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九命(1)
2025-04-04 12:48:15
作者: 飛天
我知道,官大娘是有「九條命」的人,而桑青紅不過是其「九命」之一。
每個人的人性中既有「仁義禮智信、忠誠孝悌善」,也有「貪嗔痴惡憎、仇恨怒罵咒」。如果官大娘所有的人性都平均分配於「九命」之上,則她替這世界承載著的「九命」就會表現出各種性情,成為平凡世界的大患。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𝖻𝖺𝗇𝗑𝗂𝖺𝖻𝖺.𝖼𝗈𝗆
我沒有起身,而是相信影子、楚楚、血膽蠱婆能夠應付外面發生的事。
現在,曲水亭街在我的腦海中變得很遙遠,隨之退走的,還有老宅里悠閒、清貧、單調、晦暗的日子。
沒有名師授業的情況下,我平淡無奇地度過了小學、初中這九年義務教育,又隨波逐流地度過了高中、大專這六年,然後順理成章地畢業即失業,成為一名年輕的社會閒散人員。這是一個大肆「拼爹」的年代,當所有同齡人的父母拼命地為自己的孩子鋪路之時,我卻只能跟爺爺相依為命,在老宅里渾渾噩噩度日。
「再不能胡亂浪費時間下去了——」我的雙拳漸漸握緊。
張愛玲曾告誡年輕人們要「出名趁早」,我已經過了那個年齡,但我無路可退,必須迎頭趕上,成為與影子、竹夫人、青島韓氏比肩的人。
只有如此,才配得上夏氏一族的血脈,不枉了白白生在這個世界上一遭。
記得還在濟南七中上高一的時候,班主任就苦口婆心地教導過我們,只有內心想改變,人生才能被改變;只要內心想改變,人生就一定能被改變。
從前,我只跟曲水亭街的市井小民在一起生活,看到的只是小院四角的天空,完全把自己的視野和理想限制住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久而久之,我也變成了一隻不會飛翔的麻雀,束手束腳,不敢想也不敢幹。
「從今天起,戰鬥,戰鬥,戰鬥!」指甲陷入掌心裡,但我已經感覺不到痛楚,胸中那團熱辣辣的生命之火已經熊熊燃燒起來。
「似乎有些不對,連魚神也躁動起來了。」影子說。
我強烈地感覺到,巨魚的不安正在不斷累積,不但尾鰭在扭動,魚身的每一部分都在掙扎,似乎正在找地方逃離躲避。
巨魚是有靈性的,只有感受到無法抵禦的危機迫近時,才會有這種驚惶表現。
「我出去看看。」楚楚說。
「不,讓你的屬下去電梯那邊看看,你必須穩坐中軍,號令千軍萬馬。」影子阻止。
此時,我本該立刻起身,去協助楚楚消除禍患,但我突然間發現,身下的沙發正在發出輕微的震動。
沙發是木製框架、真皮裹面的,下面共有六條腿,牢固地支撐著沙發主體。這裡的地面非常平坦,鋪著規格為一米見方的頂級細釉面方磚,不可能出現沙發放不平穩的現象。我抬起頭,向相鄰的沙發看,立刻發覺,這屋內的所有沙發都在震盪,其中一張沙發上放著的一張報紙也在這種震盪下緩緩移動,飄然滑落。
「是地震!」我下意識地低叫了一聲,但隨即也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畢竟地震來臨時,震動大,頻率高,時間短,也就在人們意識到「地震」時,大地的震盪已經結束。可是,現在,我從有了震感到報紙落地,足足有一分多鐘的時間,震感既沒有增加,也沒有減少,沙發仍然在均勻地顫動著。
我坐起來,搓搓臉,趕走睡意,然後伏下身子,耳朵貼在地板上,凝神諦聽來自冥冥之中的訊息。
起初,我只感受到地面的輕微震動,接著,我就察覺到肉眼不可見之處,幾百、幾千、幾萬難以計數的地震點正在此起彼伏地反覆起伏,漸漸連成了一條翻滾舞動的千里巨蛇,幾乎要將鏡室下的大地翻轉過來。
這當然不是地震,而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無法理解的地質現象。任由其發展下去,只怕這種震盪就會毀了鏡室,也毀了濟南城。
「那是什麼?」我的額頭上開始冒汗。
我只知道,那是迅速迫近的另一個大危機,比起影子的埋伏計劃來,這危機如巨靈之掌迎頭拍下,來勢洶洶,無可抵擋。如果不能妥善處理的話,也許不等影子的計劃開始執行,「鏡室」就已經被摧毀。
「大哥。」楚楚急步進來,顧不得禮貌,幾步到了沙發前。
我雙手撐地,緩緩起身。
「大哥,所有蠱蟲都發出了訊號。」楚楚的臉已經因過分焦慮而變得紙一樣蒼白。
「什麼訊號?」我輕拍雙手,把沾在手指上的浮塵拍掉。
我內心很急,但表面不動聲色,免得加重楚楚的焦慮。
「有大麻煩,麻煩來自地底,是我們從未遇見過的。我所豢養的蠱蟲都是苗疆三十六支、一百零八分支、一千八百細項里的精銳,彪悍勇猛,永不服輸。可是這一次,大部分蠱蟲已經驚恐過度,失去了戰鬥力。現在,我不得不親自出去,察看到底發生了什麼。大哥,我來是向你告辭,很可能一步走出去,百步也未必能走回來了。」楚楚說。
