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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重回梅花公館(2)

2025-04-20 20:15:25 作者: 飛天

  文廟是濟南市中心的著名建築,自本城開埠以來,皆是如此。所以,站在這個以「尊文尊孔」為宗旨的建築物中,我的心正在逐步安靜下來。

  

  不管面前這人相貌如何,我都沒忘記自己的使命,那就是——神相水鏡。

  「好,把那面鏡子給我。」我說。

  那人皺眉:「事情緊急,先離開再說。至於鏡子,我已經妥善藏好,必須躲過搜捕後再給你。」

  我沒有移動腳步,仍舊鎮定地盯著對方:「把鏡子給我,然後一起逃。」

  一個人並不能保證天天都有好時機,一旦知道了神相水鏡的下落,我就不敢再輕易錯過,以免夜長夢多。

  「相信我,那寶貝已經藏好了。」他說。

  我第三次重複:「鏡子給我,一起走,否則我寧願待在這裡。」

  不是我不相信對方,而是這一路走來奇詭變化太多,我已經連自己都不敢相信了。

  「唉,你——好吧,走,去拿寶貝!」他無奈地用力跺腳,向左前方一指。

  左前方都是被煙火燻黑的磚牆,顯得破敗而淒涼。每塊磚都極大,幾乎要趕得上城牆磚的尺寸了。

  他快步走過去,在從地面起倒數第三行的磚縫裡摳索了幾下,屈膝發力,輕輕一推,一扇大概一米半高、半米寬的秘門就出現在牆上。

  「進。」他說著,帶頭彎腰鑽進去。

  我隨在他後面,沿著狹窄的台階向下,前進了十幾米後左拐,進入了一個地底七八米深的狹窄儲藏間。

  這裡與普通儲藏間不同,一進來就聽見了嘩嘩的流水聲,十分湍急,就來自地下。

  原來,儲藏間的西南角地面有一道直徑一米的圓口水井,聲音就是從那裡發出的。

  我聯想到濟南本城的水文地質特點,這口井一定通著地下泉脈。從清末、民國、新中國的發展進程看,每一個出現在主城區的秘密泉眼,都有可能顛覆濟南從前擁有的水文經驗,發展為全新的「現代泉城」水脈管理模式。

  井邊有欄杆,欄杆上拴著一條拇指粗的灰色麻繩,另一頭垂在水裡,應該是系在某件需要泉水滋養的東西上。

  泉水最是養人,近年來,很多養生保健專家又發展出了「泉水養器」的概念,將很多翡翠、綠玉、奇石、名木直接放入泉水中保存,意在吸收天地水脈之靈氣,續存於器物之中,讓使用者獲得意想不到的吉祥幸福。

  「就在這裡嗎?」我不等那男人開口,搶先一步,到了井邊。

  三尺之下,白花花的的井水一個勁兒地向上冒。

  我抓住繩子,剛要上提,就被那男人攔腰抱住。

  「等一等,等等!我得最終確認一下你是不是真的把百姓利益放在第一位上。這裡的一切變化,都牽扯到全城人的生死!」他叫著。

  我拿鏡子不是為了自己,本來就是為了百姓安危。對方實在迂腐,話都已經說到這個程度了,還在夾纏不清。

  「撒手,我把鏡子拿上來一起撤!」我也叫著,雙臂一振,借著揮臂之力,將那人一把推開,然後左右開弓,向上拔繩子。出乎意料之外的是,繩子末端什麼都沒有,當然更不會有神相水鏡。

  這個結果立刻讓我們兩人之間有了隱約的敵意,他說神相水鏡在井裡,分明就是在撒謊。

  「你騙我?」我問,隨手拋下了濕漉漉的繩子。

  「我沒有。」那人搖頭,「只不過,你應該知道其中的原因。」

  我沉吟了一下,沒有順著他的話反問「原因」是什麼,而是輕輕長嘆。

  好事必多磨,貪快無好事。神相水鏡是寶物神器,絕對沒有這麼容易就到手的。

  「現在,可以走了嗎?」他問。

  我明白,神相水鏡一定是被他用某種秘術匿藏起來了,處於肉眼無法得見的地方。

  「好。」我點點頭,默默地記住了進入這個密室的路徑。

  「去大明湖北門鐵公祠,那裡有兄弟接應。」他說。

  我沒再堅持,因為井水噴涌異常湍急,就算勉強下水尋寶,也太冒險,非常不明智。

  在那人的帶領下,我們重新回到文廟大殿,然後徑直由東北角小門出去。舊時大明湖附近水路發達,我從史料中早就知曉。

  我們從一個松木板搭成的簡易碼頭下去,撐起一條小船,一直向北,橫跨大明湖。

  自從進入這奇怪的幻象,我就一直在想,神相水鏡是具有神奇力量的寶物,如果它能在抗日救國的潮流中發揮作用,那麼國人的抗日過程就會變得輕鬆一點了。八年抗戰期間,中國人萬眾一心,只有一個共同的目標,那就是——把侵略者趕出中原。

  江湖上曾有那麼多奇人、奇寶,他們和它們究竟在轟轟烈烈的抗日大潮中起到了什麼作用?一切不得而知,後人能見的,只有連篇累牘的史書,只能從史書中去看那個年代的風雲變幻。

  眼下,我來了,能看到真正的歷史嗎?

