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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陳年舊事

2025-03-22 11:48:13 作者: 虎崽到到

  子車騰是九州難得一見的修為高手,他停下來,只因聽到了陰暗處,那更為細碎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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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腳步聲輕緩而迅疾,來人應是懷著偷襲的念頭。

  然而,來人只有一個。

  這玩笑開的,未免過大。

  像子車騰這種高手,有人若要暗算他,竟只派來一個會些騰挪功夫的小毛賊,這確實也,不成體統。

  所以,他料定那人,定不是意在偷襲。

  所以,當那人朝他面門襲來時,他沒躲。

  一般這種夜間派出的殺手,按照常規都應穿著一身黑衣。所以,那人也是一身黑衣,一副殺手打扮。

  那是個屬風靈的小毛賊,碰上子車騰這種風靈界的大哥大,完全就是以卵擊石。

  他只輕輕在面前畫出一個小風旋,就把對方彈出了三尺遠。

  來人重傷倒地,卻是一臉莫名的笑意。

  從兩人修為懸殊程度來看,他確實應該起身跪地,叩謝子車騰不殺之恩,然而他沒有,他就是一臉慘兮兮的笑。

  因為受了重擊,他的笑,看上去實在勉強。

  子車騰說:「想要試探我,也不找個好手來。」

  黑衣人跌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氣都快斷了,卻還在笑,繼續笑,一直笑。他一邊笑,一邊不住地搖著頭,口中念叨著:「可惜,可惜。」

  「有話快說,別賣關子。」子車騰喝道。

  他討厭這些拐彎抹角的開場,他眼下已然明了,這黑衣人,是冒死前來送信的。

  他右掌抬起,眼中殺意浮現。

  黑衣人見狀不妙,艱難開口道:「子車將軍一身修為,不上戰場殺敵,卻屈身於一個奸商門下,實在是可惜。」

  他聞言,手上動作一頓,怒道:「我的事,不需他人置喙。」

  「將軍以前力掃千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怎甘願……」

  「夠了!」子車騰將他打斷,說道,「回去告訴你主子,以後若是敢再派人來試探我,我絕不手軟。」

  「將軍!」

  「還不快滾!」

  那人還欲再說什麼,子車騰揚手一掌,將人打飛。那人起身,見他再無耐心,恐再逗留,真的小命不保,只好拖著殘軀,踉蹌離去。

  子車騰閉目。

  這樣的試探,挑撥,示好,自公子瑱死後,自他頹然投奔司幽門,十六年來,已不下數百次。

  總有那麼一些人,想知道他是否真的一蹶不振,努力試探他蟄伏的意圖,企圖得到些不一樣的答案;

  總有那麼一些人,想借著他的嘴,刺探司幽門的底細,太多人想知道,這個九州首富的商鋪,是否真的只是一個單純的商鋪;

  總有那麼一些人,想通過他,得知玉采的身份,他們斷定,玉采絕無可能,僅僅是個毫無野心的商人;

  總有那麼一些人,想挑撥他與玉采的關係,想通過他的背叛,得到更多的好處。

  他們千方百計,以權力、金錢,又或者是女人,各種各樣的方式、詭計,只為旁敲側擊,得出些關於司幽門的底細來。

  這些人,都是衝著司幽門來的,衝著玉采來的。

  畢竟,這個商鋪太過詭異。

  你若說他們是為了錢,許之以重金,他們不屑一顧;你若說他們為了權力,許之以高位,他們嗤之以鼻。

  作為商人,如此清高,就是大大的不尋常。

  他們不僅試探子車騰,也試探玉采,景虔,長略,以及司幽門的其他人。

  但是,貌似除了子車騰好說話些,其他人,都無一例外的,手黑。

  因為他們派出的刺客、探子,只有指向子車騰時,才有可能,活著回來。

  子車騰閉目,繼續前行。

  他想,自己許是年紀大了吧,都開始心慈手軟了。即便玉採下了殺令——來者不留活口,他還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人回去。

