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顧難安(69)

2025-05-12 11:57:25 作者: 慕小薰

  一顧難安(69)

  蘇岑是在第三天早上回到慕家的,說不上狼狽,但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衣服還是她三天前出門時穿的那身,平整的衣料已經褶皺了起來,看起來有些髒。

  美麗的眸此時像是沒有了焦距一般,雙手無力的垂著,兩條腿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越過客廳,朝著樓上走去。

  客廳之中正在忙著打電話聯繫找人的心黎看到她一愣,急忙扔下電話朝著她走過去,「岑岑,你這兩天去哪了?為什麼不給家裡來個電話?你知不知道我們找你找瘋了?」

  她拉著她的手,視線在她的身上來回的掃,確定她沒有受什麼傷之後才定下心來看著她的眼睛。

  蘇岑抿抿唇,意識像是甦醒一般,她突然間抱緊了心黎,將頭埋在心黎的肩膀上放聲大哭起來,仿佛幾天來所積壓的情緒一下子得到了釋放,源源不斷的淚水撲簌簌的往下掉。

  心黎的身體驀然僵硬了起來,心裡所有的怒氣和擔憂全都化成了心疼和無措,雙手輕輕的拍著她的背,「都過去了,岑,都過去了,哭吧,哭出來就舒服了……」

  

  她不斷的重複著這句話,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該用怎麼樣的方式安慰她。

  在心黎的心裡,沒有什麼事情是用買買買解決不了的,如果實在過不去,就一個人找個地方大哭一場。

  她不知道蘇岑經歷了什麼,也不知道這兩天蘇岑在哪,她什麼都不了解,卻能感覺到蘇岑身上傳來的細細密密的顫抖,包裹著恐懼,不安,痛苦,無助以及……絕望。

  慕衍爵站在樓上的,沉沉的目光涌著意味不明的情緒,落在兩個人身上。

  他腳步動了動,但終究沒有向前去,沉默了片刻之後,他轉身離開,將所有的空間全都留給了兩個年輕的女孩。

  蘇岑抱著她的哭了好大一會兒,漸漸的沒了力氣她才停了下來。

  心黎抿抿唇,扶著她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並吩咐傭人給她做了點吃的。

  兩人之間陷入了一片靜默之中,蘇岑垂著頭,一動未動。半晌,心黎嘆了口氣,「這兩天……」

  「心黎,我找到我的親生父母了。」還未等心黎的話說完,蘇岑驀然間直起頭來,清明的眸仿佛冰凍起來的寒川,冰冷而了無生機。

  心黎的心臟陡然一顫,找到親生父母,不是件該開心的事情嗎?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們……」

  「他們已經死了。」蘇岑再度打斷她的話,寒冰一般的眸漸漸蒙上了一層氣氳,唇角微微勾了起來,格外的譏誚,「黎,他們死了……」

  心黎的心臟顫抖著,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卻依舊藏不住嗓音之中纏繞著的細細密密的顫抖,「你是怎麼知道的?」

  許是蘇岑的眸光太過薄涼滲人,心黎只覺得周圍蔓延著一股寒意。

  蘇岑譏誚的笑出聲,「我當然知道,因為顧逸欽他媽的是我的親叔叔。」

  像是平地起了一聲驚雷,心黎的瞳孔劇烈的縮了縮,不可置信道,「你是說……」

  蘇岑唇角的弧度肆意擴大,微微抬頭,眼珠子轉了好幾下,把將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堵了回去,冉冉升起的氣氳逐漸凝聚成珠,像鑽石一般閃著晶瑩的光芒。

  她十指緊緊的扣在手心,指甲陷入掌心的嫩肉,密密麻麻的疼痛蔓延至心間,讓她的身體下意識的縮了縮,「是,顧逸欽是我的親叔叔,我是顧文柏的孫女,我也不是被親生父母拋棄的,而是……」

  她咬咬唇,將接下來的話從喉骨之間擠出來,「顧逸欽親口說的,顧宜萱是個頂替我身份的冒牌貨。」

  心黎的呼吸一促,「顧逸欽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從他見到我的時候就知道,黎,那塊玉佩不是我的父母留給我的,是那個混蛋……」蘇岑哽咽了一聲,深吸了一口氣將眼淚逼了回去,繼續道,「要不是那天我聽到了他跟薄庭深打電話,他還準備一直瞞著我。」

