被扳倒,一族慘死,母后含恨而終,她才終於明白——知生老兒,是真的可惡,又可恨。

  他萬般不該,玩弄母后的感情,一面求得母后的芳心,一面想著如何弄死她母后的親爹,在朝中樹立威信。

  難怪母后總對他惡語相加,冷眼相待。

  難怪他們之間,總有吵不完的架。

  

  他一心要弄死人家親爹,人家全家,人家能跟他好嗎?

  好了才怪呢。

  這種人,實在是陰晴不定,心思狠毒。

  這種人,就該千刀萬剮。

  然而此刻,忍受千刀萬剮的,卻不是她恨之入骨的知生老兒,而是她自己。

  很久很久以前,安寧就猜想,知生老兒一定對她母后,還余情未了。

  除非他,真的連心都沒有。

  所以,她扮成有莘昭柔的樣子,等了將近一年,才等到個機會——裝成琴師,混進宮裡。

  她以為,她長得這般招搖,即使是混在一大群人中,知生老兒也能夠,一眼就將她認出來。

  因為她在無論混雜的人群中,都能第一眼找到她的師父。

  將心比心,她以為,知生老兒也與她一般。

  然而,她混在一眾琴師中,也就成了真的是混在一眾人群里,被淹沒。

  看來鳳離說的沒錯,母后長得,其實也不怎麼好看。

  其實,這與長成什麼樣,真的半點關係都沒有。因為那個高貴的知生老兒,他坐在高台上,眼睛都不屑於向下瞥一瞥。

  當安寧發現這件事時,她開始走神,頻頻彈錯弦。

  琴師太多,眾多和聲中,一個兩個音跑偏,也並未起到她想要的效果。

  後來,安寧乾脆整首曲子倒著彈。然後,她驚喜地發現,自己成功引起了知生老兒的注意,他開始頻頻皺眉,往台下望去。

  但是,她將曲子倒著彈,並不只是知生老兒一個人受不了,所有的琴師,都跟著受不了了。

  琴聲混亂,參差不齊。

  這一點,她始料未及。

  一片嘔啞嘲哳的混亂過後,琴聲終於停了下來。

  領頭的那個顯然耳朵比較好,她回過頭,憤憤地看了一眼安寧,小聲嘟囔著:「你怎麼回事?」

  他望著安寧,冷言冷語道:「能將每個音都倒著彈,你也是道行不淺。」

  此言一出,堂下死寂。

  他不動聲色,沒人能看出,他到底是喜,是怒。

  這種表情,安寧將其稱之為,矯揉造作,陰陽怪氣。

  她低著頭,不做答。

  知生老兒微微皺眉,冷冷道:「孤在與你說話。」

  安寧仍不自覺,不抬頭,不做答。

  無人敢說話,所以也沒人提示她,她應該抬起頭來,說上兩句。

  那個扭捏作態的男人終於受不了了,他從未見過,有人能這般將他,不當回事——就是有莘氏,也斷然不會,漠視得這般徹底。

  比臉皮厚,她這輩子,只服玉采一個人。

  除此之外,煌煌九州,再無她敵手。

  知生老兒起身,堂中眾人也跟著起身。

  他走了兩步,眾人跪地。

  他走得不疾不徐,每一個細節,都拿捏得恰到好處。

  這樣的男人,高貴優雅,加上一副姣好的皮囊,還真是從上到下,都散發著無限的魅力。

  更何況,他還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他是九州第一強國,牛賀的國君。

  難怪有那麼多女人會趨之若鶩,明知飛蛾撲火,還要拼盡全力,往他身邊靠。

  愚蠢。安寧在心裡,暗自罵道。

  有權力了不起嗎?

  有美貌了不起嗎?

  膚淺。她又想了個詞,來形容她周身的男男女女。

  知生老兒繞過眾琴師,在她身前站定。

  他問:「你現在應該知道,孤是在與誰說話了吧。」

  她捏著嗓子,恭敬回道:「草民愚鈍。」

  說話時,她已抬起頭。

  知生老兒看著她那張臉,一時錯愕。

  他問自己,世間怎會有如此的巧合?有兩個人,竟能長得一模一樣的臉?

  他俯下身,抬起手,在她臉上摸索了一會,發現並無破綻。

  安寧在心中冷笑:這人皮面具,出自畫皮鬼鳳離之手,豈止是鬼斧神工?

