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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迷信(3)

2025-04-04 12:49:05 作者: 飛天

  我雖然並不認同楚楚說的全部話,但我一旦領悟到中日之戰永不休止,心情立刻變得沉甸甸的。

  每一次戰爭中,受傷害最重的,只能是平民百姓。這些人既不掌握兵力武器,又沒有國家政治的發言權,只能苦苦等待戰爭的結束,被動地捲入,被動地流徙,被動地受壓迫受**,在水深火熱之中苟延殘喘,哀憐乞求,只想活著看到戰爭的結束。

  「夠了。」我沉聲阻止楚楚繼續說下去,「戰爭只是某些人加冕狂歡的工具,如果我是最強奇術師,最大的願望就是在我們這一代手中永久地結束戰鬥,熄滅戰爭的火種,讓亞洲再也不會槍聲四起、戰火不休。其實,無論我們是不是最強奇術師,這都是每一個人努力的方向。」

  

  我們夏氏一族是奇術師戰爭的受害者,如果沒有「神相水鏡」,大哥就不會慘遭屠戮,如今一定像普通人那樣,快樂地生活在曲水亭街的「家家泉水、戶戶垂楊」之下。

  「你不做,我來做。」那女子陰森森地說。

  「做什麼?」我冷冷地盯著她。

  「做最強奇術師,做這個世界的主宰……」女子向前跨步,要離開那幾乎堆迭至她肩頭的蛇陣。

  事實上,青蛇兇猛,她若強行往外闖,只會葬身蛇腹。不過,當她離開時,身後立刻留下了一個相同的幻影。

  「分身術!」楚楚立刻醒覺,提氣發聲,二次吹響了驅蛇的口哨。

  「分身術」是日本忍術中的至高技藝之一,在忍術名著《萬川集海》中,被推崇為「十大名忍術」之一。這種技藝被分為五重境界,分別是影、雷、沙、葉、風。其中,影、雷、沙、葉都只能算是低層技藝,而修煉到「風之分身術」的時候,人與分身已經無從分辨,人即分身,分身即人。

  我只要舉個例子就很容易說明了,中國四大名著《西遊記》中曾描寫過,孫悟空有「毫毛變身」之術,拔根毫毛一吹,即可以變成另一個自己。在某些特殊情況下,他也可以將毫毛變為真身,而真身化為毫毛,隨風而逝。可以說,《西遊記》與《萬川集海》這兩本書有著異曲同工之處,都是對本國奇術師的準確描述。只不過,在中國,《西遊記》被稱之為「迷信」,而在日本,《萬川集海》卻成了忍術歷史上備受推崇的經典著作。

  由此可見,「迷信」或者「科學」,都只在輿論、民眾、執政者的一念之間。

  僅此一念,就可以令其下地獄,或上天堂。

  口哨一起,蛇陣立刻平行移動,追逐那驟然遁出圈外的女子真身。

  我及時地看出端倪,立刻發聲提醒楚楚:「不是分身術,不要妄動——」

  當然,我說的話也不盡正確,因為那女子的確使用了分身術,但卻不是簡單的一分為二各奔東西,而是一種分分合合隨心所欲的高明手法。她創造出一個移動的「本我」,讓楚楚驅趕蛇陣去追擊,但自己的真身一動不動,仍然斜倚著門框,就在地簧門的內外分界之處。

  蛇陣一動,她一動不動,即告安全脫困。

  蛇陣不動,她就可以借著分身遠遠遁逃,令楚楚追之不及。

  這種情況下,無論楚楚怎樣做,也都無法困住對方。

  蛇陣一亂,那女子一閃,便退到地簧門之外。

  「桑青紅,你就是桑青紅!」在對方一閃之際,我從她臉上那種驕傲輕蔑的表情上獲得了靈感,心裡那個桑青紅與眼前看到的女子立刻合二為一。

  很多時候,桑青紅給我的感覺像是從雲端俯瞰世人的半神。

  她的見識與技藝遠遠高出同一時代的奇術師,所以大部分時間不屑於與其他人刀對刀、槍對槍地面對面戰鬥,總是採取穿花蝴蝶一樣的輕巧手法,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讓敵人連她的衣角都碰不著。

  對於這樣一個「人」,再用普通的奇術手法去對付她,已經毫無殺傷力。

  「你說得對……」那女子的聲音遠遠飄來,「你不入局,這場戰鬥永遠不會真正開始,也永遠不能真正結束。」

  這句話,讓我記起了她曾布下的「替身局」。

  「她處心積慮引我入局,到底是何居心?我已經被捲入了奇術師之戰,難道這還不算是入局?她要我入的局,究竟是什麼局?在這場奇術師之戰中,桑青紅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其終極目的又是什麼?」我被一連串的問題困擾著,隱約覺得,桑青紅身上藏著更大、更可怕的秘密。

