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終於闊了一回

  鏡頭由遠拉近，大約有10秒鐘時間供顧誠說完那段裝逼的台詞。

  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裡醞釀出眼淚。

  有點段數的老戲骨都知道怎麼隨時隨地流淚：一種是很深入的，花好久醞釀情緒，當真代入到這個角色中去，情緒效果會比較逼真。另一種，就是在腦海里建立一件讓自己痛徹心扉的「情景記憶」，練到每次一想到這事兒就不由自主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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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花澤類和杉菜那段倒立戲，顧誠壓根沒看出來花澤類有啥流淚的必要，完全是無病呻吟強說愁嘛。

  所以第一招肯定是廢了，他也不會，只能上相對套路點的第二招——幸虧他花時間練過這招。

  上場之前，顧誠在休息的時候已經醞釀了幾分鐘情緒。

  不知為何，在他45°斜向上抬頭仰望天空的時候，一個身影就會自然而然浮現在他腦海里。

  那是他剛剛買到「傳奇」版權的時候，權寶雅為了韓更情緒不穩定的事兒約顧誠吃飯。飯桌上，當顧誠說出真相，讓權寶雅誤會他是一個沒有理想的拜金男時，權寶雅就是這麼強行憋著的。

  小蘿莉幼小的心靈里，一個一度被當作可以一起做音樂一起紅的朋友，變成了為錢不擇手段放棄理想的俗物，打擊想來是挺大的。

  關鍵是顧誠性子桀驁，還不屑於解釋。

  當時權寶雅就是這麼假裝抬頭看天花板，看別處，把眼淚憋回去的。

  顧誠知道自己深深傷害了小蘿莉的信任。

  「來了來了！眼淚真的來了！」監視著顧誠表現的劇務人員們，立刻捕捉到了顧誠微妙的表情。鏡頭也從中景恰到好處地拉到面部特寫。

  顧誠感到眼角涼涼地有些濕潤，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強行把自己從回憶中扯出來，然後把腦袋再往後靠那麼60°，脖子已經有些微微朝下了，就跟葛優躺的頹廢角度差不多，把眼淚順利地憋回去。

  徐惜媛趕快平復好心情，把她的台詞戲接上。

  「CUT！過！」蔡導長長吁了口氣，心說總算把這條折騰戲弄過去了。

  拍完天台上的對手戲，換上其他演員繼續。徐惜媛回到位子上喝水，一旁的楊辰琳湊上去，羨慕而八卦地湊趣：「嘿，你們這麼入戲呢，誠哥不會對你有意思吧，感情這麼投入。」

  徐惜媛放下水瓶，啐了一口：「瞎說啥呢，雖然很用情，但我知道他心裡肯定在想著另外一個女人。」

  楊辰琳微微一驚：「誒？是嗎是嗎？聽志凌姐說誠哥好像沒有女朋友喔。不是你的話，難道是和志凌姐之間培養出點啥了麼？花澤類和靜學姐，嘖嘖……不過太姐弟了點，差了9歲唉。」

  「少說兩句吧！有這個閒工夫八卦，還不如好好醞釀一下你跟周瑜民的感情戲。」徐惜媛撂下這句話，就閃了。

  ……

  顧誠就這麼跟著劇組一起過了聖誕節，又過了元旦。歷史的時鐘，就這麼邁入了2001年。

  劇一集集地往下走，顧誠漸漸覺得越來越喜歡這樣的日子，每天都有一種收穫的欣然。

  如果說一個月前，他還會為「拍一部偶像劇會不會自降逼格」的問題煩惱，現在這種煩惱已經沒有了。因為拍戲學到的東西比他想像的要多得多，如果他這兩年不來拍部戲，說不定將來一輩子都沒機會見識膠片攝像時代的影視藝術創作是什麼樣的流程了。

  這是膠片攝影時代最後的輝煌，就憑這份「考古」之心，顧誠都覺得這個戲接得值。

  工業和自動化，抹掉了人工創作的瑕疵，但也同時抹掉了細膩而微的個性。這個道理顧誠很懂。後世的他用了數年時間，幫人類把藝術遭遇工業後失去的細節、人性找回來。但有些事情，沒有親自下場過，就觸摸不到真正失去的脈搏在哪裡、有多少。

  全劇組所有人，沒有一個可以理解顧誠的收穫，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一個孤獨者。

  就像一個19世紀的裁縫，在看到現代縫紉機和大型成衣廠普及的時候，並不會對「量體裁衣」的個性需求失去而惋惜。但一個到了21世紀、依然找裁縫做衣服的人，肯定是非常明白裁縫可以提供而製衣廠沒法提供的個性細節差在哪裡。

  這天已經是1月中旬，劇組結束一個片場的拍攝，準備明天換地方。因為這年的1月24號就是農曆新年，再拍兩集大家就該收工放假了。

  收攤的時候，製片人柴智萍硬著頭皮又找到了顧誠：「小顧，你說的追加投資不知……」

  顧誠洗了把臉，誠懇地說：「馬上，馬上，應該就是這兩天就到了。」

  柴智萍聽他這般拍胸脯，還是不放心，絮絮叨叨地打預防針：「你從頭拍到現在，就注資過兩次，加起來才100萬，我們福隆製片投的錢都花掉四分之三了。後面這兩集遊輪戲，本來按照正常順序應該提前拍的。還是你說要真的租遊輪，前面預算不夠，才拖到現在……」

