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葬身黑夜

  大梁，朔州，穆府

  夜，無月，無風！

  「嘭」

  朱漆的紅色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皇上有旨，穆府勾結楊家企圖謀反，罪不可赦，殺！」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

  

  穆芊籬從屋裡跑出來時，家裡已經遍地狼藉，一片慘狀。

  官兵手持長刀斬殺府中的人，一聲聲慘叫不絕於耳。

  一個著一身紫紅色官服的修長身影立於門口，面上是從未有過的陰寒。

  「子珩！」穆芊籬艱難的吐出這兩個字。

  顧子珩斜眼看著她，不冷不熱，目光卻是極其的深沉。

  「為什麼？「穆芊籬不敢相信的吐出三個字。

  耳旁的喊殺聲，穆府家人痛苦的哀嚎聲迴蕩在耳邊，穆芊籬卻像是沒有看到一般。

  她就那麼一步步艱難的走向顧子珩。

  手中的長劍隨手斬殺擋路的官兵。眼睛因為絕望和憤怒變得有些猩紅，眼底似有一團瑩瑩的火焰在跳動，燃燒。

  「為什麼？「她的聲音猛的拔高，嗓子有些沙啞，似乎這三個字已經用盡了她所有的氣力。

  顧子珩看著她滿身的鮮血，眸中閃過一絲厭惡，臉卻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穆震勾結楊家企圖謀反，罪不可赦，當誅！」顧子珩的聲音寒澈的如一把刀，刀刀刺入穆芊籬的身體。痛的不能自持。

  「謀反！」穆芊籬生生的念出這兩個字，突然覺得很可笑，她穆家世代忠烈怎會謀反？外祖楊家，一家七個兒子，都死在了戰場，她們一家老弱婦孺會謀反？當真是可笑至極。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穆芊籬眼眸猩紅，她依舊一步步走向顧子珩，背後不知被誰砍了一刀，一股粘稠熾熱的液體順著後背緩緩流下。血原來是如此的滾燙。

  可是她似乎感覺不到了。

  疼，比不過心中的疼。

  顧子珩紫紅色的官服，乾淨的沒有一點褶皺。在大紅的燈籠下多了一絲詭異的氣氛，他就站在那，不說話，只是眼神冰冷的看著眼前的女子。

  「為什麼？「這三個字中透著絕望、憤怒與不甘心，她就是想知道，就是要知道，為什麼？

  「姐姐想知道，妹妹就告訴你！」一個婉轉嫵媚的聲音響起。

  這聲音在喧鬧嘈雜的夜裡卻如此清晰尖利。

  好熟悉的聲音…

  穆芊籬抬起眼眸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個人…果然是她。

  一身綾羅錦緞的美艷女子緩緩從門外走來，她身材曼妙，身姿婀娜，每一步都極具風情。

  左將軍陳肅之女，從小與穆芊籬一起長大，親如姐妹的陳若雪。

  後背的血還在流，沾在衣服上，很不舒服，疼的有些眩暈。這一刀似乎砍的極深…

  陳若雪妝容精緻，一身紅色羅裙，夜晚，顯得格外妖艷美麗。

  「因為子珩恨你，恨你們穆家。當然…我也一樣！」陳若雪輕啟朱唇緩緩說道，眸中卻含著掩飾不住的得意與張狂。

  她的話像一根刺扎在穆芊籬的心上。

  恨？

  她不懂！

  為什麼？

  十年前，父親穆震從冰天雪地里撿回了奄奄一息的顧子珩，養在府中，視如己出，培養成人。三年前，他金榜題名，父親出錢出力讓他在金都為官，一年前他官居三品，光宗耀祖。半年前他與穆芊籬定下婚約，下個月初八就要完婚。

  她想不通他的恨從哪來？

  而陳肅從前只是個小兵，得穆震一手提拔，官拜左將軍。

  陳若雪從小無母，寄居穆府，自己拿她當親妹妹，父母當她是親女兒，她的恨又從哪來？

  她不懂，真的不懂！

  「不用那樣看著我！」顧子珩終於開口，聲音中夾雜了一絲的憤怒：「我恨的就是你們穆家人這副救世主的嘴臉，還有那憐憫的眼神！」

  顧子珩一字一句寒如冰錐。

  「忘了告訴你，陳將軍奉皇上旨意，已經帶人將你娘和楊家的那些寡婦盡數斬殺。至於你爹還有你那個遠在邊關的大哥一家，此刻恐怕也已經死了吧！」顧子珩的嘴角終於掩飾不住的露出一抹猙獰的笑意。