  大明湖四面屋舍低矮,景色蕭條,只有南岸幾個地方高挑著太陽旗,證明本城已經在日寇的武力掌控之下。

  「有了神相水鏡還可再戰不是嗎?如果一味撤退,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我對著澄碧的湖水感嘆。

  濟南是歷史上的英雄之城,唐宋之間,出了無數國家棟樑、肱骨之臣,可到了元、明、清、民國這一段,似乎英雄的血性已經被磨蝕殆盡,任由大軍刀劍宰割,卻不發出任何反抗之聲。就像現在,駐紮城內的日軍最多不過數百人,那麼城內的練家子加起來也得這個數吧?再加上城外的軍隊、綠林人物,鐵了心要干日本鬼子的話,最差也是五五開。可惜,滿城盡掛太陽旗,男女老少都變成了刺刀下的順民。如果我夏天石生在這個年代,一定不會屈辱求生,而是創造機會,最大程度地殺傷日寇,讓這些侵略者寢食難安。

  濟南的二戰史就是一段屈辱的歷史,所有七尺男兒全都變成了無恥、無膽、無血性的牛馬,假裝過得平靜安穩,苟且偷生於太陽旗的陰影之中。

  那人正在船尾全力划槳,兩支木槳攪動湖水,不斷發出啪啪之聲。

  「看不出,你逃命的時候倒是很利索。」我看著他。

  他似乎並不覺得這是一句諷刺的話,微微一笑,手上絕不減速。

  「你不把神相水鏡給我,那麼我們的見面還有意義嗎?」我又說。

  「大計劃……大計劃里不包括把鏡子交給你這一項。鴻門宴之後,一切就都不同了。」他氣喘吁吁地回答。

  「不包括我?那麼大計劃到底指什麼?鴻門宴請的又是誰?」我立即問。

  「別說了,這是秘密……關係到本城命運的大秘密。夏天石,你不要亂……壞了大計劃,大家都得死……」他一口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對他的大計劃一無所知,誤打誤撞到這裡來,也只是為了神相水鏡。

  「你知道我名字?」我問。

  自從我闖入文廟,就沒有自報過名號。

  「對。」他點頭,「全中先生通過『沙盤演易』算定了你會來——他是江北第一『神算子』,說過的話、料定的事一定會準時應驗。」

  我覺得「全中先生」這個名字有些耳熟,轉念一想,吃驚非小,肅然問:「你說的這一位『全中先生』可是姓張?」

  他再次點頭:「那是自然,普天之下,哪裡去找第二個江北第一神算子張全中先生呢?」

  稍微知道一些二戰史的人都會知道這位「張全中」先生,這只是他的化名,江湖算命先生也是他著名的偽裝身份之一。當然,他在易學、相學、遁甲、奇門等方面的造詣絕對能列入中國百大奇術高手之列。

  張全中先生對於世界歷史的推演結果在民間廣泛流傳,其神妙程度不亞於「推背圖」和「燒餅歌」。

  他能料定我來,這也是我的榮幸。

  按照小船前進速度估計,橫穿大明湖最多需要二十分鐘到半小時的時間。

  我跟那人對話的過程已經用了接近十分鐘,按理說,小船已經劃到了湖心才對。可是,我向四面望的時候,船卻只行至全程的三分之一。

  那時節,黃昏暮靄越發濃厚,一輪滿月從正東鱗次櫛比的千家萬戶屋頂之上緩緩升起,如一隻淡黃色的大玉盤,恬靜安逸,無聲地垂掛天際。

  二十一世紀的城市中,霓虹燈光太盛,高樓大廈太多,早就看不見如此幽雅的滿月了。那些天文愛好者為了觀察到不受光污染的月亮,總會驅車數十公里,到南部山區的峰頂上去看。

  我不禁長嘆:「明湖美景遠超過今人的想像——」

  城市建設與自然景觀總是背道而馳的,發展越快,則美景消失得越急速,最終毀滅殆盡,被鋼筋水泥叢林層層覆蓋。

  驀地,一道雪亮的光柱從西面射過來,不偏不倚,罩定了我們的小船。

  隨即,有人高聲喊話:「小船上的人聽著,立刻停船,接受檢查。」

  那人一驚,雙手發力,木槳運轉如飛。

  我向西面看,一艘八槳木船劈波斬浪而來,船頭高掛著探照燈,燈下站著七八個橫端長槍的人。

  這種場面經常在抗戰電影中出現,那是鬼子和漢奸的水上巡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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