  桑青紅離去,被蛇陣追逐的分身也倏地消失,不留痕跡。

  蛇陣猛地一亂,全部撞在一起,彼此憤怒撕咬起來,連楚楚的口哨聲都無法阻止。

  我回頭看,楚楚的兩腮已經變得殷紅如血,哨音時斷時續,可見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的時候。

  「楚楚,停下吧。」我攙住她的左臂。

  她在哨音中搖頭,身子一傾,靠在我身上。

  青蛇的撕咬越來越瘋狂,在大廳中央形成了一個翻翻滾滾的「蛇球」。數百條蛇一起怒吼,恐怖之極的「嘶嘶」聲越來越響。

  我猛地意識到一個問題,也正是煉蠱師最忌憚的一種情形——「噬主」。

  通常情況下,煉蠱師是有能力控制蠱蟲的,他們與蠱蟲的關係是絕對的「以暴制暴、以強壓強」狀態。一旦煉蠱師出現了心智衰退、氣勢羸弱的局面,那麼被強行壓制住的蠱蟲立刻會發生叛亂,先「反噬其主」,然後「鳥獸星散」,成為為禍人間的「野蠱」。

  在苗疆歷史上,蠱蟲「噬主」的例子屢見不鮮。

  野蠱釀成大禍的例子也不少見,近年來影視作品中的「異獸、異形、異種」形象,幾乎全都脫胎於各種「野蠱」的傳說。只要動動腦子就能猜到,野蠱脫離了煉蠱師的壓制之後,定會潛入人跡罕至的深山大澤之中,瘋狂地從大自然中汲取營養,然後野蠻生長,直至無法隱藏行蹤為止。

  天道循環,物人一理。

  煉蠱師通過一些非常殘酷的手段豢養蠱蟲,以滿足自身想要的各種目的。獲得和失去是相輔相成的,獲得多少,就要相應地失去多少。

  「噬主」,正是「煉蠱」的反義詞。

  「大哥,伏在我身後,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妄動。」楚楚停止了吹口哨的動作,左手捂住喉頭,右手按住胸口。

  她的兩邊嘴角都在滴血,整張臉忽紅忽白,難看之極。

  「我們離開,回去!」我低聲跟她商量。

  「來不及了,青蛇噬主,永別了大哥。」楚楚含笑回答,「大哥,無論我發生了什麼事,你都要好好的,一直走下去。我知道,你將來會是最好的奇術師,是奇術界的王者。可惜沒能親眼看到那一天,更可惜,沒能為你做更多事……」

  她的笑容平靜而淒冷,像一個自知必死的人正在交代遺言。

  我反手去按電梯鍵,但電梯門卻遲遲沒有打開。

  「大哥,我愛你。」楚楚踮起腳尖,在我唇上輕輕一吻。

  那個吻之中帶著濃烈至極的血腥氣,也帶著楚楚唇上的微微體溫、處子香味。

  蠱蟲噬主的結果異常可怕,我無法想像美麗溫柔的楚楚將葬身於蛇腹之內,但這一切一定會發生,就像之前遭到苗疆煉蠱師落蠱之後的人一定會恐怖慘死一樣。

  電梯門仍未打開,但蛇陣的翻滾已經停止,所以從自相殘殺中活下來的青蛇橫向列陣,蛇頭全都對準了楚楚。

  「大哥,如果發生什麼事,不要企圖救我。如果有逃生機會你就趕緊走,如果不能走,就背過身去,蒙住眼睛,塞住耳朵。我們……就此永別了……」楚楚以最溫柔的聲音告訴我。

  「就沒有一點辦法嗎?不如我們由地簧門那邊衝出去——」我提議。

  仿佛是為了回應我的話,剛剛離去的女子由地簧門翩然而入,隨即地簧門關閉,並且「喀啦」一聲自動落鎖。

  「看好戲,自然靠得近一些能看個清楚。」她笑吟吟地盯著我,連退幾步,站在大廳的最遠端。

  我和楚楚乘電梯下來,本來是為了追殺那撐著傘的老男人,為血膽蠱婆報仇,誰知除惡未盡,反被困在兇險無比的陷阱里。

  楚楚向前走出三步,擋在我和蛇陣之間。

  「生離死別,命運無常。我都不忍心看了,沒想到你剛剛以蠱蟲殺人,轉眼間就被蠱蟲所殺。看起來,苗疆巫蠱之術的副作用真的是太大了,距離真正的奇術至尊差得太遠太遠。我現在只是覺得奇怪,你算得上是苗疆煉蠱師中的佼佼者,怎麼水平如此不濟,連當年大煉蠱師玉羅剎的萬分之一都比不上?可惜啊可惜,現代沽名釣譽之輩太多,都沒有真才實學。這種蠱蟲噬主的好戲如果讓玉羅剎看到,她是不是會很傷心——傷心自她之後苗疆再無煉蠱師?」那女子輕描淡寫,冷嘲熱諷。

  在近代史上,玉羅剎的確是苗疆巫蠱之術的一個最高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絕世而獨立。

