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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1)

2025-04-20 20:20:07 作者: 飛天

  靜官小舞背過身去,不忍看張全中的頹唐之態。

  「我張全中……我張全中……我張全中……」張全中哽咽起來,忽然屈膝,噗通一聲跪倒在七人面前。

  我心裡咯噔一下子,仿佛滿腔怒火被他這一跪瞬間點燃,刺刺拉拉地狂燒起來。

  回顧二戰歷史,如果沒有熱血青年操槍抗日,中原所有城池早就落入敵手了。那些年輕人的血沒有白流,他們用自己的死換來了中國百姓的生。

  「起來吧。」我一步跨過去,伸手拉住張全中的左臂。

  「兄弟,我不能起來,今天我就是一個頭磕在地上,也得帶著這群人去抄鬼子司令部。我死不要緊,濟南的天不能黑,中國的天不能再黑下去了……」張全中號稱「江北第一神算子」,本來是羽扇綸巾、風流倜儻的名帥、勇將之才,如今卻跪在一群貪生怕死的奇術師面前,哭得像個無知的莽夫。

  「我跟你走,就憑這一跪,我夏天石這一百五十斤全交給你了!」我大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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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是濟南人,夏氏一族世世代代生長於濟南曲水亭街。不抗日,濟南人就活不下去,就被鬼子踐踏著、奴役著,活得狗都不如。

  「今天不抗日,可能苟活一天、三天、五天,但大家都不抗日,總有一天,鬼子來拆你們的房子、拖你們的女人、殺你們的孩子……各位,都醒醒吧,這時候不擰成一股繩,那就等著被鬼子零碎收拾吧!」我冷冷地說。

  我比這些人更了解歷史,島國倭寇有吞天野心,北擊蘇聯,南控東南亞,同時又對中國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疆域虎視眈眈。為了更快、更高效地消滅占領區百姓,他們還喪心病狂地組建了731細菌部隊……三大軸心國中,日本緊跟德國,要在全球展開屠殺風暴。唯一不同的是,德國人專門屠殺猶太人,而日本人卻是瘋狗一樣泯滅人性,毫無目標性地見人就殺。

  「我們就去……就只跟著去,形勢不妙就撤,行不行?」常大鵬率先轉變了態度。

  「好。」張全中點頭。

  「我們遠遠看著,不參與戰鬥,行吧?」那梁七公問。

  「好。」張全中再點頭。

  「我們……我們……」龐二爺也開口。

  不等他說完,張全中已經接連點頭兩次:「好,好,只要你們肯去,任何要求,我全答應。」

  「好吧,跟老張去,多多少少捧個人場。都去,都去。」有人提議。

  「去,都去都去,早去早了事……」有人小聲附和。

  我的心徹底涼了,指望他們鼎力相助張全中是根本不可能了,戰鬥結果如何,現在就能預料得到。

  幾個人七手八腳扶起張全中,七言八語地打哈哈:「老張,別見怪,誰家裡都老老小小一大堆人。這世道,先活好自己,再超度別人,對吧?好了好了,這件事說過去,大家還是好兄弟,都是好兄弟,哈哈哈哈……」

  靜官小舞低嘆一聲,隨風飄入我的耳朵里。

  我無法說更多,也無法做更多,更不能將一個身子分成兩半,一半去助張全中攻打司令部,另一半則帶靜官小舞離開。

  「去,把後廚的燒餅和驢肉端出來。」張全中吩咐。

  很快,有人從後廚抬出來一口大筐、一隻大鍋。筐里是碼得整整齊齊的空心炊餅,鍋里則是切成薄片、撒上椒鹽蒜泥的驢肉。

  張全中自己動手,抄起一個炊餅,又捏起四五片驢肉,慢慢塞進去,然後裝進自己的口袋。

  所有人默默地看著他,都不作聲。

  張全中弄好了五個炊餅,緩緩轉身,面向所有人,沉聲說:「大家都自己拿餅,自己夾肉,餅和肉拿完了,就把筐和鍋砸爛了,丟到大明湖裡去。」

  其餘七個人臉色一凜,都明白張全中是仿效昔日霸王項羽「破釜沉舟、自絕退路」之策。不過,他們心裡應該並不在意,反正早就拿定了隔岸觀火的主意。

  「拿餅,吃餅,趕緊的,吃完幹大事……」七個人嘀咕著圍過去。

  張全中走向湖邊,又回頭招呼我:「兄弟,你過來,哥哥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我全身的血已經沸騰,只盼著能夠放開手腳大殺一場,讓日本鬼子的鮮血洗刷張全中剛剛那一跪的奇恥大辱。