我指了指地面:「剛剛發生了地震,你感受到了嗎?」
楚楚搖頭:「沒有,我一直跟影子先生在一起。」
我無法用三言兩語向楚楚解釋清楚剛剛的感受,而且,也許過多的解釋只能讓別人更摸不著頭腦。
「不要出去,情況變得非常奇怪。」我告誡她。
「為什麼?」楚楚不解。
我嘆了口氣,拉著她的手向外走。
大廳的牆壁上,兩條魚的狀態比我想像得更糟糕,尤其是那條大魚,每隔幾秒鐘就要翻身回遊,根本安靜不下來。
至於那條巨魚,則是保持著難以用語言形容的一種奇怪姿勢,魚身向右傾斜,肚腹露出一半,幾乎要橫向翻倒下去。
影子將輪椅停在大廳中央,正對那兩扇玻璃門,一動不動地觀察局勢。
「誰都不要出去,敵人勢大,暫避鋒芒為上!」我大聲疾呼。
「敵人在哪裡?」影子抬頭,深深地皺眉,「我只感受到密雲不雨,卻無從發現敵人的影蹤。夏先生,難道你已經用另一種方式偵測到他們的動向?說來聽聽,說來聽聽……」
他的神情極度疑惑,似乎並不確信我說的話。
我只思索了幾秒鐘,立刻自口袋裡取出手機來。
「你要打給誰?」影子雙眉一立,眼中懷疑之色更加濃重。
「竹夫人。」我簡要地回答了這個名字,並不願做過多的解釋。
之前,齊眉與竹夫人在地下八層的辦公室里談崩,暴起射擊,子彈灼燒了竹夫人的髮絲。由此可見,雙方之間存在極深的成見。
作為局外人,我不管他們之間的關係如何,此刻只想通過竹夫人了解「鏡室」的地下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詭異變化。
「你有什麼事,向齊眉諮詢也是一樣。」影子舉手,阻止我的撥號動作。
我嘆了口氣:「那就請齊先生進來吧。」
影子上下打量著我,足足過了半分鐘,才按下扶手邊的遙控器,打開了我進來時走過的那扇門。
同時,他撳下一個送話器的按鈕,低聲吩咐:「齊眉,你進來。」
門口人影一閃,齊眉輕快地走進來,那扇門隨即關閉。
「齊眉,夏先生有事要諮詢你。」影子說。
我再次嘆氣,這些人沒有準確地預見到危機迫近,所以還在拘泥於一些程序、面子的問題,白白浪費時間。這是最要命的,因為在影子召喚齊眉這個過程中,我方至少浪費了五分鐘時間。五分鐘,足夠「鏡室」的電梯運送大量敵人過來了。
長廊盡頭的電梯緊閉著,我相信那裡就是雙方短兵相接的入口,貌似平靜,實則已經劍拔弩張,只差一個崩缺霹靂的契機。
「好,夏先生請問吧。」齊眉立刻走近我。
在影子面前,他的態度非常恭敬,不帶一絲素日的玩世不恭、灑脫不羈。
我低聲問:「『鏡室』下冰湖的情況你了解多少?你說過,抽乾冰湖,讓其它水脈中的水都流向這裡來,就能把哥舒飛天釋放出來,是這樣嗎?」
這幾句話是概括了他跟竹夫人的談話,再加上我的推測,才形成的簡要答案。
我只要他回答「是」或者「不是」,那樣能節約大量時間。
「是。」齊眉回答。
「冰湖下除了泉水,還有什麼?水脈大開,除了解救哥舒飛天,還會帶來何種隱患?水脈來自『鏡室』之外,如果有敵人循著水脈長驅直入而來,將會是哪方面的敵人?你肯定已經將哥舒水袖帶來,她如今在何處,能否馬上請她過來見我?」我一連四問,個個都是目前亟需解開的疑團。
在我說話時,齊眉的眼睛一直在不停地眨動,證明他一邊聽一邊在腦子裡組織答案。
久在官場上行走的人,如果連這種「一心兩用」的本事都沒有,那也就不用吃官場這碗飯了。
我的話音剛落,齊眉已經開始回答:「湖底除了泉水,就是容易開鑿疏通的石灰岩、砂岩。從湖底軟殼的外部增加水壓,很容易衝破阻塞,形成粗眼篩網的結構,那麼多方水脈都可以順暢地進來。按我的推算,無論哥舒飛天此刻在哪裡,最終都能借著順流到達這裡。第二個問題,隱患肯定是有的,水脈一開,一定是泥沙俱下,好壞各半。如果是敵人藉機殺入,最有可能是日本幻戲師門派。」
這種分析與我所料一致,而且多方證據也指向了同樣的答案。
齊眉接著說:「我曾經調查過,京津、冀魯、豫皖等地雖然也有江湖朋友對『鏡室』里的秘密感興趣,但他們暫時還沒有膽量殺到濟南來。畢竟濟南是南北通衢的中原大城,更是山東的省府,其間臥虎藏龍,高手極多。京津兩地的道上朋友不甘自降身份南來,而冀、豫、皖三地則是不敢上門找死。綜上所述,能夠排除國人內訌的可能性。回過頭來再說日本幻戲師門派,這一派中很多弟子都是帶藝投師,既有精於劍道的武士望族後人,也有門派沒落後的忍道大師,更有在中東大漠從業多年的職業僱傭兵。這些人身份駁雜,來歷多樣,戰鬥力也高低懸殊,造成了我們無法做針對性的迎敵部署。」
他的資料搜集工作做得極好,而且分析入理,很有針對性。
「當下呢?如果幻戲師門下弟子大舉入侵,我們該怎麼迎敵?勝算幾何?」我繼續追問。
回答這個問題之前,齊眉先向影子望了一眼。
我預感到,他的判斷一定與影子迥然不同,所以心裡不確定要不要當著影子的面據實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