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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百花洲上鬼見愁(1)

2025-03-21 13:18:58 作者: 飛天

  唐晚當然記得,百花洲里只有流水與殘荷,南面沿著曲水亭街匯集過來的幾條泉水溪流,都在這裡聚攏,沿著路面下的水道向北,流入大明湖。

  「這一定是幻覺。」她很清楚這一點。

  她向明湖路上看,路燈還亮著,不時有車輛呼嘯而過。

  既然是幻覺,她只需向北走幾步,就能遠離百花洲,踏上明湖路。她這樣想的時候,腳下立刻移動,向右連跨了七八步。可是,街道明明就在眼前,腳下動,街道也動,當她停步時,距離明湖路還是十幾步遠,並沒拉近分毫。

  她加快腳步,向前疾走,想要繞過百花洲,轉入曲水亭街上去。但是,她無論向前走多快,到了停步時,仍然站在原地。

  「鬼打牆!」她明白了。

  天下異術,同出一轍,全都能認祖歸宗到春秋時期「奇聖」鬼谷子門下。唐晚既然長期修行「摸骨術」,對於其它的奇門秘術也就略知一二。當下,她不再盲目行動,而是彎下腰,摸到一個石墩,謹慎地坐下。

  她知道,在「鬼打牆」出現的時候,人眼看到的一切全都是幻象,高的可能是低的,遠的可能是近的,可見的可能是不存在的,一馬平川處也可能有溝坎路障。所以,她只能相信自己雙手摸到的實物。

  如果是平時,她會鎮定地枯坐,等待幻象自動消失。可是今晚,她敏銳地意識到,發生在百花洲的「鬼打牆」異象,很可能跟老宅有關,所以她必須儘快地衝破幻象,回老宅那邊去。

  她打開挎包,取出一枚手術刀片來。

  

  通常,劇痛能夠幫人瞬間脫離幻覺,回到真實世界中來,就等於是用肉體上的創痛幫人擺脫噩夢那樣。

  十指連心,她只需用刀片割破一根手指,幻象自動就會冰消瓦解。

  接下來,她把刀片橫壓在左手小指的指肚上,正準備輕輕割下去,但就在這時,一個穿著日式和服的女人由斷壁廢墟中迅速轉出來,雙手捧著一卷竹簡,裊裊婷婷地邊走邊讀。

  唐晚停手,凝神盯著那女人的雙足。

  她觀察得一清二楚,隨著那女人雙足移動,越來越遠地離開廢墟,這就表明,該女人並沒有受困於「鬼打牆」,而是自由移動,進退自如。

  「暮色打破時間之繭

  抽絲如黑髮

  編結歸鴉的翅膀

  濃烈如墨……」

  女人捧著竹簡邊走邊讀,直走到唐晚面前,才抬起頭來。

  她長得很美,大眼睛,高鼻樑,唇紅齒白,腰肢纖細,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現代化美女。

  「這麼好的俳句,卻沒人靜心欣賞,豈不是文學家的悲哀嗎?」那女人問。

  唐晚對於現代日本俳句有所了解,冷靜地接話:「俳句並非世間最好的藝術表現形式,日本國人一向喜歡譁眾取寵,懂與不懂,只要是俳句,全都鼓掌叫好。」

  俳句是承接自中國唐詩、宋詞精神的衍生品,日本文人孤芳自賞,到了中國文人眼中就一錢不值了。所以,唐晚說的倒是真話。

  女人並不著惱,而是眯起大眼睛,望著唐晚微笑:「我就屬於不懂而只知道叫好的那一類人。你呢?又是哪一種?」

  一陣風捲來,和服衣襟一動,露出了兩隻長可及地的刀鞘。夜風令唐晚遍體生寒,而那周身雕刻著和風花枝的刀鞘,更是帶來了凜凜殺機。

  唐晚立刻提高了警惕,防備對方突下殺手。

  「不要慌,刀是對付敵人的,絕不會對著朋友。就像你們中國歌曲中唱的——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那敵人來了,迎接它的有獵槍……」那女人說。

