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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救美

2025-03-21 03:09:52 作者: 南湖悠人

  「隊長,知青咋①都分到二隊去了?咋不給咱隊裡來個呢?」紅臉膛的帥氣小伙兒蘭傳厚揚著手裡的抹泥刀,不滿地嚷嚷著……

  「傳厚,你是看上那個姓蔡的知青了吧?」李滿囤的三小子李長南嘻嘻笑著打趣兒蘭傳厚。

  「長南,看中蔡知青的不是你嗎?早上俺還看見你繞著知青點兒『轉磨子』②呢!」傳厚高聲反駁著,臉膛更加紅了。

  「癩蛤蟆別想天鵝肉了!人家蔡知青好好的城裡人不當,傻了才會看上咱們呢!」敦實的生產隊長於文龍瓮聲瓮氣地喝止道。

  「文龍哥,俺們……也就是痛快痛快嘴巴子……」長南放低音量,囁嚅著。

  直爽的蘭傳厚拍拍長南縮起來的脖子,「呵呵呵」地笑著說:「隊長,你不敢想,可也不能攔著兄弟們想啊!聽長南說,二隊隊長家那個『一集兒』洗一回臉、待咱莊上出名掛號的『二流子』——於世富,就那個無賴黑小子都敢追在蔡知青屁股後邊跑,咱長南「儀表堂堂」的,咋就不敢想想呢!」

  

  「就是,就是,傳厚說得對!都說『有棗無棗打一桿子』,長南,哥哥支持你!」又一個年輕小伙子直起腰,聲援蘭傳厚。

  「長南,前幾天,俺看見於世富賊溜溜地竄到他家的菜園裡,偷偷拔了倆他娘看得『眼珠子』似的『濰坊青蘿蔔』,泥也顧不上擦,掖進褲兜,就『火燒眉毛』地送到知青點兒去了,你也得學著點兒,別總空著手去啊!」「造缸小組」里突然冒出來一位「軍師」,他說話有板有眼地,也開始熱心地指教長南。

  「嗯——『偷東西』這事兒,俺也聽說了,有一次,於世富他嫲嫲上俺家『闖門子』③,俺聽她和俺嫲嫲小聲『嚓咕』④,說他大孫子竟然把她閨女送給自己的青州蜜桃也『偷』出去了!」又一個「耳聽證人」出面,進一步「坐實」了「軍師」剛剛指證的關于于世富的「偷盜行為」。

  「唷——那於世富連自己嫲嫲都『偷』,也太不是個『玩意兒』了!」

  ……

  立冬前一天,柳溝河東岸的場院裡陽光燦爛。

  於文龍正領著四隊的幾個青壯年在製作水泥大缸。

  大夥邊干邊聊著村中最近發生的「小青年追求知青蔡曉」的熱門話題,嘻嘻呵呵地,一時倒也忘記了疲勞,同時也忘記了吃午飯的時間。

  等不知不覺地培好了十幾個「缸模土坯」,抬頭看看,日頭已近中天了。

  「當、當、當……」吊掛在村頭老曲柳上的大笨鐘恰好也在此時敲響了。

  渾厚的鐘聲就像一塊巨石猛然丟入了柳溝河而激起的美麗漣漪一樣兒,在東酉家村的上空一圈兒一圈兒地向外圍擴散著,渾厚悠長地音階層層傳遞出去,綿綿迴蕩在分散於方圓十多里地域內的村民耳邊……

  散工了……

  「家什兒拾掇好!放到場院屋兒里。回家吃飯。『過晌兒』⑤再『漫水泥』⑥。」於文龍邊說,邊拿起搭在苞米秸上的黑夾襖,「鬼使神差」地慢慢爬上了緊靠場院西邊的河崖。

  「噢——,吃飯嘍——!」青壯里不知誰跟了長長的一嗓子。

  大家七手八腳地收拾好做工現場。

  一抬頭,看見他們的隊長不急著回家反而站到了河崖上「極目西眺」。奇怪地問著:「隊長,看啥好事啊?」也紛紛跟在於文龍後面,爬上了高高的河崖兒。

  秋風把柳溝河兩岸青青黃黃的樹葉梳理得稀稀拉拉的。

  回村的大道上灑滿了自西而東散工歸家的人馬……

  這些人、馬,分屬兩個村:河西的是西酉家村的;穿過古老的「窄木橋」進入河東的,是東酉家村的。

  聽說,很久很久以前,東酉家村連這座「窄木橋」都沒有,村民們「運肥送糞」、搬拉莊稼都要繞道村子北面傅沈屯的「傅家橋」。

  那麼,「傅家橋」又是怎麼來的呢?

