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就是個大忽悠

  作為一個靈魂來自2040年代的人，顧誠對語言類課程實在是興趣欠奉。

  主要是2040年代的翻譯軟體實在太特麼給力了！

  那時的翻譯機，已經發展到了實時同聲的程度：兩個人拿著「手機」通話，這邊說的是中文，對面聽到的直接是外語。

  因為「手機」的極度便利，語言差異不再是人類溝通的障礙，全球人口流動極度暴漲。出國移民就跟農民工跨個省打工差不多。

  由於操著各種語言的人高度混雜，街上隨便遇到一個人都可能語言不通，所以雙方哪怕面對面說話都會通過「手機」。

  翻譯軟體唯一的欠缺，或許隻剩「信、達、雅」這三點要求當中的「雅」字。

  所以，後世人類當中僅存的翻譯，幾乎都是搞文學研究的語言學家，這些人幾乎人人會寫詩，翻譯外國文學著作時都是求其神髓，不亞於一次再創作。

  所以如今顧誠的語言技能，基本上還是靠肉身本尊提供的——夷語、扶桑語可以應付日常會話；其中夷語常用，更熟練一點。至於英語，撐死也就大學四級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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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但不管心中如何吐槽，課還是得上的。

  公司聘請的外語老師，名叫小林明美，是個三十多歲的細瘦女人。她的課都是私房課。因為今晚其他學生都不在，公司才拉顧誠來給權寶雅陪練。

  小林明美暗暗頭疼：都不知道顧誠啥水平，這課怎麼上？

  她揉了揉太陽穴，說：「今天你們就對練口語，話題別跑太偏就行。我給你們指正。」

  這就相當於是自由聊天了。

  權寶雅有點害羞，隻能由顧誠主動沒話找話：「你為什麼要學扶桑語？」

  「誒？」權寶雅愣了一愣，旋即反應過來：好陰險！這種對話明顯是回答的人難度大！

  「阿諾（あのう）……阿諾……社長要把我培養成『亞洲歌姬』，肯定得會扶桑語啊。」

  磕磕絆絆回答完問題，權寶雅眼神裏已經溢出幾絲小憤怒，那氣鼓鼓的小嘴型，分明寫著「再敢給我出難題」！

  老師慢條斯理地指正了權寶雅發音和句法中的幾個小錯誤。

  顧誠暴汗，趕緊換簡單的。

  「你學多久了？」

  「一年多了，還去扶桑住過一個暑假。」

  這次權寶雅回答地挺利索，顧誠也巧妙地GET了對方的水平。

  「還是嫩了點啊。看來要引導對方多問，我來回答，這樣難度才比較適中。」

  顧誠盤算了一下，找到了一個順著剛才話題展開的切入點。

  「要當亞洲歌姬，光會扶桑語有什麼用，至少得會漢語啊。」

  「是……是嗎？可是社長說華夏沒有唱片市場，扶桑每年的銷量是東夷的五倍……」

  這句話裏太多專業詞彙，權寶雅說得那叫一個磕磕絆絆。

  「艾瑪！要不要這麼實誠。直接說個『是嗎』，後面交給我發揮不就好了。」顧誠在心中默默吐槽，對權寶雅的呆萌屬性徹底無語了。

  「那個，盜版問題是暫時的，華夏不可能永遠沒有音樂市場，畢竟那裡有十幾億人。而且漢語比扶桑語優美多了，就算是為了提升自己的創作修養，也該學一學漢語。」

  權寶雅立刻被忽悠了：「有嗎？」

  很好，問答被扭轉過來了。後面隻要把「仇恨值」控制在自己身上，就能混完兩堂課了吧。

  顧誠很不負責地信口開河起來。

  「那當然，我承認扶桑人在音樂上成就還是很不錯的。但你想過沒有，為什麼扶桑人的音樂那麼強？就是因為扶桑語這門語言太醜陋了啊！」

  這話一出口，都不用權寶雅回答，小林老師直接就炸了。

  「你胡說！」

  「哪有胡說。你想啊，為什麼巴赫海頓貝多芬、施特勞斯莫紮特都是德國人，為什麼德國音樂家比法國多幾十倍？就是因為德語比法語醜啊！一種語言如果太詩意，不用配音樂就很有韻律，那人們當然懶得去研究音樂了。隻有語言太難聽，囉囉嗦嗦不押韻，人們才去作曲——這叫瞎子聽力好，胖子智商高。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的時候，肯定會為你打開扇窗。」

