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好日子是過起來的
2025-04-04 15:14:44
作者: 南湖悠人
東酉家村正北面的傅沈屯有一個苦命的孩子,這個小名叫「春生」的苦孩子,六歲死了爹,七歲死了娘。在大伯娘的手底下長大。
「春生」的大伯娘是一個心地善良卻又性格懦弱的本分農家寡婦。侄子到她眼前的時候正是「七歲八歲狗也嫌」的年紀。不叫他幹活還好,一叫他干點兒活,他還練執掙。「慫蛋」的大伯娘擔心鄰親百家聽見,背後嚓咕她對少爹沒娘的侄子不好,也就不大敢指使他幹活了。
這下,可撈著「春生」了!天天吃過飯就往街上躥,爬牆上樹掏鳥窩,打彈兒打繭兒耍「泥錢」,以上這些就是他見天忙進忙出的營生。
那個年齡段正是孩子思想最活躍的時候,主觀能動性最強,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什麼都想自己搞明白,也正是孩子成長最重要的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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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小春生如同脫韁的野馬,四處亂踢亂踏;如同無人修理的野樹,瘋長亂竄。小小年紀就失去了怙恃,沒有了可貴的約束。
要說這小春生,還是蠻機靈的一個孩子,只看他玩的就行了,不光爬牆上樹掏鳥窩沒人趕上他,就是打彈兒打繭兒耍「泥錢」也罕有對手。他贏來的泥彈、泥錢兒擺滿了大伯娘的土窗台。
春生在大伯娘手裡長到十四、五歲的時候,受村裡的幾個賭徒的引誘,竟然迷上了賭銅錢 。
賭錢要有本兒啊,他一個寄人籬下的苦孩子手頭別的不缺,還就是缺錢。
「怎麼辦?」
正在他犯難的時候,有人給他出主意了:「你家去,和你大娘分家,恁爹娘留給你的地也有八、九畝了吧?換成本兒,手氣好的話,幾天就能贏回來了。」
春生雖然聰明,可畢竟年輕,被人家蠱惑了幾句,就真的回家和大伯娘吵吵著分了家。
他先賤賣了2畝地,銅錢一換到手,立馬去了村人聚眾賭錢的「打更屋」。
憑藉著自己的一點兒小聰明,倒也有輸有贏。
「輸了想回本兒,贏了還想贏」,春生越賭越上癮。天天吃了後晌飯,就去村子中間的「打更屋」點卯。
這日黃昏,春生來到「打更屋」後面,照例解開腰帶,先解決個人問題。不然一會兒下了手,可就顧不上出來辦這些私事了!
時候正是夏天,他找的這個地角兒正是人家的院牆外,他掏出傢伙,正打算開閘放水。就聽院子裡吃飯的女人高聲嫌吼她的孩子:「你才多大點兒,就學著『搓泥錢』,你待學得像莊北頭的『春生』似的就好了?他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是耍『泥錢』,毛還沒長齊就動開真格的了。你看看他,整天價兒活兒不干一點兒,光知道賭賭賭,這回兒賣了地,接著就好賣房子了,賣來賣去,到最後能剩下個『塋盤子』就創著了!那個敗家子,我看他連個媳婦也別想說上,早晚兒也是個『戳狗牙』的貨……」
站在牆外準備小解的春生聽了這個女人的話,如遭「醍醐灌頂」。他一時尿意全消,也不解手了,提上褲子,捆緊腰帶,打扑打撲身上的土,就回家了……
從那以後,無論誰來噶胡他耍錢他都一概不去了。每天天不明就挑上糞筐子,一路拾著糞就上坡種地去了。
那個時候老農種地都興「跟風兒」。
「跟風兒」就是你種什麼我也種什麼。春生和人家反著,你種什麼我偏不種什麼。別說,也許是他運氣好吧,總之他是種什麼什麼值錢,種什麼什麼好賣。靠著自己的那點小聰明,他硬是一個人把日子過起來了。
「浪子回頭金不換」!
