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 他又回過頭,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2025-03-24 20:01:30
作者: 慕小薰
082 他又回過頭,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心黎背部下意識的僵了一下,眉心狠狠的蹙起,站在原地沒動,唯有一雙璀璨的明眸格外的涼。
那涼意直勾勾的落在顧逸欽的身上,七年來,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這麼毫不避諱的問她對不對得起薄庭深。
背後的目光太過灼熱,周圍的氣息太過冷淡,時間仿佛被定格一般,只有蘇岑看得出來,她越發平靜的表面之下隱藏的是翻騰而起的驚濤駭浪。
她只是一個女人,一個用強大外表偽裝起來的脆弱的女人,這些年她在加州,在照顧衍衍的了時候吃了多少苦?
她十七歲前是什麼樣子,她十歲之前又是什麼樣子的?
她再也找不回十七歲之前的青春和活力,也找不回十歲之前的天真和爛漫,甚至早在四五歲的時候,她就為他留起了長發,穿起了裙子,只是因為他的一句話,她彈起了她一開始並不怎麼感興趣的鋼琴。
她眼裡再也沒有璀璨的陽光,她再也不會像個男孩子一般去爬樹,去鑽牆上的洞,拿著玩具槍玩冒險的遊戲。她璀璨明亮的眸光暗了下去,死氣沉沉毫無波瀾。
她讓自己活在燈光下,那雙眸依舊明艷動人,但總少了幾分生氣。承希的出生,讓她的眸中再次燃起了點點的星光,雖然不亮,卻流淌著暖意和希望。
但這樣的日子只持續了八個月,那場變故突如其來。承希從此杳無音信,林筱的刻意刁難,還有和慕家的關係惡化。
穆澤修是她昏暗的日子最美的意外,也是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段時間,她那雙有著美麗輪廓的眸甚至透著濃烈的死亡氣息。
還好,後來她有了衍衍……
這些,薄庭深都不知道。
二十年,一個女人最美的一段時光被他糟蹋了,甚至她還要用整個餘生來填補和救贖。
憑什麼?
她就算對不起所有人,但她最對得起的人就是薄庭深。相反,都是薄庭深欠她的。
蘇岑突然濕了眼眶,走上前去反手給了顧逸欽一巴掌,「你沒資格指責她,你了解過她嗎?你憑什麼這麼說。」
顧逸欽連續挨了兩巴掌,只是直起頭看了她一眼,眸光陰鷙。
心黎向前走了兩步,心裡揪著,依舊冷冷淡淡的,「我對得起誰對不起誰不用你管,我最後警告你一次,離蘇岑遠一點。」
顧逸欽眯眸,沒看她。只是冷冷的睨著蘇岑。蘇岑同樣瞪著他,眸里淡淡的寒意和坦蕩讓他忍不住心悸。
「顧逸欽,你知道我的性格,逼急了我會把所有的事情都抖出來。」心黎冷笑著,瞪大的眸冒著寒意,目赤欲裂。
薄庭深蹙著眉,聽到這句話上前把她往後拉了拉,「心黎!」
她只是轉過頭睨了他一眼,凌厲的目光在觸及他眸光的那一刻划過一絲柔軟,隨即被她隱藏了下去,她冷冷的甩開他的手,「你讓開。」
薄庭深沉眸,本來溫淡的眸冷冷的,房間內的氣氛再度冷了起來,他再次伸出手去抓她的胳膊,強勢將她拉入自己的懷中。
「好了,有什麼事我們坐下來解決。」
「你走開。」心黎的聲調很高,攜著令人無法忽視而又心悸的怒氣,「顧逸欽,你會毀了她的?是不是逼死她了你就甘心了?」
死這個字眼傳入耳中,顧逸欽的臉色下意識的一沉,還沒來得及說話,她便又開口了,「你他媽就是一個混蛋。」
他眸色沉沉,卻沒反駁。
是,他就是一個混蛋。
氣氛越來越僵,薄庭深擰眉,「心黎,我們先出去,他們的事情讓他們自己解決。」
「解決?」她怒極反笑,揚唇反譏,「他就是個瘋子他怎麼解決,我不管他要幹什麼,蘇岑是無辜的,能不能請他放過我朋友?」
