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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無盡迴廊,枯山水局(2)

2025-04-04 12:43:12 作者: 飛天

  在這裡,我大概一連犯了數個錯誤。

  人在江湖,犯小錯就會遭到重挫,犯大錯就會把命搭上。所以說,江湖人不敢犯錯,也不能犯錯。

  那麼,到這裡為止,我至少犯了五個錯誤——

  第一個,我不該在五十樓電梯發生故障的時候,盲目相信那個男服務生的話,冒然進入步行梯。五十樓旋轉餐廳是索菲特銀座大酒店的招牌,管理方不可能任由電梯因故障停運而不過問。我和楚楚是年輕人,不走電梯,自然可以走步行梯下去,並不計較餐廳的失誤。這是年輕人的共性,能夠儘量體諒別人,在不違背原則的情況下原諒別人的錯誤。但是,如果今晚在五十樓吃飯的是富豪或者官面上的人,那些大腹便便的大老爺們誰會這麼好說話?他們必定是大發雷霆,堅持要酒店方修好電梯才下去。我這樣說的意思就是,酒店方一定有電梯故障後的備選解決方案,而不是讓服務生隨隨便便告訴客人「走步行梯」。那時候,最正確的選擇是留在餐廳而不是離開。

  第二個,那男服務生的行為非常可疑,他第一次聽到我的招呼轉身時,是低著頭走過來的,始終沒有抬頭與我對視。他帶我們離開五十層後,至少要在第四十九、四十八兩層帶我們由地簧門走向電梯間,去試試其它電梯是否正常運行,而不是徑直向下,帶我們一直走步行梯。還有,他一聲不響地越走越快,本身就不像是一個訓練有素的服務生應該幹的事。在這種超五星級大酒店裡,任何一名服務生不經過三個月的嚴格培訓都是不能上崗的。他這種表現,只能用「心中有鬼」來評價。

  第三個,即便是服務生失誤,我也應該早就想到,必須到電梯間去。大廈方面有二十四小時預警系統,如果所有電梯同時因故障而停用,上上下下的客人只怕立刻就把服務台的電話打爆,逼著酒店方馬上解決問題,至多五分鐘內一切就都會恢復正常。所以,我們從五十樓到四十八樓用掉的這幾分鐘裡,電梯早就重新開動。

  第四個,假如一至五十樓的所有電梯故障停運,這步行梯里就不該只有我們兩個,而是有更多客人一邊抱怨一邊上下。再退一步說,即使看不見別的客人,我也能夠聽到下面傳來的喧譁之聲。可是直到現在,步行梯里始終靜悄悄的,靜的能聽見我自己的心跳聲。我應該早就意識到這一點,而不是一直走到這裡才突然發覺。

  第五個,在這種關鍵時刻,楚楚突然昏昏欲睡,很明顯是受了外力的影響。我在極度焦慮的情況下,不加分辨,就推開了通往電梯間的地簧門,甚至都沒有看看門口上方的樓層編號,實在是過於想當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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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所以犯下這麼多錯誤,與我此刻滿腦子全是各種各樣的牽掛有關。

  楚楚的複雜身世、唐晚去鏡室、龔天養在地底、「殺楚」計劃、「神相水鏡」即將出世……每一件都是對人的大腦造成強烈衝擊的大事、要事,所以我一邊考慮這些一邊帶楚楚下樓,終於將小錯釀成了大錯。

  進入地簧門的瞬間,龔天養的電話掛斷了。

  那應該預示著這麼幾種結果——龔天養被龍吞噬,電話落地;極度恐懼下,龔天養捏碎了電話;龔天養在電話里留下了證據,但電話已經隨著他墜入深淵,因距離遙遠而造成信號切斷;龔天養自知難逃一死,主動掛斷了電話,迎接厄運臨頭……

  每一種結果都是慘烈的,因為在那之前龔天養絕對不會猜到他竟然死於此處、此地,並且是這種離奇死法。

  我的心猛地一緊,龔天養的悲慘下場也是很多江湖人的下場。

  正如濟南民間俗語所說,瓦罐難離井沿破,大將不免陣上亡。

  我們是江湖人,踏入江湖的第一天起,就知道最後很可能無法像平凡人一樣壽終正寢,而是死於奮鬥的中途。

  哐的一聲,地簧門在我背後關閉。可是,面前的走廊里也黑漆漆的,竟然沒有一盞燈亮著。

  「難道整幢大廈的電力都出現了問題?」我更加奇怪,舉起手機,接著屏幕亮光向前照著。

  在我面前,是一條深有百步的長廊,並沒看到預想中的電梯間。

  我剛想回身,前面幾十步以外有手電筒光柱一閃,似乎有人從側面的岔路上經過。

  「喂,等一等——」我叫了一聲,立刻攬著楚楚向前。

  此刻,我已經隱約意識到步行梯有些問題,自然不會重回外面去。

  向前走了十幾步,黑暗之中突然有了微光。那種光是淡青色的,有的在上,有的在下,有的竟然在空中緩緩飛翔,像是夏夜的螢火蟲一樣。

  我停下來,向正前方望著。

  微光越來越多,漸漸連成大片,照亮了四面的景物。

  這裡並非酒店長廊,也不是酒店客房區域,甚至我懷疑這根本就不是酒店大廈之中,而是到了另外一個陌生而詭譎的地方。

  在我腳下,是一條沒有水的溪流,寬度僅有三步,溪底鋪著勻淨細碎的雪白砂礫。溪邊,左側是三塊青灰色的石條搭建而成的寫意小山,右側則是一座簡化到極致的木樓,只有一頂、一柱、一底、一梯。木樓門口掛著匾額,但匾額上的題字卻只有草草一筆,既沒有書寫者的題頭,也沒有最後的押尾小章。那一筆,像是古帖中的草書「一」字,又像是更為隨意灑脫的「山」字或者「水」字。

