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盡孝

  皇帝病倒了。

  膝下可堪大任的孩子並不多，死的死，傷的傷。

  齊王的母妃死了，母家倒下了。

  受了貴妃牽連，齊王也變得不受待見起來。

  許是怕見了兒子想起故人，許是感到厭煩不願再見，總之皇帝不再召見這個兒子，

  

  連齊王來侍疾，也只是揮揮手，避而不見。

  那一日大雪紛飛。

  齊王也許是真慌了，站在皇帝寢室外，久久守著，仍由宮人輪番勸著，也不肯離去。

  見皇帝似乎決心不見，他一咬牙，跪在了滿地皚皚白雪裡。

  濕冷的雪浸透了裙擺，他的膝蓋發冷，寒意傳遞到全身。

  天上落下的雪，也不曾停止，一片片雪花落在他頭上。

  他似乎是在哀求，哀求自己的父親看自己一眼，也似乎是在乞求，乞求君王垂憐，念及父子之情、與母妃的過往情意，看自己一眼。

  「殿下啊，您還是回去吧。」皇帝身邊的公公忍不住，舉著傘到齊王身邊，對著他好聲好氣。

  他知道，無論如何，皇帝內心對這個兒子還是有幾分真情在。

  哪怕是念著死去的貴妃娘娘。

  所以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怠慢這位王爺。

  皇子中極具競爭力的對象。

  「兒臣求見父皇。」他大聲。

  呼喚掩蓋在了茫茫大雪裡，一去無迴響。

  公公嘆了口氣，「殿下，您也要珍重身子，貴妃娘娘也盼著您好呢。」

  聞言，齊王眼中閃過一瞬間的不明情緒。

  「若母妃心疼我，就該讓父皇見我一面。」

  他也許是慌亂了，有些口不擇言起來。

  也許是本性如此，孤注一擲再也不遮掩了。

  貴妃娘娘對他的愛，便被輕描淡寫抹去。

  見他執拗，公公不再說什麼，只是喚來一個小太監，叫他好生舉著傘，莫要讓雪冷了齊王。

  成王從不遠處走來，公公連忙迎上去，「殿下，這大雪天的，真是勞累了殿下。奴才這就去通報。」

  不同於對齊王的客氣，對成王，公公是實打實的尊敬和巴結。

  他當了一輩子皇帝的狗腿子，並不介意再當成王的狗腿子。

  如今成王似乎是最有繼位希望的一位皇子。

  不但自身條件優越，人品貴重，連氣質也是一等一的高貴，似有真龍之氣在身。

  擁躉不少。

  從前大家派別各異，如今都默契極了，默默向成王遞上自己的投名狀。

  成王笑呵呵的，依舊是謙卑又高貴的模樣，「勞煩公公。」

  他又看看在雪地里跪的筆挺的齊王。

  「齊王今日又來探望父皇了。」他望著自己的手足同胞，跪在冰天雪地里。

  公公謹慎開口，「這天寒地凍的，皇上不願見，奴才也沒辦法。」

  他似笑非笑，「父皇有他自己的打量，大約是見到齊王，會想起他故去的生母，徒勝悲傷吧。」

  「殿下說的是。」公公含笑，「可憐了齊王。」

  「奴才怕皇上關心則亂，便著人為殿下打了傘。」公公斟酌著開口。

  這一句解釋，倒是精妙。

  一方面解釋自己為齊王打傘，為的並不是關心齊王、討好齊王。

  而是怕皇帝關心則亂，心疼自己這個兒子，便召見了他。

  一旦召見了他，便有機會翻盤。

  他只是一心為著成王著想，怕齊王擋了成王的路。

  聞言，成王果然滿意。

  他笑意淺淺，「雖然貴妃娘娘犯下大錯，讓齊王被父皇厭棄，但到底他與本王有著手足情誼在。」

  「本王會好好勸勸他，保重自己的身子為先。」他笑得意味深長。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落在齊王耳中。

  齊王本來就被凍得發僵發白的臉，霎時更像死去多時般難看的緊。

  「誒，殿下仁善。」公公點頭哈腰。

  他笑看著公公，「有勞您通報，我命人為父皇燉了參湯。」

  公公點著頭去通報，不多時出來，臉上堆滿笑意。

  「殿下，請進。」說著，他湊近了幾分，「殿下，皇上這幾日身子越來越差了，好在您孝順陛下，還勞煩您好生照顧。」

  成王淡淡笑著，瞥了齊王一眼，「公公說的什麼話。」

  「為父皇盡孝是為人子女的本分，亦是福氣。」說罷，他轉身進了殿。

  殿內飄出的暖氣，遇到窗外的寒風，霎時化作縷縷煙霧，飄散在空氣中。

  足以看出屋內的暖融融，想必是父慈子孝，好戲一場。

  撐了許久，見成王走了進去，齊王終於忍不住倒在了地上。

  公公急忙上前，「殿下，您沒事吧。」

  他只是淡淡推開，「本王無妨。既然成王在此，想來父皇也不需要本王的孝心。」

  他朝著殿內，大聲道，「兒臣告退。」

  落寞轉身，那一剎那一滴淚滑落，滴在腳邊的雪裡，也白茫茫天地化作一團。

  他孤獨，隻身一人踏入寂靜，為罪孽贖罪。

  成王走入大殿。

  屋內熏著香，又燃著火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