  他想起了一些舊事。

  那些舊事,至今已有些久遠,他的記憶,也因此斑駁,不甚清晰。

  許是三四十年前了吧。

  那時的公子瑱還活著,那時的公子瑱,還是那個手握重兵、功高蓋主的勝神統帥。

  那一天的公子瑱,顯然很開心。

  他下令,全軍設宴,飲酒。

  子車騰提醒道:「大帥,軍中不可飲酒。」

  公子瑱大笑,朗聲問曰:「誰立的規矩?」

  「你。」

  「那今日便破個例。」他眉清目秀,聲音爽朗,他對左右吩咐道,「備好酒!」

  有兵士高呼:「大帥萬歲!」

  全軍見狀,瞬時鬆散。

  好酒滿上,有人尋著酒香而來。

  那人一襲華服,溫潤優雅,他立於哪裡,哪裡便是風景。

  他款款而來,言笑晏晏。

  公子瑱上前,一手勾住他後背,拍著他胸膛笑道:「你可算回來了。」

  「是啊,可算是回來了。」那人伸了個懶腰,望向子車騰,「哎喲,表哥也在。」

  「老六啊,這些年你去了哪兒?」公子瑱繼續寒暄,「咱母妃還以為你死了呢。」

  「我呀,」公子琰貼近他二哥耳側,輕聲說道,「我自然是,修煉秘術去了。」

  「你呀,又是修的哪門子陰陽調和之術?」

  公子琰不學無術,喝酒睡女人,眾所周知。旁人問及公子瑱感受,他只會笑笑,篤定答道,「我在外殺敵,就是為了給弟兄們打出個太平盛世。」

  所以連隧皇都說:「老六這麼不爭氣,多半是你慣出來的。」

  公子瑱倒是不介意。他雖脾氣大,但他六弟,似乎做什麼他都看得順眼。

  正所謂,兄弟情深。

  公子琰一聽,淡然笑道:「二哥,以後打仗,算我一個,如何?」

  子車騰在旁,笑出聲來。

  公子瑱也笑了,他問:「你會做什麼?」

  「上陣殺敵,護你左右。」

  他說得輕巧,隨手拾起一個碗,單眼瞄準沙盤上一排整齊插著的小旗幟。

  動作嫻熟到位,但是,他手一拋,卻將碗打偏了,沙盤立馬亂做狼藉,旗幟卻紋絲未動。

  「哈哈哈……」這回,就連一旁緊繃著的兵士們,都忍不住大笑起來。

  公子琰倒是一臉無所謂,乾脆伸手,將沙盤折騰得更加凌亂。

  他淡然笑道:「你們都是我二哥的人?」

  兵士朗聲道:「我等追隨大帥,上陣殺敵,誓死不悔!」

  他又拔高了幾個聲調,對著外面喊道:「你們呢?」

  兵士們本都該散的散,聞言立即抱拳,單膝跪地,齊聲郎朗道:「我等追隨大帥,上陣殺敵,誓死不悔!」

  公子琰似乎是嫌聲音吵,皺了皺眉,輕笑道:「二哥啊,你有這麼多兵,怎麼不反呢?」

  公子瑱臉色未變,沉思片刻,冷冷問道:「怎麼個反法?」

  「反能怎麼反,單幹唄。」他說的,就像是吃碗飯,喝杯茶那麼輕鬆。

  空氣卻因此,凝滯了一瞬間。

  「子車騰!」公子瑱拂袖,轉身喝道。

  「末將在。」

  「把燧人琰押到柴房,好好關他兩天!」

  「還愣著幹什麼?」

  「末將領命。」

  於是,公子琰飄飄忽忽地來了一趟大營,酒沒喝成,飯沒吃上,就被人關了起來。

  他問:「表哥,我可是犯了什麼法?」

  「惹你二哥生氣,你便是犯法了。」

  「我也不是你們軍中之人,關我做什麼?」

  「省省吧你,都攛掇你二哥謀反了。」子車騰回道,「看把他氣的。大家盼了你那麼多年,回來就惹事。」

  是夜,子車騰回稟公子瑱,公子琰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溜走了。

  公子瑱默然,此事作罷。

  後來,太子琭向燧皇哭訴,公子瑱勢頭太盛,無論朝堂三軍,都只知公子瑱,不知太子琭。自己心中沒底,怕日後鎮不住他。

  太子琭還諫言,不如讓胞弟公子珙也去戰場歷練歷練。

  燧皇恩准,命公子瑱暫時交出兵權。

  公子瑱將那號令三軍的牙璋卸下,心中鬱郁。

  公子琰聞風趕到。仍是一襲華服,仍是一塵不染。

  公子瑱知他來意,搶先開口道:「老六,你啥都別說。來了就幫我收拾收拾,我已經很多年,沒回宮住過了。」

  「我沒打算說話啊。」公子琰一臉委屈,輕聲說道,「我是來給你送東西的。」

  他握拳,伸手,手心朝下,裡面應是握著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

  他將手臂翻轉,攤開手掌,裡面赫然是公子瑱早前交出的牙璋。

  「老六你瘋了,這東西也敢偽造?」公子瑱色變,一把搶過牙璋,將之捏得粉碎。

  公子琰見狀,一臉笑意。他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二哥呀二哥,你這下可犯了大罪呢,你把真的給毀了。」

  他見公子瑱動氣,接著笑道:「今天早晨,你不是著人將牙璋帶回宮嗎?我半路請他喝了幾杯小酒,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掉了個包。」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公子瑱怒道。

  「知道呀,」公子琰湊近他,嬉笑道,「二哥打算怎麼收場?」

  公子瑱一時被他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如我來給二哥出個主意吧。」他說著,隨手在華服中,掏出一把一模一樣的牙璋來,「這種東西,兄弟我只要找個人,花上半天功夫,就能做出百十來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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