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獨行之旅

  我在黃昏之下醒來，公寓沙發的硬度一如既往的折磨人，而當我坐起身來之後，面前甚至還擺著一杯泡好的濃茶，助我提神。

  毋庸置疑，小譚此刻正坐在對面的沙發上，一邊抽著煙，一邊眼神複雜的打量著我。

  「老秦，咱倆最多也就這幾天沒見面而已...你怎麼看上去蒼老了那麼多？」他一邊吐著煙圈，一邊皺眉問道，「是發生什麼事了？那個你撿來的孩子呢？」

  我沉重的搖了搖頭，一方面是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一方面也是表達了不想再說起這個話題的意願：「你就當他從來都沒存在過就行，這幾天全是爛事我也不想說，你那邊怎麼樣？忙完了？」

  「很遺憾，沒有。」小譚嘆了口氣，轉而靠在沙發上伸了個懶腰，「事務所這一陣子都是旺季，數不清的活放在案頭上等著我去查呢，恐怕暫時是沒有時間和你去外面浪了。」

  「請不了假嗎？」我下意識的問道，「你看我這狀態，一個人出去是真的吃不消。」

  出乎意料的，以往一直都對這種話題有說有笑的小譚今天只是嘆了口氣而已，良久，他才認真的看向我：「老秦，我就直說了吧，我不可能一直都這樣陪你在那樣的世界歷險涉足，我也有自己的人生，屬於正常人的人生，你難道不會覺得害怕和難受嗎？現在回想一下那些光怪陸離的慘象，你難道沒有想過要再當回普通人？」

  本章節來源於𝘣𝘢𝘯𝘹𝘪𝘢𝘣𝘢.𝘤𝘰𝘮

  我當然想過，甚至我之所以一直堅持到了現在就是為了這個目的，然而我卻沒辦法將這些話說出口。

  有生以來頭一次，我從小譚的眼中看到了和我一樣的疲倦，一樣的心力交瘁，而在我從小到大的認知中，他永遠都會對未知的事物充滿好奇，並不會輕言放棄。

  所以我才知道，再怎麼說也沒用了。

  這倒是也不奇怪，畢竟我也不可能一直都犧牲小譚的時間去和我四處探險，那些事情經歷的多了想必小譚自己心裡也會受到巨大的壓力和煎熬吧。

  我們彼此沉默了良久，直到夕陽西下，外面徹底暗下去之後，小譚才站了起來：「是鄰居打電話給我說你暈倒在了門口我才匆匆趕回來的，不過現在看你沒事我也就差不多放心了，我先回事務所了。」

  小譚熟練地穿起大衣，轉而往房門的方向走去，我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感受著濃茶的香氣，一直以來模糊一片的大腦也總算是清醒了一些。

  「對了，老秦。」小譚走到門口時仿佛突然想起來一些什麼一樣，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注意身體啊，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說是半截身子入土了也不過分。」

  「我知道了。」我漫不經心的抬起手來揮了揮，而小譚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他猶豫了一陣，最終也就是沖我笑著點了點頭而已，轉而走出了房門，消失在了夜色之下。

  唯有我一人的公寓正在逐漸黯淡，哪怕是深夜之後，我也依舊靠在沙發上，一夜無眠。

  直到我打開手機想要訂票之後，我才發現我至今為止以來的積蓄早就用得差不多了，以至於我現在看一張機票上的價格都要心痛半天，權衡之下，只能選擇搭將近二十個小時的火車前往位於內陸的夏芝縣。

  夏芝，那同樣也是我曾在幻境中看到的地方，加上我對那不良少女的熟悉感以及她對我沒由頭的惡意，我很確定我能在夏芝縣發現自己想要的東西，至少也能找到一絲答案。

  儘管火車上的氛圍卻讓我相當難受，四周喧鬧一片，哪怕我想要靜下心來好好休息一下也難以做到，我對面是一對喋喋不休的老人家，我旁邊則是一對卿卿我我的小情侶，我旁邊還有幾個一直吵個沒完的熊孩子，我這時候才對魯迅先生的那句話有了深刻的感觸。

  人與人之間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然而前往夏芝的旅途卻無比漫長，尤其是天氣也逐漸炎熱了起來，旅程慢慢轉為煎熬之後，我原本就不太舒服的內心也不由得更為躁動了起來。

  孤身一人，沒有目標，也沒有希望，我倒是寧願我能就這麼自暴自棄下去，然而最終我也只是憤憤的起身，走到廁所里去點燃了一根香菸而已。

  用冷水反覆激了幾下臉之後，我才終於稍微平復了一點，正打算洗手開門時，我一轉頭卻看見了一頭長髮驀然從我身後垂下。

  我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想要大叫，然而一隻柔軟的手卻立刻捂住了我的嘴，隨後我聽到的則是一個熟悉的聲音：「這麼久不見，已經忘了我了？」

  我嚇了一跳，心有餘悸的轉身，這才看見了吳從靈那照例有些冷淡的面孔，只是讓我沒想到的是她好像比我以前見她時要稍微成熟了一點，無論是變長的頭髮、更加有致的臉型還是身上那身衛衣加長褲的休閒服飾都是如此。

  「吳從靈？」我儘可能壓低聲音的驚嘆道，「你怎麼會在這裡？不對，我之前那麼多次呼喚你你都沒有一點反饋，為什麼現在反而是主動出現了？」

  「我並不是普通的鬼物，對於遊魂來說，封魂盒也只是個暫時的載體而已，如你所見，我的感情正在逐步喪失殆盡，現在唯一讓我存在於這世上的維繫只是小瑋而已。」

  姜源瑋，我想起了很久之前那個殺害幾名朋友的失足少年，他和吳從靈之間的羈絆不言而喻，只是那時候的吳從靈尚且接近於活人的狀態，而非現在的毫無感情。

  「但這也不能解釋你為什麼這麼久才會出來一趟。」我揉了揉鼻子，轉而再度點燃了一根香菸，「你之前都在沉睡？」

  「可以這麼理解，那是一種無法喚醒的狀態，包括我自己在內也只是無意識的在陰陽兩界的縫隙里遊蕩而已，唯有在裂隙中發現了一絲出路之後，我才能暫時回到這裡。」

  「而且你很幸運。」吳從靈坐在洗手台上，轉而看著火車窗外的風景，「剛好你現在需要我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