  「坐。」到了湖邊,張全中指著一根半枯的樹幹。

  「說吧,要我幹什麼?」我問。

  張全中微笑著坐下,再次邀請我:「坐吧,老濟南人都知道,站客難伺候。坐下說,事情才能理得清。」

  我坐下,胸口不住地起伏,情緒極不穩定。

  「兄弟,別緊張,聽我說——」張全中的左手按在我肩膀上,「這一次,我們玩一個『丟車保帥、聲東擊西』的遊戲。你最大的任務是好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保護好靜官小舞。聽我說,聽我說,這是我們既定的戰鬥方針,無論形勢危急與否,也無論同伴是否離心離德,都不能影響我們的前進方向。你,夏天石,帶好靜官小舞離開鐵公祠,然後一切都聽她的,直到平安離開這裡。」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並沒說「離開濟南城」,而是說「離開這裡」。同時,他輕輕跺了跺腳,刻意加重語氣。

  「你是『江北第一神算子』,能否算一下,這一戰結果究竟如何?」我問。

  張全中搖頭:「明知必死,還要強算,那不是件有趣的事。作為一個奇術師,既要相信命數,又要奮發圖強,全力在岩石峭壁之上種出花來,笑看風雲,不屈不撓。未來太亂,變數如同織布機上的經緯路數,混亂到令人眼花繚亂。所以,我偷了個懶,沒有去算,而是安心向前沖,過一關算一關,過不了關就跟敵人同歸於盡。兄弟啊,古人老說『埋骨何須桑梓地,人間處處是青山』,說得何等灑脫?這裡是濟南城,我們濟南人死了,就應該埋在這裡,化成肥料,滋養桑梓……十八年以後又是一條好漢。你放心去,朝天的光明大路等著你向前奔呢!」

  我不知道五龍潭那邊有多兇險,只知道,此一役張全中必死。

  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

  他給七名奇術師下跪,就等於撕破了自己這張臉,將人生尊嚴全部扔開。到了這種地步,他雖然活著,卻已經將自己這條命置之度外。

  「行,我懂了。」我點點頭。

  「懂了就好,懂了就好。」他在我肩上重重地拍了兩把。

  我沒有想哭的衝動,大概眼淚已經被怒火燒乾了。

  靜官小舞遠遠地坐在水邊,手裡握著一根碧綠的柳枝,輕輕拍打著水面。

  「去告個別?」這句話在我嘴邊轉了兩轉,始終沒有說出來。

  明知此去必死,何必勞神牽掛?也許「不告別」才是最有意義的「告別」,從此陰陽永隔,不再同天。

  「兄弟,其實我被人送了個『神算子』的外號以後,就被這虛名縛住了,不好意思向別人請教。現在,我突然很想問你一件事,何為『亞洲命盤』?三日之前,我夜觀天象,突然看見銀河正東的天際出現了巨大無比的星盤。我的記憶力還好,立刻發現它的布局與古籍中的『亞洲命盤』一模一樣。很可惜,我看的古籍來源於火燒阿房宮時的殘骸,除了那個名字、那張星盤,再也沒有其它訊息。在濟南,我找不到值得請教的人,所以才拿出來問你。你見多識廣,一定能解我疑惑吧?」他一邊說,一邊仰面向天,在剛剛黯淡下來的天際尋找著銀河的蹤跡。

  「那是與亞洲命運有關的東西,據我所知,日本皇室對它的認識頗深,並有可能操縱命盤,改變大國命運。我沒見過那東西,所以解釋不清。」我低聲回答。

  「命盤」是「山、醫、命、相、卜」里「命」部的最高深學問,其中的複雜程度不亞於宇宙星空的發源構造。解讀命盤時,哪怕有小小的謬誤,都會影響全部結果,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據我猜測,日本皇室對「亞洲命盤」的研究已經持續了很多年,不斷地驗算、求證、試錯,到如今才有底氣藉助它的力量爭霸全球。

