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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蘿蔔快了不洗泥

2025-03-22 23:18:32 作者: 南湖悠人

  七年啊!飽浸了文龍母子辛酸淚的討飯生涯太過漫長,實在是令筆者「一言難盡」……

  為免讀者瞌睡,咱還是回到新社會,聽聽這些「長在紅旗下」的年輕人的故事吧……

  作別哥哥後的於繼祖,雙掌輕輕互擊,悠閒地打著節拍兒,嘴裡還感情豐富地輕聲哼哼著:「今日痛飲慶功酒,壯志未酬誓不休。 來日方長顯身手,甘灑熱血寫春秋—— 哈、哈、哈……」

  

  繼祖自娛自樂著,徑直跨進家門,順腿兒就來到了知青們住的南屋裡。

  他拐過灶房,來到「張長天和盧仝的臥室」(眼下,盧仝夜宿飼養屋,常常夜不歸宿,此臥室就幾乎被張長天一人獨占。)外,一舉手兒,高高掀起灰布兒門帘兒,彎身低頭兒而入。

  張長天正俯身盤坐在炕桌前。

  繼祖見他左手拤著幾張字跡密密麻麻的書信紙,右手執「英雄」牌自來水鋼筆,在平鋪於桌面的信紙上「唰唰唰」地,低頭暢寫著什麼……

  聽到有人哼哼著嚴重「跑調兒」的京戲進來,張長天不抬頭兒也知道是繼祖。

  他先是心不在焉地問:「繼祖,你哥不上咱這兒來吧?」

  然後不等繼祖回答,又故弄玄虛地接著道:「就連唐代的陸象先都知道『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的道理,就你!瞎忙了一場吧?嗯!我屈指一算,哼哼!你哥——他肯定沒事兒!」

