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亭長之子

  農夫的眼神麻木，形容枯槁。

  陳秋抬頭，看向在田中勞作的農戶，他們大多是四五十歲的老人，至於青壯，一個也無。

  他嘆了一口氣，「老兄今年高壽？」

  農夫一邊回答，一邊收割著麥子，「小老兒今年四十有六。」

  他手中的農具，是一個形似後世鐮刀的工具，一塊青銅片上面打了兩個孔，串在一根木棍上。

  其割麥的效率，無法跟鐮刀相比。

  

  陳秋甚至還看到有人拿著戈的前端在割麥。

  這時他才想起來，大夏時期鐵器並不發達，但青銅器已經得到了普及，他們手中拿著的農具，多是用兵器演變而來的，甚至是直接用了兵器前端的部分。

  這農戶看上去五六十歲的樣子，沒想到比陳秋這副身體的年紀還要小。

  他環顧四周的田地，這片田地之中種植的是小麥，但跟後世的密植相比，稀疏了許多，這農戶說自家的田地能夠收穫二十石糧食，只怕是誇大了不少。

  這一畝地能夠收穫一斛糧食都已經算的上是豐收了，七畝地，撐死也不過是五六石糧食，他們還要拿出近一半來向官府交稅，還有田租，自家能剩下的糧食能夠撐到來年已經算是萬幸了 。

  想到這裡，陳秋忍不住說道：「糧食夠吃麼？」

  農戶苦笑一聲，「哪裡能夠？不過是勉強度日罷了。」

  他說完便繼續忙活起來。

  在他看來，陳秋不過是一城裡的老爺，一時起興來這鄉里看看。

  陳秋心中感慨，封建王朝，無論是哪個時代，農戶的生活都好不到哪裡去。

  這段時間一來，他看了許多的書籍，其中關于田制的尤為讓他心驚。

  在大夏之前，還是井田制，劃分出來一塊區域，大家一起種田。

  但自從大夏統一天下之後，便改了這田制，將共有田地允許私有化。

  只是這一條，陳秋就好像是透過那短短的幾句話之中，就意識到這封建王朝最大的敵人，土地兼併！

  不知過了多久，樊無期感覺嘴皮子有些發乾，舔了舔嘴唇，看著在麥田中出神的陳秋，一邊嘟囔著，「這麥子有啥看的。」

  他前身乃是屠戶，以屠宰販肉為生，自是知道農戶是怎麼生活的。

  在樊無期看來，這一切都是天經地義，百姓想要吃飯，那就只能從地里討食。

  雖說是朝廷允許百姓經商，但這個時代的百姓，往往一輩子都沒走出過方圓三十里的地方，怎麼可能拋下一切去外面打拼？

  陳秋站在田中，頂著烈日，思緒紛飛。

  大夏朝的百姓人少嗎？

  不少！

  根據記載，大夏朝的百姓足有千萬人之多。

  而這個地方，距離丹音並不遠，丹音乃是皇城，這裡可以說是皇城腳下。

  可百姓卻過的如此困苦，以至於竟連個青壯都沒有。

  也不能說沒有，只是很少，大多都是從軍中退下來的。

  這農戶算是運氣不好，親人犯了事，家中的後輩被株連，所以才成了刑徒，以至於徙數百里到邊疆修築長城。

  這只是一戶，可陳秋看到的卻是大夏千千萬萬的百姓。

  這其中接近兩成的人都是屬於刑徒，地方上有什麼工程一定是這些人無償出工。

  他原以為所謂的刑徒，便是什麼罪犯或者犯官之類的，可怎麼都沒想到，大部分竟是些無辜的百姓。

  他的心中定了決心，一定要改律法，否則大夏滅亡幾乎是板上釘釘之事。

  陳秋很理解大夏皇之前的心態，當時身處亂世，亂世當用重典。

  嚴苛的律法讓大夏從中獲益良多，但現在天下承平，正是需要修生養息的時候，嚴苛的律法就變成了百姓們的催命符。

  他要從根子上解決問題，不然等到大廈傾覆之時，縱使他有著三頭六臂，也無法令江河倒覆。

  忽然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

  緊接著，一聲聲吆喝喝罵聲響起。

  「讓開！讓開！」

  他抬頭看去，一輛馬車正從村口慢慢駛來。

  數名禁衛由於站在路邊，擋住了馬車的去路，頓時那駕車的車夫便喝罵起來。

  「來者止步！」

  禁衛非常盡職盡責的將馬車攔了下來，陛下前段時間剛經歷過刺殺，他們一直保持著警惕，更別說陳秋隨身都禁衛已經逐步替換為黑冰台。

  那馬車上坐著兩個光鮮亮麗的男女，一個年輕的男子，一個年邁的婦人。

  馬車剛剛進入村落，便被禁衛攔了下來。

  那名穿著錦服，面容有些俊美的年輕男子立即便跳下馬車，大聲喝罵道：「爾等刁民！為何攔住本公子的去路？信不信本公子一句話，便將你們全家都抓起來！」

  禁衛們乃是跟隨陛下微服出宮，皆是穿著一身麻衣，故而這人並不知曉他們的身份。

  那自稱公子的男子並未上前，他已經看到了禁衛手中的青銅劍，不過他並未放在心上。

  大夏尚武，軍功封爵更是唯一的晉升渠道，故而面對數名手持利刃的禁衛，年輕男子並不懼怕，反而越發的張揚。

  禁衛們二話不說，便抽出青銅劍，此時的青銅劍乃是雙刃劍，鋒利的刃口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

  陳秋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理睬，向著那農戶問道：「此人是誰？」

  農戶此時已經變得戰戰兢兢，「這人是亭長家的公子，貴人莫要跟他起了衝突，亭長怪罪下來，咱們可是承受不起。」

  陳秋頓時哭笑不得，亭長，是大夏朝最低級的官員，其職能跟後世的鄉老差不多，只是有了官身，受朝廷承認。

  此時那年輕男子還在喋喋不休，「爾等刁民還不退開！吾父乃是亭長，惹本公子不高興了，便發配你們到邊疆修築長城！」

  聞言，陳秋頓時面色一冷，莫說這些黑冰台的禁軍了，就算是平民百姓，要被發配到邊疆，也是要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才會如此，便是一縣之尊，在下達條令的時候，也要避免屬下官吏強征百姓為徭，否則將會嚴懲。

  這男子的父親不過是一介小小的亭長而已，竟如此作威作福，這可是丹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