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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三途法陣

2025-03-22 11:48:48 作者: 虎崽到到

  陣法一旦開啟,無法停止,直到被關在裡面的人,灰飛煙滅。

  玉采對著景虔,淡然說道:「如果此行,本座有什麼不測,司幽門便拜託先生了。」

  連傻子都聽懂了,他這哪裡是在辭行,分明是在立遺囑。

  長略不是傻子,他聽得出來,玉采已交代好後事,他要去救安寧,一定要去。

  他再無心思去搖那羽扇,焦急說道:「宗主大業未成,此去白氏,斷無生機。屬下懇請宗主,萬萬不可隻身犯險。」

  白氏是牛賀的國都,長略身為牛賀人,比玉采更了解那裡。

  玉采聞言,只說了一句:「沒了安寧,要大業何用?」

  他問得淡定,從容,理所當然。

  他不是個任性的人,更不是個不知深淺的人,但是此時此刻,他正做著一件,既任性又不知深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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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略不知如何作答,聽了這番話,他只覺得,寒心又失望。

  但是他還是說了很多話,從當今大勢,到謀略規劃。

  他說,公子琨謀反,勝神如今一片混亂;

  他說,巢皇新喪,瞻部一時也亂了方寸;

  他說,知生皇被安寧刺殺,至今昏迷不醒,膝下只有個五六歲的幼子,難堪大任……

  他說:「我們做了這麼多,此時又有天賜良機,若是現在退出,只怕再難尋得這樣的機會。」

  這樣的時局,他們確實從中動了許多手腳。

  他們攛掇公子琨排除異己,各個擊破。

  他們挑唆公子琨謀害公子珥,然而,公子珥太過精明,挑唆不成,公子琨被太子琭反咬一口。

  太子琭派人在公子琨房中,搜出若干謀害公子珥的罪證,和敵國勾結的罪證,還有妙音國舊物,藥引陳夢。

  諸條罪證加身,公子琨鋃鐺入獄,一逼之下,就反了。

  公子琨平日表面虛偽,只在其他公子間圓圓場子,噹噹老好人。此刻被這麼一逼,勝神人突然發現,他私下勾結了許多重臣,養了許多兵。

  公子琨兵強馬壯,朝中又有重臣替他開脫,口誅筆伐,控訴太子失德,逼燧皇另立儲君。

  眼下,一個公子琨,竟儼然與勝神,有了對立之勢。

  ***與其僵持不下,燧皇又奈何不了他。

  無奈之下,不知誰給燧皇提了個醒,攛掇他,不如換個思路,向遠在周饒的子車騰求援。

  這樣的機會,實在是千載難逢。

  長略終其一生,就是為了隨著明主,一展才華,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

  他有經天緯地、神鬼莫及之才,他要做的,絕不僅僅是一個商人。

  他要當的,是一個亂世的謀臣,用他的才華謀略,將他的明主推向權利的巔峰。

  他要在那個巔峰的背後,指點江山,求來一個太平盛世。

  那樣的天下,才是他想見到的天下。

  牛賀貴戚專權,固步自封,這樣的國家,已經從根部開始腐爛,這樣的知生皇,給不了他偌大的空間,去一展抱負。

  所以他離開牛賀,瀟瀟灑灑,飄飄搖搖,尋尋覓覓許多年,才看清了玉采。

  他找到玉采,與之喝了頓花酒,不謀而合。

  然而這個人,突然要將之前的一切努力,付諸東流,只是為了,一個女人。

  他的淡定沉穩呢?

  他的從容不迫呢?

  他的不疑不棄呢?

