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歸於塵土

  我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力量和信念促使著我在那一瞬間飛身向前，更像是憑藉本能行動一般，在姜源瑋墜落下去的那一剎那，我竟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而他楞了一下過後便迅速驚醒過來，第一時間流露出來的表情竟然是純粹的慌張，他驚恐地踢蹬著腿，想要掙脫我的抓握。

  「放開我！」冷風之中傳來他聲嘶力竭的咆哮，下方的警察似乎也立刻搬來了氣墊，至少這下姜源瑋已經沒有了摔死的可能。

  「我說過吧？！讓我完成從靈的復仇！你很清楚我也該死，不是嗎？」

  

  我咬緊牙關說不出話，平時鍛鍊不夠的下場到現在就是這種結果，我連個骨瘦如柴的高中生也拉不住，眼看著就要和他一起掉落下去。

  千鈞一髮之際，從背後伸過來的一雙手用盡全力把我拉了上去，連同掙扎的姜源瑋也是如此，只是他剛上來便從口袋裡掏出一塊碎玻璃劃向他自己的脖子，儘管北宮警官第一時間踢開了那塊玻璃，姜源瑋也還是倒在了血泊之中。

  我只能感到一陣頭昏腦漲，看著手忙腳亂的醫生過來為姜源瑋進行緊急處理，同時還將他搬了下去，北宮警官一直以來都緊縮的眉頭總算是舒展了開來，小譚也沖我伸出了手，剛剛就是他把我從鬼門關邊緣給拉了回來。

  「你未免太莽撞了，好在學校崗哨及時通知了我們，不然你就得在這裡和姜源瑋雙雙殞命了。」小譚拍著我的肩膀，試探性的問道，「你沒事吧？我看你臉色很差的樣子。」

  我只能搖了搖頭，北宮警官也走過來和我握了握手：「辛苦你了，如果不是你的話恐怕這個案子也不會結束的那麼順利，我在此代表我們警方和這座學校的師生感謝你的協助，先失陪了。」

  至少北宮警官最後得到了他想要的結果，而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喧囂一片的校園，小譚和我一起俯瞰著腳下的春城夜景，遞過來一根香菸。

  「說實話，這點我倒是怎麼想也想不清楚，你為什麼會想著去救姜源瑋？」

  面對小譚的疑問我也無從回答，只能淡淡的吐出一口煙圈：「誰知道呢，可能他讓我想起了我年輕時候吧。」

  夜色逝去，一切也都歸於結束，我們在第二天一早就驅車前往吳從靈的墓地，想要最後一次看一眼這個姑娘。

  墳墓坐落在一處標準的偏僻公墓中，一塊簡陋的墓碑和一張褪色的照片，乍一眼很難看出她和其他同齡女孩有任何不同之處，而且似乎也很久沒有人來過的跡象。

  我買了一束花放在旁邊，僅此而已。

  就算這樣，我最終再度來到陰間客棧面對吳正平時，也有了相當的底氣。

  出人意料的，他得知了女兒的死訊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甚至還有一絲解脫的意味：「她媽媽很久之前就已經離開了我，而我忙於工作，更別說去理解她或者和她交心，我以前也從不相信她的那些胡話，一度認為這是個有問題的女孩。」

  「至少現在，她可以安靜的永眠，再不用受生活的煎熬。」吳正平最終向我深鞠一躬，「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這樣一來，我也可以放心離開這裡了。」

  他走出客棧大門，在驕陽似火的街道上消失在了胡同盡頭，只是當客棧大門再度關閉，冷氣瀰漫的同時，客棧老闆不知何時也坐到了我的對面。

  「陰陽眼，你對這個就一點興趣也沒有嗎？」客棧老闆似笑非笑的看著我，「還是說，你實際上也不相信這種東西的存在。」

  「連這座客棧都能存在，還有什麼是我不敢相信的？」我反問道，反而是客棧老闆楞了一下。

  這個仿佛承包著所有謎團的人乾笑了兩聲：「隨你吧，這裡今晚沒有空房了，你最好趕快離開，不然就睡大堂也行。」

  那些堪稱煎熬的幻想仿佛又來到了眼前，雖然潛意識裡我隱約覺得那些幻想就是帶我找出真相和答案的關鍵，但至少現在我還沒有勇氣面對那一切。

  我最終選擇了連夜離開，這也是我第一次沒有在陰間客棧中過夜。

  之後得到的消息里，姜源瑋因為重傷住院，但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在出院康復後就會移交給有關方面準備審判，這也是他理應獲得的結局。

  然而之後兩天的夢境裡，我卻總會莫名聽到模糊的黑暗中傳來謝謝的聲音，雖然詭異，但卻並不駭人，因為我很少聽過這麼真摯的呼喚。

  那張照片不知何時也已經失去了蹤影，那張五人的合照，就像從沒存在過一般，從我的口袋裡憑空消失不見。

  幾天過去之後，北宮警官才終於通知了我，姜源瑋現在已經能接受探視。

  我不知道北宮警官通知我這個消息的用意何在，但我確實沒有任何猶豫的當晚就驅車前往春城綜合醫院重症監護室，而且除了兩個警察把守在遠遠的走廊盡頭之外，在沒有其他人經過這裡，隔著一層厚重的玻璃，我得以看見躺在病床上，脖頸上也纏繞著一圈圈紗布的姜源瑋。

  至少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痛苦的痕跡，他解脫了麼？心甘情願的接受這一切？我沒有想明白。

  直到不遠處的另一端，我驀然看到了一個少女的身影。

  看上去不過高中新生的身材，比同齡女生可能還要偏矮一點，齊肩的短髮下是一張安靜的面容，她溫柔的注視著裡面的姜源瑋，露出苦澀的笑容。

  我一開始甚至都沒反應過來，然而那張臉加上照片裡的那身灰色休閒連衣裙，我愣了一下，心頭立刻划過一絲恐怖的念頭。

  吳從靈？！

  之前這一切的起因，陰陽眼的少女，兩年前跳樓而死的校園傳說，此刻就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我下意識的轉過頭去，卻發現走廊盡頭的那兩名警察對這邊熟視無睹。

  她也跟著我轉了過來，兩隻眼中都閃過一抹金色的光芒，我已經準備好面對任何恐怖的景象，然而最終她卻朝我鞠了一躬。

  「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