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婆媳
2025-03-22 23:18:47
作者: 南湖悠人
讓陡然受驚的兩個酉家村的村民「歡欣鼓舞」的是:知青蔡曉被救了!
看過本書第001章的讀者閱讀至此,必然都已「瞭然於胸」,「救蔡」的「那個人」無疑就是本村第四生產隊隊長——於文龍。
事發當天,蔡曉第一時間就掌握了「那個人」的詳細資料:家庭成分——貧農,政治面貌——黨員,父亡,姐嫁,弟出嗣,目前與寡母相依為命。
「那個人」是帶著「三根肋骨骨裂」的紅傷,冒著再度重創的危險,將她從高大的垛堆上平安接下地面來的。僅這一點兒,就觸動了蔡曉心底兒——埋藏了二十年之久的愛情之弦,誘導她緩緩地奏響了一曲悠長而又動人的「城鄉之戀」:此曲譜如柳溝河之水,平平淡淡,綿綿延延,一直演奏至二人雙雙終老……
敦實的於文龍對美麗蔡曉的暗戀,猶如潛伏尚未被啟用的「地下工作者」,本以為山高水長,難見天日,孰料「倒霉鬼兒」盧仝竟「鬼使神差」般「壯懷激烈」地掃了騾子的眼睛一鞭兒……
這足堪「載入史冊」的一鞭,立馬觸怒了駕轅的大青騾,它隱忍的那股無名業火,焰騰騰再也按捺不住,瞬間烈烈燃燒起來……怒火攻心的它,「騾不停蹄」地一口氣猛跑了近十里地,火氣猶不可遏。也許是出於對盧仝「鞭眼之仇」實施報復的考慮,在狂怒之下,它竟把嚇傻了的蔡曉生生送到了盧仝的「潛在情敵」——於文龍的手中。
當然,文龍也為此付出了撞裂三條肋骨的慘痛代價。儘管如此,這「天降之喜」也差點兒讓他恣得①窒息……
蔡曉有驚無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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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動了動心」,她只是輕微地搓了層左腳上的油皮兒,絲毫也不嚴重,僅僅「跛」了幾天而已。
再看盧仝:狂怒的大黑騾猛地一揚前蹄兒,得意洋洋的他就從車跨槓上高高地斜飛了出去,像「5米跳板」運動員參賽一樣兒,乾淨地一彈即起,頭朝下,筆直、利落地栽進了叢在路旁溝邊的「棒子秸垛」上了……
驚惶失措的路人們待風馳電掣般的騾車煙塵滾滾地「馳」過以後,才驚魂未定地匆忙攀上秸垛,七手八腳地把「僥天之幸」的「倒栽蔥」小知青兒拔了出來。
狼狽不堪的「跳水運動員」——盧仝,一俟脫離棒子秸叢,不及辨別方向,喪魂落魄地拔步就跑。若不是被路人攔住,估計他就會南轅北轍地追他那輛失控的騾車去了……
三個當事人,只有他「全毛全翅」,除了臉被干棒子葉拉得有點兒紅之外,連絲油皮兒也沒蹭破。然而也正是他,「受傷」最為嚴重!到老都未痊癒……
……
固執的蔡曉不聽盧仝和張長天的勸告,雷厲風行地與於文龍成了親。
她之所以快速地選擇了文龍,還有一個不能言之於口的原因:她的小弟弟近日寫來了一封「字大如斗」的信,說爸爸又頭痛了,問她有沒有錢寄回去……
蔡曉第一次拘謹地坐在文龍家的杌子上時,腦子裡突然冒出一些雜亂無章的市儈小農的不高尚想法 :他是貧農,還是隊長,四隊的工分值全村最高;他會編各式能換錢的「條貨」,家裡人口簡單,關鍵的問題是他好像挺喜歡自己…… 在給他做飯的時候,看到他家裡豐富的食用物資後,更堅定了這個想法。
於是,她故意不避嫌疑地頻繁出入文龍的家。
果然,「謠言」四起了!