  然而,無論長略如何勸說,他都是,去意已決。

  他說,二十年前,自己無能,未保住家人。如今,若仍要眼見愛人離去,這世間,確實也沒什麼值得留戀的了。

  長略問:「那我們的天下呢?兄弟們流血犧牲,就是為了你到頭來,去追一個女人?」

  玉采說:「權力於我,從來都是為了保全心愛之人。如若不然,這東西對我來說,確實連屁都不如。」

  「那他呢?他在你心中,也連屁都不如?」長略指著祝請,憤然問道。

  「長略,與宗主說話,注意語氣與措辭。」景虔坐在一旁,提醒他道。

  祝請瞎了,為了長略口中,玉采千方百計要追的,那個女人。

  玉采曾說,安寧不應該是有莘氏的後代,她的身份,可能另有蹊蹺。

  司幽門派出人力物力去查,然而,查到她降生的神廟,便是再無進展。

  祝請自告奮勇,說或許自己可以幫忙。因為他是俱蘆祭司,天賦異稟,生來擁有一副天眼,能窺探古往今來。

  祝淵見狀,焦急制止,他說:「開天眼要很大很大的代價,叔父不可……」

  祝請笑笑,打斷他說:「小事一樁。」

  於是,他開了天眼。

  他看到須彌山上的雲彩,還有來往的仙神,當真仙境,一片祥和。

  而後,他聽到一個聲音,在遠空咒罵:「大膽凡人,妄圖窺破天機。」

  他只覺頭痛腦脹,雙目像被烈火灼燒,旋即暈死過去。

  醒來時,雙眼便失了明。

  那時,玉采來看望瞎眼的祝請,那頭頂羊角辮的小兒,使出全力將他推出。

  他一邊哭,一邊奶聲奶氣地喊道:「都怪你!都怪你!」

  「祝淵,不得無禮。」祝請從屋內走出,長身鶴立,仙風道骨。

  他說:「宗主幫我一家報了大仇,救下祝淵,大哥泉下有知,也會感激不盡。」

  祝淵嘟著嘴,站在一旁,理也不理二人。

  祝請揪著他的羊角辮,笑道:「命都是宗主的,何況一雙眼睛。」

  想到一些往事,玉采看著一旁的祝請,一言不發。

  氣氛尷尬,景虔又開始咳嗽。

  他清了清嗓子,好言好語道:「讓宗主去吧,你心裡明知道,根本阻止不了他。」

  「是禍是福,現在都不好說。既是命里的劫數,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祝請此言一出,氣氛稍有緩和。

  長略見狀,縱是平日有三寸不爛之舌,眼下也不知如何辯駁。

  他料事如神,他心中一清二楚,安寧去刺殺知生皇,根本沒生路。

  他從未將這話告訴玉采,因為他也深知,即使安寧不能得手,她也必定可以重創知生皇。

  他以為,司幽門需要這個機會,玉采需要這個機會。

  這天下,只有亂了,才能顛倒重置。

  祝請說:「三途陣一旦開啟,不死不休,除非,有人能在裡面,將法陣破壞。」

  子車騰在坐在內室中,看著眾人爭辯,一直一言不發。

  此刻,他見局勢明朗,長略再無心力挽狂瀾,開口說道:「救安寧,算上我一個。」

  「沒有用。」祝請說道,「去再多的人都是送死。九州之內,如果尚存一人能破壞法陣,那個人,一定是宗主。」

  「你可知那法陣如何破壞?」子車騰問道。

  祝請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三途陣中,根本沒有能施展靈力的載體。」

  凡修靈者,多是玩著移花接木的把戲,操縱世間的光、木、水、土等,藉以攻擊。

  但是三途陣中,根本就沒有這些東西。

  聽聞那裡,只有扭曲交迭的火海,血川,刀山。

  所以他說,去再多的人,都是送死。

  但是玉采不同。

  玉采修煉的靈法,路數詭異。

  他不需藉助外物,他手中的草木,憑空而生,源源不斷。

  而且,他靈力強大,強大到無人匹敵其十分之一,或許,也能強大過那嗜血的法陣。

  這無疑,是一線生機。

  所以祝請說,九州之內,如果尚有一人能破壞法陣,那個人一定是,也只能是玉采。

  神廟人潮湧動,他沒入人群,消失不見。

  安寧說得對,這世上,有許多事,終究是要一個人去做。

  話說中容自幾年前出征後,第一次在長生那裡吃了些虧,後來越發發憤圖強,仗也是越打越上癮了。

  他一發奮,便苦了遠在周饒的長思與半半。

  長思倒還好,畢竟心智健全。

  但半半就慘了。

  半半從生下來起,就沒怎麼見過親爹。一直到了四五歲,話也不怎麼聽得懂,更別提會表達個什麼意思。

  小丫頭口齒尚且不伶俐,記性就更別提了。

  在半半的記憶中,每逢年關,總有個奇怪的男人,對她摟摟抱抱,將她拋得很高,口中還威脅道:「快喊爹。」

  在半半心裡,親爹,真的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

  其實,在中容心裡,親爹這個概念,也不怎麼清晰。他一直以為,親爹等同於父皇,等同於權力,等同於不容置喙,等同於萬人之上。

  所以,直到他在邊關大營,收到周饒皇宮來的八百里加急,直到他一路在馬背上飛馳,直到他風塵僕僕地趕回周饒,他都不太清楚,「病重,速回」這幾個字,意味著什麼。

  中容回到宮中,看到病榻上的巢皇,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巢皇脫去往日的朝服,只穿著一身便衣,厚實,臃腫。他的鬢髮灰白,喘息微弱,往日的威嚴不在,餘下的,只有這風燭殘年的老態。

  原來他退去那屬於君王的裝扮,殘存的,不過是一個普通而又瘦弱的老人。

  瞻部人壽不足百歲,且中夭者多。

  仔細算來,巢皇至今不過四十歲,與長略一般年紀。但他比任何同齡人,看起來都要蒼老。

  他這般蒼老,一半是因為命數天定,另一半,則是因為勞心傷神,精力不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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