薄庭深抿唇,握著她手的力道不斷加重。
她是蘇岑的朋友,站在蘇岑那邊也無可厚非,可顧逸欽也有顧逸欽的為難之處。
她怨恨顧逸欽毀了蘇岑,但他知道真相。他還記得當時說那句「她是我不是」時的語氣和深情,有不甘,有落寞,但更多的是希望。冥冥中,他們又有了另一種可能。
就像石縫中的一株小草,處境艱難,卻生機勃勃。
「心黎……」
他們四個就像是陷入了一種循環,為了各自的朋友無休止的爭吵,努力和付出。
蘇岑愣了愣,水眸中雖然有霧氣,但卻透著一股韌勁兒。
她想,此時最為難的人應該是薄庭深了,一個是朋友,一個是妻子。事實上,她也從薄庭深蹙著的眉目之看到了一絲疲憊,雖然很淡,卻不難捕捉。
她深呼了一口氣,「黎,我們的事就讓我們自己解決吧,放心,我會處理好。」
「可是……」
她搖頭,「沒什麼可是的,昨晚是個意外,以後,我會開始自己的人生,離他離顧家遠遠的。」
顧逸欽的心臟重重的蜷縮成一團,胸腔里堵得他幾乎窒息的情緒像是要噴發而出,他直勾勾的看著她,雙手緊握成拳,額角的太陽穴青筋暴起。
不許兩個字就卡在喉骨之間,他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岑……」心黎因為呼吸急促胸口微微的起伏著,沉沉的語調攜著濃濃的關切和無奈。
蘇岑看著她笑了笑,微微苦澀,卻堅強的讓人心疼,「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我一直覺得,你比我理智,但在這件事上,我比你理智的多……」
心黎心臟一顫。
「就像我當初勸你不要嫁給薄庭深……」她繼續說,「現在輪到你來勸我了……我們唯一的不同,就是我知道前面是懸崖會及時回頭,而你,卻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
她有些悲愴的話讓在場的人一愣,心黎瞳孔重重縮了一下,肩上薄庭深的力道傳來,她下意識的回眸看了他一臉,溫淡的線條沉沉的,看不出任何情緒……
蘇岑突然看了一眼薄庭深,有些自嘲,「如果……」
如果什麼……她怎麼也說不出來卡在喉嚨的那句話,她再次看了一眼薄庭深,男人的眸中似乎有了讓她滿意的情緒,她淡淡揚了揚唇角,「好好對她,她這人很傻很死心眼……」
她是心黎最信任的朋友,但她依舊欺騙了她,那件事,她不得不瞞著心黎,只希望心黎永遠不要知道,她再也承受不起那樣沉重的枷鎖,也承受不了由希望到絕望的這個過程。
真相那麼殘酷,會把她堅強的心黎重重的擊垮在地上。
所有人都說慕心黎很聰明,左右逢源。可她最好的朋友對她的評價卻是很傻很死心眼。
薄庭深眸里的情緒全都聚集在了一起,微微眯起看著她。
心黎咬著唇,上前走了一步想去握她的手,卻被她眸里的某些東西震撼的停住了腳步。
蘇岑笑著,「黎,你會幸福的,一定會的。」
話是對心黎說的,但她的眸光的著落點卻在薄庭深的身上。她不贊同心黎的選擇,大部分是因為薄庭深和阮欣然的關係。但她知道了那件事後,卻由衷的感到高興。
因為,她的心黎一定會幸福的。有些事情,也並非她們表面看到的那樣。但這些,她不能告訴心黎。
「好了,我走了,放心,我不會有事的。記得定期帶著衍衍去複查。」
心黎頓了頓了,追出去的腳步最終停在了原地。這是第一次,她看不透蘇岑的內心。
蘇岑走了,顧逸欽也追了出去。
房間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此起彼伏的呼吸聲交替著,在靜寂的環境之下格外的清晰。
心黎站了好久。腦海中回想著蘇岑的話。
明明很尋常,卻似乎又有著另一層含義。
薄庭深從背後攬住她的肩膀,將她還在顫抖的身體往自己的懷裡帶了帶。
熟悉的氣息從鼻息傳入心間,心黎思維停了一下,然後才回過神。
