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追尋的真諦

  只有陰間客棧也不會被大雪覆蓋，當我在深夜再次走到那條胡同口的時候，我還是會如此想到，畢竟外面白雪皚皚，胡同之中?依舊瀰漫真那樣詭異的霧氣，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都太奇怪了。

  所以，難怪那些人都不願意靠近這裡吧，只有那個老乞丐，我最後看見他時，還是在半年之前，他安詳的死在了客棧之外，死在了那些廢墟之前，仿佛達成了一樁許久都沒有看見過希望的願望一般，安詳的過世。

  我到現在也仍然確定不了他是不是就是那個陰間客棧的老闆，最開始的那個老闆，只是這一切對我來說已經無關緊要了，當我再次打開那扇我已經不知道打開過多少次的大門時，裡面的氣氛從未顯得如此冷清，燈光逐漸黯淡，古老仍舊站在櫃檯之後，擔任著客棧老闆的角色，甚至在不知不覺間也染上了不停的擦拭酒杯的習慣。

  而我則坐到了幾乎是為我量身定做的老位置上，看著對面的那個客人，同時也是最後一個客人，輕輕低下了頭：「你的願望已經實現了，困擾你家族的風水詛咒已經消失，你的子女們也已經成功步入了外地上學，遺憾的是您的妻子兩年前因病去世，抱歉。」

  坐在我對面的那個兩鬢斑白的男人點了點頭，向我表達了謝意，隨後走出了客棧，我看著他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那條胡同的盡頭，徹底走進了濃霧之中，我才感慨的收回了視線，客棧大門依然關閉，而這裡也徹底陷入了安靜的狀態。

  「喝一杯吧。」古老將酒杯推到了我的面前，只是這次不再是熱米酒，而是完全的白酒。

  我錯愕的端起了杯子，而古老則輕笑著坐在了我的對面：「我想你總歸是要慶祝一下的，如何，剛剛那就是最後一個被滯留在這裡的客人，這麼久以來的付出和艱辛，無數次冒著危險行動，最終達成了心愿，這樣的心情，我想很難訴說吧？」

  「最後一句話倒是真的，我現在反而什麼也想不起來一樣，沒有實感....也沒有大功告成的喜悅，我想，我終歸不可能實現我那不存在的願望了。」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感受著灼燒的感覺滑過喉嚨直到胃底，而古老則立刻給我再倒了一杯。

  「那就將這樣的感情放在酒水裡吧。」古老沉聲說道，甚至給他自己也倒了一杯，我們就這樣兩人獨自坐在大堂里對飲，四周沒有一個人影，而我也知道我身處於什麼位置，仔細想來，這一幕還頗有些詭異。

  「我終歸和常人的生活割裂的太久。」我下意識的說道，看著酒杯里散發著香醇氣息的白酒，苦笑著搖了搖頭，「而且我想那也不是我需要的東西了，可能經歷了那麼多之後，我自己的心性也發生了變化吧，對我來說，這一切都已經沒有追求的價值了。」

  

  「你這話仿佛就是在說你的人生沒有價值一樣。」古老緊盯著我說道，「找不到自己未來的價值了嗎？想不出要做些什麼事情了嗎？那你一直苦苦追尋到今天是為了什麼？還記得我之前曾經和你說過的話嗎？」

  我驀然抬頭，看著古老深邃的眼睛，我知道他的意思：「人的價值需要自己的探尋，發掘，乃至授予，無論如何....我都會有自己想要的答案，對吧？」

  我嘆了口氣，看著四周的冷清，下意識的說道：「這間客棧，以後會怎麼樣呢....」

  「會消失吧。」古老如是說道，「我也很快就要離開這裡了，當所有被滯留在此的鬼魂們被盡數引渡，我的職責也就走到了終點，這裡已經不在需要看護人了，很快，這裡應該就會消失在這條裂隙之中吧。」

  這倒是讓我沒有想到的事：「就此消失....？但我我記得您曾經說過，遊蕩而無主的亡魂終歸也會將這裡作為過渡地點，沒有了這裡，那些無家可歸的鬼物大概就要在外面化作厲鬼傷人了吧？」

  古老凝視著我的雙眼，良久，才點了點頭：「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我和這裡本沒有任何牽連，只是因為需要被強行留在這裡而已，現在我的需求已經結束了，我也就應該離開此處。」

  就是在那個瞬間，某個念頭突然在我腦海中閃過，讓我明白了我從一開始就在苦惱些什麼，在意些什麼，所謂的終點又是什麼。甚至我進來時為什麼要告別，也是代表著我潛意識裡實際上已經做好了覺悟。

  「如果，我留在這裡呢？」我下意識的問道，看著古老驚駭的眼神，我卻已經下定了決心，「我和這座客棧有著最強的聯繫，而且就算我現在是活人，也能毫無影響的在這裡生存下去，讓我來維繫這座客棧吧，作為承接陰陽兩界的溝通點，我會將這裡維持下去，在不間斷的日子裡不斷做著我以前一直在做的事情，我想那對我來說應該算是合適的結局了吧。」

  就算是古老現在也多少表現出了一絲驚訝與錯愕：「你準備留在這裡嗎？雖然你的確可以做到這點，可是那樣的話，你一開始的追求和願望不是就落空了？」

  「一路走到現在我已經想明白了。」我將酒杯中最後一點白酒喝乾，隨後才下意識的站了起來，「從一開始，我所追求的大概就不是那樣的人生吧....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平靜下來而已，我原先厭惡改變，厭惡麻煩，也厭惡被其他人影響心智，但是走到現在，我已經習慣了這些....無論是改變也好，還是付出也好，乃至於將其視作自身的責任，我也會義無反顧的，走下去，這，就是我的願望。」

  「最後，反而是你救贖了我們所有人嗎....」古老苦笑著嘆了口氣，走到我旁邊，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像過去那樣。

  「我走了，秦小友。」

  我沒有回頭，直到聽見古老走出大門，以及留下的那最後一句話：

  「陰間客棧，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