  繼祖右手一捂嘴巴,堵住了嗓子裡的唱兒。他眼睛連眨,奇怪的目光一下子撲在張長天那張迷死人的臉蛋兒上,一刻不停地搜索著……

  可惜呀!他掃描了半天,得到的結論除了「莫測高深」,還是「莫測高深」……

  一無所獲的他,這才直起腰兒,傻愣愣地收回目光。又不甘心地連環追問:「張長天,你懂『易』?還會占卜?咋就算得這麼准呢?」

  張長天看自己三兩句「雲遮霧罩」的話兒,就把素來實誠的繼祖給鎮住了。

  不由也模擬著《智取威虎山》的英雄——「楊子榮」開懷大笑的樣子,張大嘴巴,露出一口白牙兒,不顧形象地朗聲高笑:「哈、哈、哈……」

  繼祖「不失時機」地給了大笑著的張長天一老拳:「誰來的信?俺看看!」

  他一句問話出口,張長天再也顧不得笑了,手忙腳亂、臉紅脖子粗地和繼祖搶奪起書信來……

  張長天怕撕破手裡的來信,顧慮之間,就被繼祖得了手。得勝者高舉著戰利品,一邊躲避著書信主人「羞怒」地推搡,一邊得意地高聲誦讀:「親愛的——」

  張長天熱戀中的女友——綿言細語的愛戀,被 操著高密土話的於繼祖「陰陽怪氣兒」地念了出來……

  這下兒,張長天是真急了!他不顧一切地撲向了「唯恐天下不亂」的於繼祖……

  二人嬉鬧著……

  打鬥中,不小心撕裂了「不厭其煩」的「鴻雁」再次替黎平傳過來的情書;掀翻了正「兢兢業業」擔任著「鎮紙」一職的盛滿水的扣杯;順帶著洇濕了張長天情意綿綿的回信……

  「吱喲!」大門開了……

  「吧嗒!」大門關了。

  「別鬧了!於嬸子回來了!」被二人的激戰招來的蔡曉,忍不住上前將他們拉拔開來,「明天一早兒,還要『運勁兒』幹活,快洗洗睡吧!」

  兩個笑鬧出眼淚的年輕人,臨停手前又「不甘心」地互相「搗」了一拳。

  香噴噴的「粉花兒」早開了,「音樂家」蟋蟀也快到「出場」的時辰了。

  小院總算安靜了下來……

  一宿無事,不覺天明。

  次日,又是陽光明媚。

  知青們吃飽喝足,都去各干各的了……

  因為分工不同,知青們的活兒也就不同。

  種種農活兒,名目繁多。無奈南湖悠人只有一雙眼,一張嘴,也就只能選擇性地看,抓重點地說了……

  有事話長,無事話短。

  不覺又到了晚上。

  飯後,於世富又準點兒來到於傅氏家,跟文龍學習「編條貨」了。

  今夜他們要編「大裝摟兒」。

  師徒二人「摟」里一個,「摟」外一個,「外遞里拿」地忙活著……

  「摟」里的文龍左手扶「摟牆」,右手捏住於世富遞進來的一根兒細長的棉槐條子,輕輕一插,左手拇指隨後摁下去,削好的條子就以「本兒」低、「梢兒」高的姿勢,被斜斜夾入「裝摟」的「豎經」里了。

  文龍中指指尖兒瞄準這根條子,一勾、一挑、再一抹,復勾、再挑、還一抹……左手拇指緊追其後,摁上摁下,配合默契。

  就見他:

  雙手若溪水潺潺,迅速地從左往右流淌著,極像資深的鋼琴家正在投入地抹著他心愛的鍵盤。

  文龍本著「橫緯豎經」的原則,像村姥姥織布那樣兒,十指不停地靈活舞動著,直至把整根兒棉槐條子從「條兒本兒」一路夾到「條兒梢兒」……

  師徒二人心領神會,一遞一接,你問我答,邊干邊聊。給呷茶旁觀的「讀者」徐徐演繹著「斧正」的傳說。

  遞、接、問、答中,不知不覺間,就改變了往日徒兒「暢講」、師父「傾聽」的那種「一邊兒倒」的感情交流模式。

  文龍在徒弟說話的間歇里,不停地提問著自己頗感興趣的問題:「那個叫蔡曉的知青,鋤地能跟上趟兒?」

  「哪能呢!就憑她——那麼嬌滴滴的一個城裡學生,就算累煞也跟不上。」於世富語聲中替蔡曉抱著「不平兒」。

  「那,她咋辦呢?」文龍急急地問,語調兒里也暗藏了一絲擔憂。

  「嘿嘿……俺緊靠著她那壟兒鋤,偷偷地就幫著她——幹了!」於世富傻呵呵地笑起來。

  「就你?你光鋤自己的,能跟上趟兒,也就不錯了。還能幫到她?」文龍一點兒也不給徒弟留臉,鄙夷地說。

  「嘿嘿嘿……」於世富詭異地笑著,低聲說:「俺有絕招……」

  「啥呀?」文龍追著問。

  於世富毫不防備地告訴師傅:「『蘿蔔快了不洗泥』唄!」

  文龍疑惑地看著他:「怎麼個『不洗泥』法?」

  「嗯!俺,先使勁兒一拉鋤,摟一大堆土;再把鋤背兒往前一送,把摟起的土攤開半堆兒。就這樣兒,鋤一半草兒,蓋一半草兒,『神不知鬼不覺』的,不就快了?!嘿嘿嘿……」

  聽了這麼個「不洗泥」法兒,文龍在「十六的圓月」下,驚詫地張大了嘴巴……

  好半天才回過神兒來:「那樣兒鋤的地,能中?恁隊裡就沒有檢查的?」

  於世富頭一「槓夯兒」①:「檢查!怎麼不檢查?」

  聽說還檢查,文龍更加驚奇:「真檢查?那麼明顯的『搗鬼』,就沒有人看出來?」

  「嘿嘿嘿……檢查的,不是俺爹嘛!」於世富有恃無恐地傻笑著。

  「喔——」文龍拍拍胸脯,瞭然地鬆了一口氣……

  在皎潔的月光下,他會心地笑了……

  他的那一笑,雖然無色無聲,卻又是發自內心深處的——最誠摯的一笑……

  【高密土話解析】

  ①——「槓夯兒」,就是「脖子一挺,頭一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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