  「他是什麼意思?」心黎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唇角微微抿起,伸出雙臂攬住她瘦弱的肩膀,向她傳遞著微弱的力量,「他不準備讓你和顧老相認?既然他早就知道,為什麼還要答應……」

  「所以說他噁心。」蘇岑的聲音很平緩,卻不難聽出她其中所隱含的太痛苦而又無助的情緒,這件事把她逼到了崩潰的邊緣,不止是她身世的問題,還有她和顧逸欽之間的問題。

  蘇岑的唇瓣被咬的發白,「他的意思,是準備護顧宜萱護到底了,他說顧老有很嚴重的心臟病,現在說這些無異於害顧老,他還說,顧老養了顧宜萱十八年,感情很深。」

  「靠。」心黎忍不住爆粗口,蹭的一聲站起身來,「顧逸欽是不是有病?不管怎樣你才是他的親侄女,顧老的親孫女,他這麼是什麼意思?他自己要下地獄,也別拉著你。」

  蘇岑垂著頭,十指的指甲嵌入掌心的嫩肉,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周圍的空氣像是凝結了一般,心黎咬咬唇,抬腳便向外走去,「我去找顧逸欽那個混蛋,還有老爺子……」

  聞言,蘇岑急忙站起身來拉住她,「黎,你別去。」

  她幾乎是一瞬間大腦做出了反應,右手握住心黎的手腕,掌心的血跡浸染了心黎白襯衫的袖子,落下一朵朵妖艷如火的紅梅。

  心黎蹙眉,語氣重了重,「岑,都到這個時候你還顧慮什麼,是顧逸欽那個混蛋對不起你,還有顧宜萱,是她占了你的位置,她現在所享受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沒有義務替他們考慮什麼,你是無辜的。」

  心黎看著她,反手握緊了她的手,拉著就向外面走去,「我一定幫你討個公道。我們去找顧老。」

  「不能去。」蘇岑拉住她,將她強行拉了過去,唇角動了好幾下才從喉骨之間擠出聲音來,「前兩天我去過了……」

  「顧老不相信認你?」

  蘇岑搖頭,「我沒有見到顧老,正好趕上了他心臟病發……至少,顧逸欽在這件事上沒有騙我,顧老的心臟病確實很嚴重,而且……」

  蘇岑的腦海中又閃現出顧老對顧宜萱的呵護和寵愛,十八年的時間過去了,很多事情都已經改變了。

  她無法想像把這件事公開的後果,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顧老在知道這件事之後的反應。

  以他的身體情況,他根本受不了這樣的刺激。

  顧老和顧逸欽,是她在這世上僅剩的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了,她冒不起這樣的險。

  她對顧老存在著感情,也是真心實意的希望他好。如果他能就此健健康康的,犧牲她一個人又有什麼關係?

  顧老已經習慣了顧宜萱的陪伴,而她只是個多餘的。

  心黎咬牙,「蘇岑!」

  「這件事就讓我自己拿主意吧,反正我之前也沒有對親人的期待有多高,現在追究起來也沒有任何意義,我只希望顧老能健健康康的,不要再因為我而勞心傷神。」她自嘲的笑了笑,「現在這樣挺好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哽咽的言語從喉骨之間硬生生的擠出來,「這樣,我和顧逸欽就再也扯不上任何關係了,從今以後,我和他再見就是陌路。」

  她明動的臉上儘是不甘,精緻的五官有些扭曲,眸底的狂風暴雨被她生生壓了下來,「我以後都不想和他再有關係,看到他我都覺得無比噁心。」

  心黎眉心動了動,唇角抿成了一條線,看著她的臉色心臟劇烈的抽搐了幾下。

  雖然她將自己的情緒隱藏的很好,但心黎還是看出來了,她眸底的落寞和悲哀。

  她對顧逸欽不是恨,只是愛到深處,無法面對。她現在所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是在逼自己和顧逸欽做個了斷。

  既然不能在一起,那麼不如不見,何必帶給兩個人痛苦?

  蘇岑看向遠處,明眸晃動了好幾下,雙手緊緊的握住心黎的手,「黎,就算我求你,這件事爛在心裡,以後,我剩下的只有慕家了。」

  顧逸欽,如你所願!

  這便是我能給你最後的東西了,以後,再見就是老死不相往來的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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