忠厚的文龍不得不與她談論那個自己不方便提起的話題……
這樣,她也就順理成章地與他「談婚論嫁」起來……
在她的「暗示」下,文龍果然「識趣兒」,早早地就把「私房錢」乖乖交到自己手裡了。
心花怒放的蔡曉轉背就給父親寄了過去。
娘家有了錢,日子自然也就「好過」了。下鄉以來,蔡曉終於放下了一頭兒②心事,晚上也不再「失眠」。
那些日子,她在文龍家吃得非常愜意,年青的臉蛋兒很快又紅潤起來……
蔡曉對目前的現狀相當滿意,自然就把同學們的「苦勸」當成了耳邊風。
剛結婚的時候,丈夫聽話、體貼;婆婆對自己的兒子「終於肯成家」也感激過她;就是心眼子特別多的大姑姐時不時的「話裡帶話」讓她略有不適。除此以外,她覺得自己的生活還是蠻幸福的。
縣知青辦也組織過幾次大會,請他們這種已經跟當地農民結了婚的下鄉知青講講,他們是怎麼「跟當地貧下中農打成一片的」。作為「紮根農村幹革命」的「榜樣」和「典型」,蔡曉著實「風光」了一段時間。
聽他們「報告」的事跡雖然「光榮」,可知青們人人心知肚明:一旦跟當地農民結了婚,這輩子你就甭想「招」回城裡了。
因此,許多迫於現狀跟當地農民結婚的知青都不願領證兒,不肯生孩兒……
蔡曉和文龍結婚一年之後,婆婆看她的眼光就變了——她老人家常常在文龍面前抱怨:「恁媳婦怎麼回娘家那麼勤唻!每次都是大包兒小包兒地去、兩手空空地回囔?」
「修干紛錯,綠葉臻臻。」當二人成親一年半的時候,婆婆於傅氏又添加了一問:「她怎麼還沒懷上?!『貓三狗四豬五羊六牛七馬八……』這都冒兩年了,就是牛馬也得抱兩窩兒了,她是不是心裡想著回城,不肯給咱生養啊?」
這話兒不知怎麼傳到蔡曉耳里了,她不能跟婆婆「執掙」,又不想跑回娘家惹父母生氣,只得暗含怒意暫「回」了知青點兒……
文龍低三下四地追過去替他娘道歉:「曉兒,回家吧!看在俺的面兒上……」
怒氣沖沖的蔡曉咄咄逼人地道:「牛七馬八,還有豬、羊,哦,還有什麼貓呀狗的……你們娘倆兒把我當什麼了,我是你家買的牲口嗎?是你家養了賣錢的畜牲嗎?還是你家豢養的寵物啊?」
文龍陪著小心低聲下氣地說:「曉兒,你是俺媳婦,怎麼會是牲口呢?俺娘歲數大了,說話不過腦子。俺可是什麼也沒說,俺每回兒都是聽你的,這會兒你再說說,還需要俺做啥?你叫俺做啥俺就做啥。」
蔡曉還是不依不饒:「我能叫你做什麼?我最需要的就是——你別來煩我!」
文龍像被人突然掐住了脖頸兒,張著大嘴,可憐巴巴地看著蔡曉,半天無言……
一陣長長的沉默之後,他才吞吞吐吐地小意溫存著:「曉兒,你這樣兒——搓磨俺,心裡是不是——挺痛快?要真——是那樣的話,那俺就沒什麼——可說的了,只要你——試著愉作 ③了就中。要是你這樣兒「拾掇」④俺——自己心裡也難受,那你就別「軸」了,還是快跟俺家去吧!待家裡,你想擰哪就擰哪,想叫俺怎樣就怎樣!只要能讓你消氣——你怎麼拾掇俺都行……」
「你個……」,蔡曉看著丈夫那副「蔫兒不拉嘰」的樣兒,突然有些不落忍⑤,一時語塞。
「戰」到此時,滿腹委屈的蔡曉又「結沒聲兒」 ⑥地乖乖跟著文龍回家了……
【高密土話解析】
①——「恣得」,就是「高興」的意思。
②——「一頭兒」,就是「一塊兒」的意思。
③——「愉作」,就是「高興」。
④——「拾掇」,高密土話讀音【shí dào】,是「難為、收拾」的意思。
⑤——「不落忍」,就是「不忍心」。
⑥——「結沒聲兒」,就是「不聲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