  他放下手,復又起身,垂頭,仔細端詳著她。那樣子,說不出的居高臨下。

  看了許久,周圍都沒有一人,膽敢起身,或是側目。

  安寧突然覺得,有權力,確實是件了不起的事。

  至少他不用這般跪著,他想怎麼站著,就怎麼站著。

  他的模樣好看,身材好看,舉止好看,所以怎麼站著,都令人賞心悅目。

  她想站起來,因為跪著膝蓋疼,因為跪著,不利於出手傷人。

  不知過了多久,知生老兒終於開口,冷冷說了句:「起來吧。」

  安寧沒動,周遭的人,卻如蒙大赦,紛紛起身。

  「誰讓你們動了?」知生老兒說道,他聲音並不大,卻極具威懾力。

  眾人又迅速地,恢復了原狀——該跪著跪著,該躬身躬身,該低頭低頭。

  她最討厭他這樣子,仗著手中的權,將所有人玩弄於鼓掌之中。

  她將這種行為,稱為造作。

  她起身,看著他,神情淡然。

  當然,是她自以為的淡然。

  後來,她有幸聆聽知生老兒的教誨,他說:「你的表情,太過僵硬。」

  他這句話,好像無意中提醒了她什麼,仔細想想,卻又什麼端倪都找不出來。

  知生老兒又注視了許久,語氣也不像之前那般冷冽。

  他說:「你不像昭柔,你這模樣,更像孤的女兒。」

  她聞言一愣,然而僅僅是那麼一瞬間。

  他就在她面前,他與她之間的距離,不及一尺。

  她在他兀自出神的一剎那,突然出手。

  她是隨著一群琴師被選入宮,進來這大廳時,已被搜過好幾次身,兇器是斷然帶不進來的。

  但她卻不同,她修行的靈法,註定了,她不需任何武器,就能行兇。

  她甚至不需折斷案几上的琴弦。她只需,全神貫注,催動靈力。她的手中,瞬間就變出一根青綠色藤條。

  那藤條本應是軟的,她反手一抖,藤條筆直,堅硬如利劍。

  她對準他心口的位置,忽地抬手,將藤條刺入。

  她聽到利器穿過骨頭,透過血液,而後刺入心房的聲音。

  一連串急促的、清淺的響動,令人猝不及防。

  藤條離手,再次柔軟。

  他的胸口,血水如注般噴出,淌在那根青綠色的藤條上,血腥,詭異。

  然後,她在知生老兒的眼中,看到了驚恐。

  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驚恐,她看得出,他想說什麼,卻因為極度的疼痛,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在剛才出手的一剎那,她突然瞥見,自己的頭頂,周身,四面八方,猛然冒出了許多黑衣人,許多許多。

  他們出手極快,在那樣遠的距離,直比她慢了一小步。

  他們手持利劍,幾乎同時,向她招呼過來。

  她的全部靈力,都用在了對付知生老兒那一下上,此刻已無力再躲。

  她縱然看見,也只能眼睜睜看著,等死。

  她看見了他眼中的驚恐,看見他在極度的痛楚中,忽地挪動步子,將她摟在懷裡。

  她感覺,自己像被萬箭穿心。

  她倒下的前一瞬間,看見將她緊緊摟在懷裡的那個男人,替她承受了,大半的傷害。

  她閉上眼,天昏地暗,不知世事。

  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驚恐,她看得出,他想說什麼,卻因為極度的疼痛,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在剛才出手的一剎那,她突然瞥見,自己的頭頂,周身,四面八方,猛然冒出了許多黑衣人,許多許多。

  他們出手極快,在那樣遠的距離,直比她慢了一小步。

  他們手持利劍,幾乎同時,向她招呼過來。

  她的全部靈力,都用在了對付知生老兒那一下上,此刻已無力再躲。

  她縱然看見,也只能眼睜睜看著,等死。

  她看見了他眼中的驚恐,看見他在極度的痛楚中,忽地挪動步子,將她摟在懷裡。

  她感覺,自己像被萬箭穿心。

  她倒下的前一瞬間,看見將她緊緊摟在懷裡的那個男人,替她承受了,大半的傷害。

  她閉上眼,天昏地暗,不知世事。

  安寧醒來後,發現身在這扭曲交迭的鬼地方,不知今夕何夕。

  雙眼刺痛,不能完全睜開,她偶爾瞥上一眼,只能看見四周一片血淋淋,沒有盡頭。

  眼下,她著實想罵上一句:這是什麼鬼地方?

  法陣之外,一人飄然而至,也想問上一句:這是什麼鬼地方?

  那人見眼前只是一座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石室,而且無人把手,心中瞭然——原來這三途陣,真如傳聞所言,一旦開啟,不死不休。

  所以,這裡根本不需人把手。

  他負手而立,淡然如江上之清風,幽靜如山間之明月。

  他知道安寧就在那裡,卻沒有出手。

  因為他深知,這法陣,單靠外力,全然無法開啟。

  他聽到清淺的腳步聲,得知來人修為深厚。

  他有一種預感——幫手來了。

  來人越走越近,他卻紋絲不動。

  他聽得一個聲音,在背後說了句:「司幽門宗主玉采,你果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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