「衍衍剛剛就在找你,現在我們去看看吧。」他說,「別擔心,她是你的朋友,你要相信她和你有同樣的能力。」
心黎點點頭,跟著他往外走。
走了兩步她突然又停了下來,抬起雙眸看著他,「我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她從來不在乎這些,也不屑於去解釋什麼。可現在不知怎麼,她突然想解釋了,儘管她所謂的解釋,是那麼蒼白無力。
這幾年她將自己的人生搞得一塌糊塗,各種桃色新聞經常占據頭版頭條,她這句蒼白的解釋,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我知道。」
心黎驀然抬起頭直勾勾的看著他,神情中帶著深深的疑惑和不可置信。
她還記得她和嚴磊婚禮的那天,在她最狼狽的時候她攔下他的車,他充滿寒意的話尚在耳邊,他說她放蕩……
薄庭深看著她精緻的小臉,唇角浮出絲絲的笑意。
他是深知她性格的,但今天她居然主動開口解釋了……他重複了一遍,「我知道。」
有些反應是裝不出來的,身體有時候往往能做出最誠實的回答。
他能感覺的出來,她如同七年前一般的青澀和敏感。
他相信這七年間她沒有做過對不起她的事,雖然她跟他的時候,已經不是第一次……但之後,她沒對不起他。
他攬著她的肩,「我們先去吃飯,奶奶等急了。」
……
他們到前廳的時候基本上人都到齊了,但還沒開飯,老太太手裡端著一碗粥,追在衍衍後。
衍衍一看到心黎立馬丟了玩具撲了上來,緊緊的抱著心黎的大腿,「姐姐去哪了,衍衍找不到姐姐了。」
聞言,心黎將衍衍從地上抱起來,狠狠的瞪了旁邊的薄庭深一眼。
薄庭深神色淡淡的,似乎沒理解她目光的意思,又或者是理解的,假裝不知道。
所有人都落了座。薄啟深坐在薄庭深的對面,只是看著薄庭深笑,「恭喜呀二弟。」
薄庭深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隨即又低下了頭,「謝謝。」
心黎愣了愣,繼續抱著懷中的衍衍餵飯,倒也沒說什麼。
餐桌上有道眸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她知道是誰,但只當沒看到。
老太太有些不高興,又將衍衍抱了回去。
她懷裡驀然一空,心裡有些酸、
林菁笑吟吟的開口,「心黎,蜜月有沒有想好去哪裡過,你的婚假多長時間?需不需要幫你們安排?」
心黎抬起頭,和林菁對視,「我沒婚假,我和庭深都挺忙的,蜜月的事情不急,謝謝菁姨。」
薄成晉和林菁是二婚,不過,雖然他們是二婚,但他們的兒子薄啟深的年紀,比薄庭深還要大,薄庭深從未叫過林菁媽媽,她也只是跟著他叫菁姨。
長輩的事情說不清楚,她只知道,薄庭深的母親舒晴是個極具藝術氣息的女人,與世無爭,歲月靜好。
但婚姻是兩個人的事情,最後分開了,誰對誰錯除了當事人誰也說不清楚。
林菁似乎沒料到她這麼說,頓了一下繼續道,「那怎麼行,一輩子……」
「菁姨,我們還年輕,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的。」她笑得綿綿的,卻藏著一股淡涼,「兩個人在一起要是幸福,每一天都是蜜月。」
林菁的臉色一白,看向身邊的薄成晉。
薄成晉的眸陰陰的,對這個兒媳婦,他一向不怎麼待見。倒是老爺子,聽著她和林菁的話,眉眼間輕輕流露出讚許的目光。
薄庭深只是抬起頭看了她一眼,隨後又沉了下去。這女人,往往會出乎他的意料。
薄啟深似笑非笑的眸有意識無意識的飄過來,看得心黎頭皮發麻。
吃過飯,薄庭深被老爺子叫去了書房,心黎帶著衍衍在庭院裡玩耍。
小時候,自己也算是這庭院的老熟人了,如今看著衍衍在這裡,對什麼都像好奇寶寶一般,她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前院似乎是玩膩了,衍衍向後面的園子跑去。