  聽說,當年,傅沈屯出了一個大戶。他家的新任當家人——傅少恆早年受過高等教育,似乎還留過洋呢!

  知識淵博的傅少恆主事後,本著「於己於民」皆有利的想法,一人出資,在村頭的柳溝河上搭建了一座人稱「傅家橋」的青石橋。

  東酉家村的村民們苦於上坡繞路費時費力,幾個有頭腦的前輩就在農閒時商議募集錢銀搭建自己的村橋。

  這一主張得到了村民們的一致贊同。於是,「有錢的出錢,沒錢的出力」,齊心協力的人們就在正衝著村口的柳溝河裡打下了粗粗的樹樁,樁上鋪了一層厚厚的木板,就這樣,終於在河面上簡單地架就了一道勉強可「單行」大一點兒「地排兒車」的窄窄「雜木橋」。

  這座木橋實在太窄了!

  悠人琢磨,這座雜木橋當年搭建的這麼窄可能有兩個原因:一是資金不足;二是前輩們那時的主要運輸工具就是小拱車兒。

  像那些拴得起馬車、騾車的,可都是大戶人家,那樣的人家,前村後屯也就只有北莊上出了一個傅家。一般的平頭百姓哪裡又養得起騾馬?「養牲口車」就更不是他們敢隨意肖想的了!

  ……

  解放後,群眾的生活越來越好。如今,這日子過得,生產隊裡「有騾子有馬還有車」。

  每當牲口車通過東酉家村這道顫悠悠的雜木橋面時,就連最大膽的駕馭高手也不敢安坐在車跨槓上。他們總在上橋前,就早早兒地跳下來,雙手齊抓韁繩,拉緊馬嚼子,像走鋼絲兒那樣,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閃開——閃開,快閃開——,騾子驚了!」遠處有人嘶啞著嗓子,一迭聲兒地高喊。

  於文龍聞聲扭頭兒向西:就見一匹狂躁的青騾子拖著一輛滿載「棒子秸」⑦的大車,一路顛簸著向東馳來……

  一見此景,文龍不禁脫口而出:「不好,車上還有人!」

  他未加思索,就快步衝下河崖兒,躥過沒有防護欄的老木橋,箭一樣迎著瘋騾子奔去了……

  ……

  於文龍的午飯是在高密縣人民醫院外科診療室里吃的……

  幸虧他跑得快,總算搶在馬車馳上河橋之前,勒停了猖獗的黑騾子:避免了一車、一騾、一人翻下河底兒的慘禍。

  代價是,該死的硬木車轅把他撞進了醫院,打亂了他下午「漫水泥大缸」的計劃。

  高瘦的青年醫生拿修長的食指向上推了推眼鏡,看著手裡的幾張片子,慢條斯理地說:「於文龍——右肋骨——三根兒——裂紋兒了!打打針兒,消消炎,觀察幾天。蔡曉,嗯!——左腳軟組織挫傷,不嚴重。上點兒藥水兒,回家養著吧!」

  二十歲的下鄉知青蔡曉是幸運的:騾子驚躥後,突然仰倒的她——惶急亂揮中的雙手及時地攥住了後攬繩,左腳腳背又「如有天助」般精準地鉤住了前攬,得虧盧仝工作認真,攬車的大繩綑紮的特別緊。前後兩道粗攬將她緊緊固定在車頂……蔡曉脊背死死地貼在苞米秸垛上,等待「貴人」施救。

  她咬牙堅持著,勇敢地迎接著受驚的騾子給她帶來的——一波又一波的「驚濤駭浪」。

  十多分鐘啊!那麼「漫長」地「飆車」時間裡,全靠她自身的堅強隱忍力,才沒被癲狂的黑騾子摔下來。

  亂蹦亂跳的騾子拉著蔡曉闖上「危橋」前,壯碩的四隊生產隊長——於文龍,又冒著生命危險,於千鈞一髮之際,攔住了暴怒的大青騾,拼了三根肋骨骨裂的代價才堪堪搭救了她。

  當事時,農村小伙於文龍和漂亮的女知青蔡曉,倆人誰都沒想到,此一突發事件兒,竟然將「鄉下人」和「城裡人」的生活突如其來地扭到了一起。

  【高密土話解析】

  ①——「咋」,是「怎麼」的意思。

  ②——「轉磨子」,是「轉圈兒」的意思。

  ③——「闖門子」,就是「串門」。

  ④——「嚓咕」,是「背後說人」的意思。

  ⑤——「過晌兒」,即「下午」。

  ⑥——「漫【[màn】水泥」,就是「抹水泥」。

  ⑦——「棒子秸」,就是「玉米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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