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君臣同飲

  「朕……當然記得。」陳秋有些含糊的說道。

  他哪裡記得？被荊可刺殺的又不是他，不過在此時他的心中，卻是回憶著在南山之時的那群黑衣死士。

  那群黑衣死士在那次之後就像是消失了一樣，任憑黑冰台怎麼尋找，也沒有找到關於那些黑衣死士的消息，仿佛他們是隨著李矮子的死，銷聲匿跡。

  「陛下，此去南下數百里，荊地叛亂不止，縱使有大軍護衛，也難防小人之心啊。」王烈的眼中重新變得渾濁起來，他幽幽的嘆息道。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陳秋眼神變得深邃，看來，王烈這老傢伙，藏的可是夠深啊，看樣子他所掌握的消息，甚至比自己的黑冰台還要多。

  他衝著一旁侍候的韓忠使了個眼色，韓忠點頭示意，接著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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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烈似乎沒發現韓忠的離開，只是一個勁的勸酒。

  李子言將杯中之物一飲而盡，隨後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濃重的酒氣。

  「陛下，我等有多久未曾同坐飲酒了？」他的眼中帶著追憶之色，「似乎已經十年有餘了。」

  從前的大夏皇，任用賢才，英明神武，有錯便認，帶著大夏朝的文臣武將開創出了這前所未有的王朝。

  可自從統一天下之後，大夏皇就變了，修長城這是千古之功，無人會說什麼。

  但是大修宮殿，修皇陵，六巡天下，泰山封禪等等，這諸多之事，無不是勞民傷財，大夏本就是百廢待興之時，可隨著這一系列的動作，這個年輕的王朝正在以極快的速度變得風雨飄搖起來。

  他一度感到失望，自從駐守長城歸來之後，便沉寂在家中，也只有一月一次的大朝會才會出現在朝中眾臣的眼前。

  至於其他時候，這位大夏最頂級的徹侯，便像個透明人一樣，悶在自己的府邸。

  可是當他看到夏皇欲要廢除刑徒之法而遭到眾臣反對的時候，他忽然有種恍惚的感覺，那個年輕時候的大夏皇似乎又回來了。

  這才下定決心，讓自己的二兒子拜陛下為師。

  王家的女兒嫁給了夏令，李家沒有適齡的女兒，但是這個時代，師徒之情絲毫不亞於父子之情。李青拜陛下為師，等於說，李家又重新回到了皇帝的陣營當中。

  這也是王煥會投鼠忌器的原因之一。

  陳秋想了想，其實沒什麼可說的，他成為大夏皇只是近一年的事情，之前所發生的事情，他只能通過看之前夏皇留下的起居注和相關書籍所了解。

  他為李子言斟酒，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這些年，苦了你們了。」

  這聲輕嘆，在二位老將的耳中，是如此清晰，如此巨大，簡直如洪鐘大呂，振聾發聵。

  陳秋沒有厚此薄彼，他為李子言斟完酒之後，便將王烈的酒樽同樣斟滿。

  兩位征戰多年的老將軍此時已是泣不成聲，渾濁的眼睛當中不知何時已經布滿了淚水。

  這句話，他們等了太多太多年了。

  陳秋的眼神很真摯，面對這兩位為大夏幾乎付出了一輩子的老人，他難得的沒有進行表演，而是真正將自己當做一位後輩，為先賢發聲，說出的這句話。

  正是他真摯的眼神，讓兩位老將軍仿佛看到了那意氣風發，橫掃六合英明神武的大夏皇，當初的大夏皇，也是跟他此刻的眼神如出一轍。

  王烈吸了吸鼻子，「怎麼有沙子進了眼中。」

  他嘟囔著擦了擦眼眶，隨後端起那滿的快要溢出來的酒樽，大口大口的吞咽。

  之後，將酒樽重重的放在案牘上，暢快的吐出一口酒氣，大笑道：「好酒！已經有十餘年不曾飲過如此好酒了！」

  李子言跟他幾乎同一時刻將酒樽放在案牘上，「今日這酒，乃是老臣喝過最好的酒，沒有之一！」

  王烈緩緩地說：「陛下，當真要南下？」

  李子言也是同樣將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陳秋緩慢而堅定的點頭，「非要南下不可，不過卻不是南巡，只是去看看，我大夏的百姓，為何要揭竿而起，戰亂一起，哀孚遍地，無論是造反還是叛亂，那都是要死人的啊。其實無所謂民夫刑徒，他們在朕的心中，一直都是大夏的百姓，朕此去並非是平叛，而是想要看看，朕能夠為他們做些什麼，哪怕是送些吃食，朕也心安。」

  王烈撫須閉上了眼，「不為平叛，只為心安？」

  他長長的嘆息一聲，似乎頗有感觸。

  陳秋點頭，「只為心安，若是天下百姓皆說朕德不配位，治下百姓皆對朕有怨言，那麼朕就算是將這皇位拱手送與能夠使百姓安居樂業之人那又如何？跟天下百姓相比，朕這個皇帝，還真就沒有那麼金貴！」

  「可朕總覺得，只有朕才能夠帶著百姓們安居樂業，只有朕才能夠帶著大夏朝欣欣向榮，若是不親眼去看一看，那朕就算是死，也不會瞑目的。」

  這番話，讓兩位老將軍瞬間動容。

  「陛下……」

  他們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面孔，不敢相信這番話竟是由陛下說出來的，原來在陛下心中，江山社稷，天下百姓，無論哪一樣，都比皇位更加重要嗎？

  有這樣的陛下，當真是百姓之福啊！

  王烈霍然站起身來，「陛下大可放心南下，丹音有老臣看著，太子新立，又觀政多年，可為監國之人。」

  他這番話說的毫無錯漏之處，他的姻親是夏令，但卻推薦太子夏無拘來監國，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而他的存在，也能夠給夏無拘帶來掣肘，二人之間能夠相互制衡，正是最為合適的人選。

  李子言也是站起身來，拱手道：「那老臣就厚顏伴駕陛下左右，還望陛下莫要嫌棄老臣。」

  陳秋站起身來，看著兩位對自己拱手躬身的老人，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他上前一步，緊緊地握住兩位老將軍的手，「兩位將軍，朕何其幸也，能夠讓兩位將軍輔佐朕，卿二人，堪稱大夏柱石也！」

  「陛下謬讚。」二人皆是說道。

  君臣三人相視片刻，隨後同時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