  「是這樣?可惜人生苦短,再也沒有機會去碰觸這種玄密學問了。」張全中苦笑。

  「彆氣餒,一切皆有可能。」我反過來勸他。

  「一個人想死,誰都救不了。」他搖搖頭。

  「為什麼想死?未來那麼美好,就像你教導我的,活下去才是最正確的選擇,不是嗎?」我反問。

  「劫界——」他只答了兩個字,輕吁了一口氣,又搖頭,「唉,不說了不說了,沒意思。我枉稱『江北第一神算子』,連自己的命運劫界都突破不了,算來算去……算什麼算?」

  我理解他的心情,盛名之下,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出了問題,已經不容許自己有絲毫的困惑不解。可是,人活一生,絕對不可能「全知」,那是神的境界,而不屬於凡人。

  「張先生——」我叫了一聲。

  「不要叫我先生,叫我大哥。」他糾正我。

  「張大哥,不要太悲觀,人生無法十全十美,只要盡心盡力,也就夠了。我知道一個人,平生身經千戰,半勝半敗,但他絕不氣餒,屢敗屢戰。有好幾仗,他麾下的部隊全死光了,沒過幾個月,他又招兵買馬,捲土重來。最終,他一鼓作氣得了天下,成就『戰神』之名。你如果能盡力活下去,一定能迎來最終勝利。」我握著他的手說。

  在人生長路上,我始終相信,只要不死,總能翻身。

  「兄弟,謝謝你的鼓勵,但已經太晚了。昔日西楚霸王退至烏江,也有人如此勸他,但他還是放逐烏騅馬後自刎而亡,流芳百世,名垂千古。我張全中雖然無才無德,但也願意仿效古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他說。

  我立刻想起了偉人的兩句詩——「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但我來不及開口,張全中已經站起來。

  「走了。」他故作輕鬆地叫了一聲,並不看遠處的靜官小舞。

  其他人隨聲附和:「走了走了,都走了。」

  一行人離開湖岸向西北去,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小姐,你回個話呀?」小丫鬟的聲音響起來。

  我向東去,走到靜官小舞身後。

  那小丫鬟也在腰間束了一條武裝帶,一邊挎著短槍,另一邊插著一把匕首。

  「小姐,我要跟張先生去殺鬼子,你快答應一聲啊?」小丫鬟拉著靜官小舞的左臂,焦急地晃來晃去。

  跟著張全中走肯定難逃一死,但她眼中燃燒著的除了鬥志,還有質樸無瑕的愛意。

  「我曾經答應過你娘,要好好照顧你,直到太平盛世。你肯去,我很感動,但我不能答應。」靜官小舞堅決地搖頭。

  小丫鬟突然放手,後退三步,屈膝下跪,一個頭磕在地上。

  「小姐,我再也不能服侍您了,來生再見。」小丫鬟決絕地說。

  靜官小舞攔不住她,因為她的心已經隨著張全中離開了。

  「讓她去吧,鴛鴦蝴蝶,各得其所。」我說。

  靜官小舞怔了怔,柳條一甩,在湖面上掃出十幾圈漣漪。

  「小姐,不管您同意不同意,我都去了。」小丫鬟起身,胡亂擦乾了臉頰上的淚水。

  靜官小舞長嘆一聲,舉起左手,無力地揮了一下。

  小丫鬟獲得准許,立刻飛奔向西,追趕張全中等人。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靜官小舞低聲吟哦。

  誰也說不清愛情是什麼,也許小丫鬟對張全中所產生的也不是愛情,但她卻奮不顧身去追,只求不負此生。

  「我們走。」靜官小舞站起來。

  「張先生說一切聽你的,能否告訴我,五龍潭那邊是小凶還是大凶?」我問。

  如今我已經不奢望一個「吉」,「小凶」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小凶。」靜官小舞說。

  「那我又如何帶你逃生?」我問。

  靜官小舞望定了我,目光十分冷靜,如同月下的長刀。

  「不去,你也許會後悔。萬事萬物,相生相隨,你保護我,我也對你大有裨益。這一局,我們誰都算不准,但卻不能放棄,你說呢?」她問。

  我默默地點頭,讓在一邊,跟隨她西行。

  張全中帶走了大部分人,我和靜官小舞身後尾隨的只是一百刀斧手中極少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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