  小林老師怒道：「誰說扶桑語沒詩意？《古今和歌集》上那麼多和歌，不也是詩麼？」

  「和歌也叫詩？知不知道啥叫『漢詩和歌』。漢語才叫詩，扶桑語隻能叫歌。別說扶桑語那發音壓不了韻，連每句話音節數量都對不準，算『詞』已經很給面子了。」

  小林老師竟然被顧誠震住了，完全不知道怎麼辯解。

  因為後世的翻譯軟體過於牛逼，所以沒人會為了溝通而學外語。僅存下來的外語課，幾乎都在教「外國文化史」，以及分析各種語言之間的比較優勢——那是人類僅存的語言學家為了不被機器人淘汰，所作的最後掙紮。

  所以別看後世的顧誠不怎麼學外語，但你讓他和人扯淡各種語言的比較優勢，就是找個北外的老教授都說不過他。

  小林明美隻不過是個講求實用的口語老師，自然立刻敗下陣來。

  至於權寶雅，隻需要在旁邊時不時地發出點「搜跌死奶」之類的聲音，作醍醐灌頂狀即可，這堂課簡直不要太輕鬆。

  「漢語一個音的內容，英法語平均要兩個音才能表達，扶桑語平均要三個音。所以漢語是地球上最凝練的語言。未來電腦技術進一步發展，人類的文字輸入進入語音輸入法時代，漢語妥妥的完爆其他語言……」

  顧誠也不管2000年有沒有語音輸入法，一頓滿嘴跑火車。

  連權寶雅都怕顧誠把老師得罪得太狠，忍不住打斷他。

  「那我們的夷語呢？夷語不是也和漢語一樣，一個字一個音的麼？夷語未來會是僅次於漢語的第二優秀語言嗎？」

  「夷語啊……不可能。」顧誠很直白地打斷了小姑娘的幻想，「我打個比方好了，不知你有沒發現：東夷人說話的時候，表情語氣始終比較誇張、比較戲劇化，而且很喜歡插嘴。」

  現實生活中東夷人說話的風格，絕對不是夷劇裏那樣有序。而是和菜場裡買菜一樣，嘰嘰喳喳一堆人同時在說話，插嘴、打斷才是常態。而且語氣誇張得跟嘴裡含著口熱水、隨時會燙死一樣。

  顧誠一說，兩個女人都發現確實是這麼回事。

  「那是為什麼呢？」

  「因為夷語在把漢語的字一個個簡化成拼音字的時候，去掉了一二三四聲，所以同音字問題就比漢語嚴重了四倍。再按照漢語的語言習慣說話，歧義就特別明顯。所以很多時候，並不是你們想插嘴；而是聽別人說話還沒聽到半句，就不得不插嘴確認他的意思，然後才能往下聊。這種語言，到了語音輸入時代，識別率不要太可憐。」

  權寶雅一聽自己的母語被說得這麼辣雞，很失落的樣子：「夷語有你說的這麼差麼？至少它學起來簡單些吧。」

  「對，我沒否認它簡單這個優點，但這種盲目的簡化是用失去語言的精確性為代價換來的。」

  「那除了簡單，就一無是處了？」

  顧誠看著對方的眼神，估計他要是說夷語真一無是處了，對方會哭出來。

  算了，還是當頭棒喝再給個棗吧。

  「也不能說一無是處吧。說話容易歧義，在某些特定情境下也是有好處的。比如搞綜藝節目的時候，就可以利用歧義插科打諢、捧哏逗樂。誒，有時候我在想，要是讓東夷人學漢人的相聲，估計會有奇效——當然了，起碼得是對口相聲。單口相聲你們東夷人就別想了。」

  ……

  這兩節課，在小林明美老師眼裡，妥妥的就是噩夢啊有木有！

  居然碰上一個滿嘴歪理邪說還偏偏這麼能扯的學生。

  一下課，顧誠就被她打上了黑標籤，準備好好去公司管理層那裡告一狀。

  權寶雅卻是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被安小姐拖到跑步機上夜跑的時候，她滿腦子都是顧誠的話。

  「為了作曲，得學扶桑語。為了綜藝，就乖乖用夷語。為了作詞，就該學漢語。」

  「嗯，就這麼決定了，我可是要做亞洲歌姬的，不會漢語怎麼行呢，還是讓公司再請個老師，再教我漢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