  稍遠一點,便是一道天然形成的蘆葦草牆,而那些蘆葦也是參差不齊,有歪有斜,極盡天然本色。

  「歡迎,歡迎,歡迎。」一個穿著日式長裙的女孩子從蘆葦牆後面轉出來,大眼睛裡盛滿笑意,手中還捧著一個雙耳古陶茶杯。

  「請問這是什麼地方?」我緊緊攬住楚楚,警覺地盯著那女孩子。

  「這裡是一個可以放鬆身心、提升精神能力的好地方,至於名字——那重要嗎?」女孩子走近,笑吟吟地看著我。

  我向四周看,目光盡頭全是霧氣,除了眼前的一亭、一牆、一溪、一人,竟然再也看不到其它的景物。

  「一切都是幻象。」我盯著她的眼睛,「閣下是來自日本的幻戲師門下?」

  在曲水亭街,我和唐晚都已經與日本幻戲師打過交道,而唐晚更是目睹了燕歌行與幻戲師織魂的驚險一戰。對於中國的奇術界而言,日本幻戲師並不陌生,所有人是在一個統一的世界級平台上較量,只不過因為現代化交通工具的幫助,所有人之間的距離被瞬間拉近,危險性也成倍地增加了。

  「既然一切皆是幻象,您的問題豈非也是幻象?我現在就算承認我是幻戲師門下,這答案豈不也是虛幻不實的?答與非答,問與不問,皆是幻象,不是嗎?」女孩子說。

  「沒錯。」我點點頭。

  「現在,也許您需要一張椅子,把這位楚小姐放下來,對不對?」她問。

  我再次點頭。

  她向我的側後方一指,本來空無一物的地方立刻出現了一張深棕色的雙人沙發椅。

  「她累了,讓她好好歇歇吧。」女孩子笑著,伸開手臂,指向那沙發椅。

  我走過去,讓楚楚在沙發椅上躺好,然後把她的雙腳也抬上去。

  「有你這樣的好男人照顧她,她一定會睡得很安心。」女孩子又說。

  我也累了,但是我不能停下,必須肩負起照顧楚楚、打破幻象的責任。

  「我知道,無論是否幻象,你心裡總是存有很多疑問。譬如,你很想知道,日本幻戲師來到濟南的目標是什麼?是為了攫取『神相水鏡』嗎?是為了搶掠中國人的其它寶物嗎?或者是,像八十年前、一百多年前的大和戰艦、坦克、軍國主義部隊那樣,為了占領這片偉大而美麗的大陸?或者……太多太多了,我無法一一列舉。可是,在這裡我只想說,你所有的問題都問錯了方向,也猜錯了我們的想法。我們其實有著很統一的共識,二十一世紀是個全球大融合的時代,地球是中國人的、日本人的、亞洲人的,也是美國人、加拿大人、南美人、歐洲人的,歸根結底,它屬於所有人類。那麼,任何一個門派都可以登上世界的大舞台,展現自己,壯大自己。我們幻戲師這一派的目的,就是『我來即我在,我在即我生,我生即我擁有,我擁有即我是世界之主』。就像現在,你看到我,看到這一片充滿了極簡主義之美的枯山水風景,即使明知它是通過奇術營造出來的,你也會在心裡留下印象,不是嗎?」

  我思索她說的話,很快就悟到,這一門派其實是想將全球都當成自己的舞台,兵不血刃地占領一切能夠觸及到的地盤。

  如果這就是她的真實想法,那麼這一代人將會比昔日的軍國主義更為貪婪可怕。

  幻戲師以幻象迷惑世人,其真實目的卻是由虛幻轉向現實,等到幻象消失時,她們的皇圖霸業已經達成。

  「你說的真是好極了,但我並不感興趣,也不會像你說的,離開這裡之後仍然心存印象。在我看來,一切幻象都是夢境,我們濟南人常說——『夢是瓦上霜,太陽出來一掃光」,所以,不管你說得有多動聽,明早太陽一出,現在看到的、聽到的,都會如煙消散,不留餘味。」既然已經看穿了對方的意圖,我也直抒胸臆,以免對方以為中國人愚昧可欺。

  「呵呵呵呵,你也說得極好,而且把我們大日本民族的最偉大象徵也說了出來。日出東方扶桑之島,這是全球文化界的共識。扶桑,就是我們大和民族永遠的棲息之地、發源之所。你剛剛說,太陽出來一掃光,豈不正是在頌揚大和民族的威力?」女孩子拍掌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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