平日裡,薄家人的活動都在前面,極少會有人去後面的園子,她眉心蹙了蹙,跟著衍衍往後面走去。
「衍衍慢點,不准亂跑。」
她唇角揚了揚,眸卻從未從衍衍的身上離開。
在後面的園子遇到薄啟深是她沒想到的事情,她微微一愣,揚唇淺笑,保持著自己的一貫優雅和風度,平平淡淡的喊了句,「大哥。」
她從來都把所有的分寸拿捏的恰到好處,薄啟深笑了笑,站在他的身側,「我聽說今早你們吵架了?」
薄啟深像是無意提起來的,倒真的像是在閒聊。他身上有股溫潤如風的風度,臉上老是掛著笑意,不似薄庭深的深沉,卻莫名的讓人感覺到不舒服。
心黎一愣,眉心擰了一下,轉過頭淡淡的看著他,「薄家人多嘴雜,怎麼大哥也開始相信這種流言了?」
她笑著,卻冷冷淡淡的。
薄啟深蹙了下眉,想從她臉上找出任何不一樣的情緒,但明顯失敗了。
女人的臉上是她一如既往的從容和淡定。薄啟深低低笑了一聲。兀自搖搖頭,「是我唐突了。」
頓了一下,他看著她繼續道,「不過心黎,你就真的甘心這麼算了,你慕家……」
心黎笑意越發的淡薄起來,「我慕家怎麼樣都是過去的事情,現在我是庭深的太太,自然要以他的利益為先。」
她沒有拐彎抹角,說的坦坦蕩蕩。甚至坦蕩到讓薄啟深反應不過來。
他愣了一下,只能賠笑。
在他認識的女人當中,情緒無非是分為兩種,愛和恨。
是他太直接,竟然忘了她是慕心黎。那個即便是聲名狼藉但依舊獲得老爺子認可的女人。
他微微搖頭,「抱歉,不該提起一些往事,不管怎麼樣,恭喜你。」
她淡笑,「謝謝。」
她走近衍衍,將衍衍的衣服拉了拉,「我們該走了,姐夫還在等我們。」
衍衍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去哪?」
「回我們自己的家。」
她清麗的嗓音攜著一層柔軟,將衍衍抱了起來。路過薄啟深身邊的時候,她只是涼涼的笑了笑,「大哥,告辭。」
淡淡的茉莉香從空氣傳了過來,薄啟深掛著笑,看著她的背影笑得越發的深邃,「心黎,還是多給自己準備條後路。」
心黎身體驀然一僵,抱著衍衍的力道重了重。
他這句話表面聽起沒什麼,但其中的意思心黎卻聽懂了,她回過頭,淺淺的笑,「謝謝大哥提醒。」
面前的男人雖然掛著淺淺的笑意,但心黎總是忍不住想起十七八歲時的他。
那時的他總是穿著潔白的襯衫,臉上總是帶著笑,他們見面的次數不多,但心黎印象很深,他那雙手很乾淨,卻又特別的髒。
那年,她不過十歲,她要感謝薄啟深,讓她一夕之間成長了起來。
她有一個愛她如命的哥哥,所以她以為天下所有的哥哥都是這樣的。
但薄啟深……
她笑意冷冷的,璀璨的明眸中儘是嘲諷和不屑,「不過大哥,只要做得不太絕,處處都是後路。有些人自以為聰明可以瞞天過海,但只是自欺欺人。」
老爺子之所以這麼認可她,不就是這個原因麼?知道綁架案的真相,卻可以為了薄家為了薄庭深藏了這個秘密十四年。
薄啟深眸一深,看著女人的背影淡出瞳孔之中。藏在眸里的笑意逐漸被譏誚所取代。
「有意思。」
難得還有一個女人對薄庭深是真心的,可偏偏薄庭深看不清,這算不算天註定?
回到前廳的時候老爺子和薄庭深的事情已經談完了。
薄庭深面色一如既往的深沉,「剛剛去哪了?」
「帶著衍衍隨便轉了轉,我們現在要回去嗎?」她看著桌子上大包小包的東西,都是老太太給他們準備的。
薄庭深點點頭,「等會兒我還要去上班,先送你。」
「等會兒我有點事情,你先把我送回家就好。」
薄庭深看了她一眼,沉了沉眸。
回去的路上衍衍睡著了,到家後,薄庭深抱著他下車,將他安置好之後,他看看心黎,「你待會兒去哪?我送你過去。」
「你去上班吧,一點小事,我自己可以。」她目光澄澈,卻躲躲閃閃的。
薄庭深看了她幾秒,點點頭。走了幾步,他又回過頭,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