  當西醫西藥迅猛發展時,傳統蠱術、巫藥都被迅速取代。此消彼長,西醫越來越強大,而蠱術越來越失勢。舉個例子說,抗生素、消炎針能夠擊敗大部分蠱術,換血、換皮膚、換器官則讓落蠱手段捉襟見肘,至於說到胸透、光透、核磁共振之類先進技術,則已經壓倒性戰勝蠱術,將人體裡里外外看得清清楚楚。

  正因如此,苗疆巫蠱之術才一天天沒落下去。

  玉羅剎應該就在「鏡室」之內,但她不主動現身,任何人都無法找到她。

  「任何奇術都有末日,相信日本忍術也是一樣。這是時代進步的必然結果,我並不糾結於此。但是,你不要覺得任何人都看不穿你的野心,其實世界上的聰明人絕對不會一枝獨秀,總會相互制約、彼此抵消,這就是上天對於人類世界施加的平衡之術。你以為困住我們就能逼迫玉羅剎現身?你以為消滅了玉羅剎就能解除『吳之雪風號』上的詛咒之力?你以為詛咒一除日本國就能躥升為全球第一強國……我只能告訴你,你大錯特錯了。在玉羅剎眼裡,你只是跳樑小丑,用這些根本不可能奏效的把戲一遍一遍考驗她的耐性。我剛剛說了,你不可能得逞,這些心思煉蠱師一眼就能看透,趕緊收起來吧,免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楚楚說。

  我也想過,那女子在脫離蛇陣攻擊後二次回來,一定有其特殊目的。

  楚楚說得非常有道理,對方這樣做,目標並非我們倆,而是藏匿於「鏡室」之內的玉羅剎。並且,那女子圖謀的,是殺玉羅剎而解苗疆詛咒,拯救日本的國運。

  由此,我也逐漸猜到了那女子的身份——不是指她使用的「桑青紅」的名字,而是她的真正身份。她極有可能是日本皇室外姓公主,因宮廷內鬥而流浪在外,不得進入皇室名冊。

  日本是個皇室領導下的國家,皇室的每一位成員都把這個國看作是自己的「家」,自小接受愛國愛家的理論教育。也許,只有把國家看成是自己的,才會想盡千方百計、拼盡全部力氣為之奮鬥,國在人在,家在人在,只知耕耘,不問收穫,也不計任何報酬。

  日本皇室公主流落民間的先例早就有過,有些一蹶不振,潦倒一生,有些則是勵精圖治,自強自立,最終重返皇室,成就燦爛一生。

  「你猜對了,看起來,我必須給你一些獎賞。不如這樣,等你在蛇陣中面目全非的時候,我拍下照片來,發送給日本各大媒體,在明日的新聞版面排一個大圖,再標上一個大字題目——這就是不自量力跟日本奇術師對抗的最終結果。」那女子說。

  叮的一聲,我身後的電梯門就在此刻突然打開了。

  之前我和楚楚離開電梯時,血膽蠱婆仍然倒在血泊中。如果無人援手的話,此刻她應該還在其中。

  「走,我們走!」我沒有回頭看,拖著楚楚,退向電梯。

  蛇陣突然發動,每一條青蛇都猶如離弦之箭,向楚楚疾射過來。

  楚楚倏地展開雙臂,最大限度地遮蔽住我。

  她已經忘卻了自己的生死,全力維護我的性命。

  這種情況下,我們根本無計可施。在沒有任何掩體的狀況下面對數百條毒蛇的反噬,即便是能在十步之內退入電梯,蛇陣也會緊跟上來,隨我們一起湧進轎廂。那樣,我們兩人仍然沒有活路。

  對面那女子哈哈大笑,看來已經抱定了「看一場好戲」的態度。

  「啪啪、啪啪啪啪」,連續六聲脆響,沖在最前面的青蛇猛然間炸開,碎裂的身體又殃及了旁邊的同類,發生了大範圍的連環爆炸,至少有四十條蛇在這次意外爆炸中喪命跌落。

  一股巨大的力量驟然從我背後湧來,將我和楚楚一下子左右分開。

  隨即,一個渾身是血的老女人從我和楚楚之間穿過,直接面對躁動不已的蛇陣。

  她是血膽蠱婆,一個早就該斷氣身亡的人。

  血膽蠱婆向著蛇陣大踏步走過去,青蛇們狂吐著蛇信子,卻都不敢第一個衝上來。

  「你,已經到了我們算總帳的時候了。」血膽蠱婆指著對面那女子。

  那女子沒想到會這樣,稍稍發愣,血膽蠱婆已經踏過蛇陣,大步逼近對方。

  我見過血膽蠱婆數次,曾經仔細觀察過她的背影,就連她在不同場合的走路姿勢,也非常了解。現在,這向前走的老女人肯定不是她,而是一個與血膽蠱婆外表不同、內心亦不相同的人。但是,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現在她身上不再流血,只不過那套血衣還沒來得及換下來,渾身散發著淡淡的綠光,看上去極為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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