  「柴姨！你聽我一句，我保證明天就把錢匯過來、隔天就到帳，匯出之後我讓國內把憑證先傳真過來，你見了之後先拿福隆剩下的錢租遊輪。我的遊戲真的已經賺錢了，上旬的帳軋完就能打。」

  顧誠幾乎說了半車子的話，才把憂心忡忡的柴智萍打發走。然後他關起門來，掏出手機給國內的表姐打了個電話。

  傳奇網遊，已經正式收費十幾天、開始正式賺錢了！

  顧誠每天和表姐煲電話粥都能聽到付費用戶刷刷增長的好消息。但因為當時大多數玩家都還不是無所事事的大學生，所以網遊的充值周期性很強，需要至少觀察一周才能看清結果，所以此前表姐也沒能給顧誠一個明確穩定的准信。

  畢竟，只有在校大學生可以一天到晚混日子、每周七天打遊戲。其他大多數人都要周末才比較空，不觀察滿一周，根本不知道某個公測時玩過、目前還沒充值的玩家是真的蝗蟲棄遊了，還是僅僅沒來得及上線。

  不過，今天應該就是出帳的日子。

  電話響了好幾聲，接通了。

  顧誠直截了當地問：「姐，情況怎麼樣？」

  另一邊潘潔穎的聲音頗為激動，也很是自豪：「我們的第一周的付費用戶算出來了，15萬人！除了2萬多去年參加活動的預付費用戶，前10天光賣點卡就營收了400萬。現在加入付費系統的合作網吧還在瘋漲，目前是1萬2千家，好多地方的網吧老闆應該都在推薦這個遊戲。月底漲到30萬付費、8萬同時在線沒問題！」

  顧誠心算了下，如今為了推廣「支付寶代充值系統」，公司每月還要花出去近百萬的地推營銷費用。而且此前潘潔穎手上的錢應該不夠付2001年1季度的電信公司寬帶費和東方通信的伺服器託管費，有可能只付了1個月，所以還得留下100多萬給潘潔穎把2、3月份的網費託管費付上。

  再扣除零零碎碎的人工、研發、維護……顧誠覺得抽出100萬來還是沒問題的。

  於是他毫不客氣地說：「那你明天給我打100萬過來，對，走誠品音像的帳，就當是內部拆借。」

  潘潔穎覺得手續上有些難操作，但依然一咬牙答應了，還不忘吐槽表弟一句：「虧得這公司只有咱兩個股東，要是別的公司你這麼操作不被人告死才怪！你這叫關聯交易！」

  顧誠撫慰道：「行了，我知道這裡面有很多財務關節，沒你怎麼搞得定，就當是我這個笨弟弟添的麻煩咯。」

  見顧誠知道自己的辛苦，潘潔穎什麼委屈都化了，死心塌地去籌錢。

  第二天，顧誠就拿了100萬的電匯傳真給柴智萍看。柴智萍這才放心，立刻拿出福隆公司預算中最後的錢，付清了租遊輪的尾款。

  所有演員和劇組成員準點搭上遊輪，開始開工。上船前柴智萍還站在舷梯口一個個鼓勁兒：「大家再加把勁兒！這幾天把遊輪上這兩集拍好了，就放假過年！人人有紅包！」

  徐惜媛、楊辰琳、林志凌三個妹子一起搬著行禮上船，然後開始收拾化妝、準備出鏡。等妝的時候，妹子們就忍不住嘰嘰喳喳起來。

  《流星花園》因為預算問題，原先劇組只是打算遠景戲在高雄港借一艘大型豪華遊輪偷拍一個。然後近景戲就找個只有兩層水面甲板的小船湊合了。至於內飾不夠華麗，就靠一看就是小商品市場裡淘來的LOW嗶燈串兒掩蓋。

  還是顧誠看了劇本之後，表示果斷不能忍，給柴智萍追了30萬，讓她頂著7萬一天的租金，租了4天豪華遊輪。雖然也只是一條不足百米、幾十間客房的中型船，但最上面一層的艙室非常豪華，拍的時候完全不會有穿幫鏡頭。

  這2集的遊輪戲，「道具」費足足比其他集超支了兩倍，擱其他室內戲上拍5集都夠了。

  楊辰琳有啥說啥，化完妝就在那邊感慨：「誒，志凌姐，你說誠哥拍戲真是為了賺錢麼？我怎麼覺得按他這個道具費砸下去，賠本都有可能啊。該不會是搞網際網路的撐門面撐慣了、大手大腳的？」

  林志凌好氣又好笑，一邊換衣服，一邊批評：「你個小妮子，高中都沒畢業呢，還懂網際網路？搞網際網路的就一定大手大腳了？」

  楊辰琳撅著嘴一臉不服：「不是他們都喜歡裝門面，裝過頭了所以才泡沫破裂的麼？我是不懂，身邊朋友閒聊都這麼說的。」

  三個妹子聊著聊著，已經畫好了妝。一個女場記敲門進來，通知道：「林小姐準備一下，下一場在隔壁總統套間，是花澤類和藤堂靜的夜場戲——哦，對了，您有什麼特殊要求嗎？比如吻戲要不要借位？」

  林志凌一愣：「借位是啥？嗯，顧先生沒有交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