春生這個回頭浪子拼命打拼了10年,積攢了20畝地。地多了,他一個人干不過來,就雇了一個「長工」幫他下地。
春生二十四、五歲的時候,已經混得有模有樣了:有房有地有僱工,媒人很快就幫他說上了家口。
又過了七、八年,他不僅有兒有女還混上驢車了。春生家的日子越過越好,地越置越多。每當活兒忙不過來時,他就現雇兩個「短工」幫忙。
這年秋天,好「出花生」了,他又雇了倆「短工」。幹活的人多了,來回趟的吃飯費時間,他就叫老婆每天晌午早點做飯,他好早墊巴點兒就上坡給僱工送飯。
「出花生」這天,他老婆呼的谷麵餅子,煎的鱗刀魚。春生胡亂吃了幾口,就挎上飯籃子,提上水罐,腳底生風地上坡送飯去了。
他送這趟飯不要緊,發生在他身上的兩件事,就叫後人講咕了好幾輩子……
他把飯菜送到地頭,招呼「出花生」的僱工過來吃飯。
僱工們高高興興地往地頭走,遠遠地就聞到餅子和魚的香味了。
一長兩短仨僱工來到地頭,扑打扑打手,往地上一坐,端起碗喝了幾口水,就紛紛拿起大餅子,搭口就咬。
春生蹲在對面,邊看他們吃飯邊和他們聊天。聊來聊去,無非是今年的花生能打多少,一斤能賣多少錢之類的話題。
春生邊聊邊冷眼旁觀三個僱工吃飯:只見那個長工兩手捧著谷麵餅子往嘴裡送著咬;而那兩個短工呢,一手拿筷子夾著魚肉,一手拤拿著餅子狼吞虎咽地啃著。
谷麵餅子可不是大餑餑,一咬掉渣渣,長工還好,渣渣掉下來落在手裡,他過一會兒,打開手舔舔渣渣,再過一會兒,又打開手舔舔渣渣……地上一點也沒落下。那兩個短工就不行了,一會兒功夫,他倆身前就落了十多個七大八小的餅子渣渣:大的有花生米大小,小的如同黃米粒。
春生一邊和三人聊天,一邊伸手撿渣渣吃。花生米大小的還行,那些米粒大小的就不好辦了。
兩個短工被僱主的行為驚呆了,不約而同地住了嘴,瞪大眼看著春生把食指的指頭肚兒用舌頭一添,再往地上一點,就從土地上沾了一個黃米粒大的小渣渣,擱嘴裡一抿,再粘起另一個……
飯後,春生把半滿的水罐留在坡里,其餘的吃飯家什收拾進籃子,挎上就回家了……
兩個短工問長工:「僱主家裡三四十畝地,還拴著驢車,怎麼過日子這麼細!他是不是誠心的磕磣俺倆呢?」
長工說:「咱這個僱主就這麼過日子,你沒見他吃地瓜,皮都不捨得剝!沒看著我都兩手捧著吃飯,這全是在他家裡學出來的。」
倆短工伸伸舌頭兒:「安陽娘唻——地主家的日子就是這麼過起來的,真嚇人!」
倆短工不知道,真嚇人的還待在後頭呢!
話說春生低著頭,快步往家趕,半道上發現一溜新鮮的冒著熱氣的騾屎蛋子。
春生這個激動啊!好傢夥,這麼一大堆兒,得滿滿地一大鐵杴那!
激動完了,他又犯愁了,這會跑回家拿糞筐,回來別再叫人拾走了,那可就不划算了!
他看看飯籃子,有了!
春生麻利地把籃子放下,拿出飯碗包進包袱。空出飯籃子,兩手緊忙活,一會兒工夫,拾了半籃子糞。
春生挎上籃子,拎上包袱,哼著「小寡婦上墳」就恣模樣地回家了……
春生的故事雖然很多,可他的大名卻不為人所知,要說起他的孫子,那知道的人就多了,他孫子就是於文龍的姥爺、傅家橋的出資者——傅少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