  穆芊籬終是支撐不住，重重的摔在地上。

  「咣！」

  手上的長劍掉在青石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爹，娘，大哥，大嫂，外祖母一家，都死了嗎？怎麼會？爹只是去金都看望老友的，娘也只是回外祖母家小住幾天的，大哥大嫂才剛剛有了孩子，不會的，他們怎麼就死了呢？

  穆芊籬的腦子一片空白，後背的疼痛愈發濃烈，她覺得自己的血都要流幹了。

  「姐姐，你這是怎麼了？妹妹還有好消息沒告訴你呢！」陳若雪的聲音里透著掩飾不住的得意：「你那個未曾滿月的侄兒，本來皇上要留他一命的，唉…可惜了，因為你大哥的負隅頑抗，他不小心掉到火里燒死了！」陳若雪發出咯咯的笑聲，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事情。她的笑聲迴蕩在空氣中，格外的猙獰可怖。

  「歡兒！」穆芊籬終於回過神來「歡兒…也…死…了！」

  「畜生，恩將仇報的畜生！」穆芊籬終於發出撕裂般的吼聲，沖天的怒意席捲而來，她恨，她好恨。

  自己真是瞎了眼，沒有早看清這兩個人的嘴臉。

  「我會稀罕你們穆家施捨的恩情？」顧子珩幾乎是咆哮的說完了這句話，他實在是壓抑了太久，終於等到今天了，可以將施捨他可憐他的人踩在腳下，可以看他們像狗一樣爬在地上任人宰割。

  現在換做他，可憐他們了，換做他，高高在上的看著他們了！

  痛快，真是痛快。

  顧子珩壓抑不住的爆發出陣陣笑聲，那笑聲仿佛來自地獄的魔鬼。

  「還有你，你知道我每次看到你這幅大小姐的嘴臉有多麼的噁心嗎？」顧子珩臉色猙獰的一步步向穆芊籬走來：「對，就是噁心。你令我噁心，你們穆家人都令我噁心！」

  穆芊籬突然笑了，對於眼前這兩個畜生，她實在不知該該說什麼！

  一個她愛了十年的男人，一個她視為親妹妹的女人！她覺得她是多麼的可笑，自己的真心付出卻換來家破人亡的下場。

  憤怒，仇恨的火焰堵在她的心口。

  顧子珩彎腰，抬起她的下巴，他的力道極大，大的似乎要將她的整個下巴都捏碎了。

  「賤人！」顧子珩冰冷的吐出這兩個字。

  穆芊籬的眼睛猩紅，似要噴出火來，她恨不得立刻殺了他，可是她已經無力了，她覺得自己的血都要流幹了，身體也漸漸寒冷起來，她的臉色蒼白，嘴唇乾裂。單薄的身體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誰都可以看出來，她活不了多久！

  她這是要死了，死在這兩個人手裡？

  好不甘心！

  顧子珩卻突然放開她，陰沉的眼睛看著她的眼睛。

  此時的穆府已經無一個活物，除了她。

  「來人，燒了這裡！」顧子珩說完大步走出門去。

  陳若雪搖曳著身姿緩緩走過來，手裡拿著一個火把，橘黃的火焰照的她分外的迷人，她像一個勝利者一樣走到穆芊籬身邊，彎下身子，在她的耳邊低低說道：「姐姐，你不知道吧，我和姐夫早在三年前就在一起了！」

  說完她笑了，美艷的臉上多了一絲猙獰。

  穆芊籬瞪大眼睛看著她，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她看著穆芊籬蒼白憤怒的臉，冰冷的手指慢慢在她臉上划過，狹長尖利的指甲在穆芊籬臉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姐姐，你是不是有些不甘心呢？」陳若雪收回手，明媚的雙眸中跳動著火焰，她結果侍從手裡的火把輕輕的扔了出去。

  火焰瞬間串起一股巨大的火苗，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

  「姐姐，你就好好享受人生最後的時刻吧！我想那風景一定很美！」她說完提起裙擺緩緩的走出了門。

  「吭！」

  朱紅的大門被緩緩的關上。

  穆芊籬坐在冰冷的地上，看著周圍不可抑制的火苗，火光照亮了她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頰。遠遠看去，她像一朵寒夜中的白蓮花一樣單薄落寞，似乎隨時都會凋零。

  「好！顧子珩，陳若雪！你們待我可真好！來世為人，必將你們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穆府化為一片火海。

  火光沖天，照亮了漆黑的夜！

  給讀者的話:

  給一個大大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