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若先救的是她，朕還有活路嗎

  空氣中陷入沉默。

  

  眾人自然是捨不得看齊修言去死的，可是現在被他這麼一說，實在是沒有理由再求情。

  他們也是想不明白，到底是犯了多大的事，要用得著天理難容來形容？

  齊川聽著這番話，總覺得心底不是滋味。

  他教養出來的齊修言是什麼樣子，他心裡清楚。

  哪怕是在牢獄之中，他也從未低一下頭，認一下錯。

  就算是死，他也不會真正認錯的，而今這番話，倒像是他的肺腑之言。

  他如此誠摯，瞧著也像是真心悔過。

  若是他真心悔過，自然是極好的。

  可若是虛情假意的演戲，他的小雲錦可怎麼辦？

  他怕是沒有機會試錯了……

  齊川陷入了兩難之境。

  他目光落到齊修言身上，「起來吧。」

  齊修言也沒有推辭，默不作聲地起來。

  因著腿上有傷的原因，栽了個趔趄，才站穩腳跟。

  「對不起，是孩兒失禮了。」

  齊川長吸一口氣，站在了齊修言身側，那雙帝王的敏銳目光幽深無比，對著他發問，「今日若你第一個救下來的是她，你還會豁出性命去救朕嗎？」

  他聲音不是很大，只確保他們兩個人聽得到。

  齊川的目光始終盯著他，不肯放過他的任何一點反應。

  「會。」

  幾乎是沒有猶豫的，齊修言脫口而出。

  這倒是另齊川感到意外，他更加步步緊逼，「為何？若是朕死了，豈不是如了你的心意？」

  「孩兒已經是一個將死之人，就算是父親若真有什麼事，這皇位無論如何也落不到我頭上，我終究是難逃一死。若是父皇出事，眼下朝局不穩，我留下來的那些爛攤子還未處理乾淨，繼承人也沒有定下來，這無疑是當大楚的百姓陷入水火之中，國不可一日無君，尤其是在這樣的節骨眼上，所以無論如何，我也會豁出性命救父親，不為個人恩怨，只為大楚。」

  「可你仍舊覬覦她。」這是齊川心裡的一塊大石頭，他還是放不下。

  「孩兒不敢，他是父親的妻子，救她，有私心，但也是因為她是父親的心上人。」

  齊修言始終無法承認自己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覬覦。

  他自己不相信，齊川也不會相信的。

  「是私心多一些？還是說其他的多一些？」

  「……」齊修言選擇了沉默。

  是私心多一些。

  「可孩兒今日對她，只有尊重，絕不敢覬覦。」

  「國事與她，你要如何選？」齊川問出來了一個最想問的問題。

  「父親從小便教導孩兒，一切都要以國事為先，無論對於任何人。父親沒有做到，但孩兒一直記得。哪怕是身死，也要保我大楚百年昌盛。」這番話齊修言說的是一如既往的鑑定，與之前的回答無二。

  齊修言不光這麼說，也確確實實這麼做了。

  在他行事準則中，哪怕是自己吃虧，也不會誤了國事，一向都是國事為先。

  包括這一次，包括方才說的那些話。

  也許，他該原諒他一次，再給他一次機會。

  他是難得的人才，一定可以讓大楚更好的。

  「陛下。」

  齊川聽到身側的禪房那邊，傳來一聲呼喚。

  順著聲音看過去，便見他的小雲錦，又打扮得光鮮亮麗的，朝著他淺淺笑著。

  是啊，機會給了齊修言，他的小雲錦可怎麼辦啊。

  他這條老命，活不了多久了。

  總不能留著小雲錦每日裡哭哭啼啼受罪。

  齊川本想原諒齊修言這一次，再給他一次機會的，可現在卻只是張了張嘴，又重新閉上嘴，轉過身去，背對著齊修言。

  「人總是要為自己犯下的錯負責的，這世上沒有那麼多的重來，也沒有那麼多的機會。」

  無端的，他覺得自己說這番話時好像帶著點悲涼。

  到底還是捨不得齊修言就這麼死了，可他實在是不忍心讓小雲錦受罪。

  一想到小雲錦不但要孤零零活著，還要整日擔驚受怕，被人欺辱，他這心裡就疼得厲害。

  他沒有選擇了。

  一旁的大臣們，聽著只想落淚。

  那可是太子殿下啊，是七歲就能夠通過智謀將那些邊疆王侯中養的兵權收回來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仁德愛民，能文能武，凡事都以國家為先，所有的事情都處理的僅僅有條，挑不出來一點錯的太子殿下啊。

  這麼好的太子殿下，就算是千百年來，歷史上也是沒有的。

  這些日子，太子殿下不在，之前的事情都出了好多問題，陛下那邊也是壓著不能好好解決。

  他們大楚沒有太子殿下，那可怎麼活啊。

  他們還怎麼跟著太子殿下一統天下啊！

  陛下簡直是老糊塗了，怎麼能狠得下心啊！

  「陛下，今日太子殿下救陛下與皇后於水火之中，乃是天意，此乃天神授意，還請陛下遵照天神指示，免去太子殿下之前的刑罰，再給太子殿下一次機會。」

  主持站在一旁，沒有個人情緒，只是客觀地傳遞著神的指示。

  齊川朝著主持看去，有些不解。

  主持微微笑了笑，「陛下，太子將會是一代明君，庇佑我大楚千年不衰，此乃神的授意。至於太子殿下那些過錯，此番懲罰，已經讓太子殿下迷途知返，陛下無需擔心。」

  自古以來，便是君權神授。

  神意，是不能違背的。

  若是違背，便會降下天罰。

  那些大臣們聽到主持這番話，就差跳起來拍手叫好了！

  簡直是說出來了他們的心中所想啊。

  不過，僅憑主持這麼空口幾句，自然也是沒有可信度的。

  接下來便是一眾人等隨著主持到殿內的佛像前擲杯。

  按照主持所說的進行擲杯，果然連著幾個問題下來，都是聖杯。

  這下齊川親眼見到了神的授意，此刻也不好再懲罰齊修言。

  齊修言，是天定的太子。

  「恢復太子身份，入住東宮，一切職位照舊。」

  既然是神明的意思，他只能遵從。

  「陛下聖明！」

  大臣們紛紛跪下來稱讚，一個個眉開眼笑，就算是平日裡性子沉穩的工部尚書，今日也是沒能忍住嘴角的笑意。

  齊修言聽得也是愣愣的，眼底流露出幾分的不解來。

  這事情，怎麼就和他想像的不一樣呢？

  可眼下皇恩浩蕩，來不及多想，便俯首行禮道謝：「兒臣多謝父皇，定在其位謀其職，當好這個太子。」

  齊川瞥了他一眼，幽深的眸子裡冷冷淡淡的。

  就算是太子被放了出來，他的小雲錦也不能再被欺負了去。

  「若太子屢教不改，那朕便不再念惜父子之情。」

  所謂的屢教不改，說的是什麼，他們父子二人心裏面再也清楚不過，只是旁人聽得是一頭霧水。

  「兒臣謹記父皇教誨。」齊修言恭恭敬敬行禮。

  這一回，他身上所有的鋒芒都收了起來，整個人看著溫潤謙遜了不少，不過也讓人看得心疼。

  總覺得太子好像不像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