  唐晚寒著臉回應:「我們並非朋友。」

  她不確定能不能阻止那日本女人行兇,但遇到這種事,她只能硬著頭皮撐著,不露出任何怯意。

  「我知道,中國是一個充滿了詩意的國度,在漫漫的歷史長河中,湧現出的詩人堪比草葉上的露珠,多不勝數。真希望我生來就是一個中國人,能夠在詩的海洋里自由泅泳……」那女人語調懇切地說。

  唐晚禁不住冷笑:「閣下在百花洲里弄神弄鬼,又捧著竹簡大搖大擺地走來走去,須知這不是你們日本,而是中國濟南。」

  那女人仍然微笑:「日本和中國有什麼區別?大家都是呼吸著同樣的空氣,吃著同樣的食物,過著同樣的世界時間。唯一不同的,是我出生於日本海島,而你出生於中國大陸。人是沒法選擇自己的出身民族的,從這種意義上說,你我的身份沒什麼不同,犯不著相互嘲弄,視為死敵。」

  唐晚一怔,感覺自己對對方的每一句憤怒諷刺都像是撞在厚實的橡皮牆上,原樣反彈,不留痕跡。對面這女子說話不緊不慢,羅輯思維非常明晰,不肯在言語上吃半點虧。

  「這些幻象是你設下的?」唐晚向百花洲里一指。

  那女子點頭:「是啊,這裡仿造的是日本廣島舞鶴神廟遭到原子彈襲擊後的悲慘世界,那是大和民族心中永遠的痛。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帶你進去參觀一下。」

  唐晚一驚,二戰末期美國以原子彈襲擊日本的廣島、長崎兩大城市,逼迫天皇跪地投降,這在戰勝國看來是一錘定音的高招,在日本人看來卻是國家癱瘓、民族毀滅的重大打擊。資料記載,二戰之後,大和民族每當需要激勵民眾士氣之時,都會把原子彈事件搬出來,以「國恥」來警示當代人及下一代人。同時,民眾自發地在兩個城市的廢墟中修復神廟,以此作為發誓興國的恥辱柱。

  舞鶴神廟初建於中國唐代高僧鑒真大師東渡之時,其中供奉著大師手書的「舞動山海、鶴立九霄」捲軸,一直都被廣島市民視為精神領域的國寶。

  唐晚意識到,對方在百花洲製造鶴舞神廟的幻象,似乎具有更深遠的意味。

  她克制住自己的憤怒情緒,緩緩搖頭:「不敢當,就算要參觀,也得選在陽光明媚的白天。」

  女子大笑:「何必自欺欺人,自己嚇人,我布置的雖然是『鬼打牆』的陣勢,對你卻不會造成傷害——」

  一輛黑色的凱迪拉克越野車由西面駛來,到了西面的微山湖魚館門口戛然而止,從後門躍出來一個穿著黑皮風衣的男人,徑直過街,走向百花洲。

  那女人不再跟唐晚囉嗦,而是向那男人迎上去。

  唐晚知道,正主兒到了。

  她迎著風側耳傾聽,聽到那女人厲聲喝問:「燕歌行,你來遲了。我今晚倒是要看看,離開京城那一畝三分地,你到底算得了什麼?」

  隔著十幾步,唐晚看清了那男人的威嚴相貌。

  「我算得了什麼?不過是舞鶴一族的掘墓人而已。」那男人針鋒相對地回答。

  「哈哈,這是在濟南——」那女人大笑。

  那男人一字一句地更正:「你錯了,這不是在濟南,這是在中國。我神州大地幅員遼闊,處處都有桑梓埋骨之地。我猜,今晚你選擇了最好的死處!」

  那女人輕飄飄地旋身,併攏竹簡,指向百花洲深處:「我在那裡,已經挖好了吃人不吐骨頭的陷阱。你敢來嗎?」

  那男人昂然回應:「有何不敢?頭前帶路。」

  在那種情況下,唐晚完全是置身事外的,因為日本女子布下的陰陽陣勢完全是為了對付這灑脫冷傲的男人,除他之外,所有人都與此無關。

  那男人經過唐晚身邊時,淡然地瞟了她一眼,隨即展開雙臂,迎著百花洲上吹來的看不見的黑暗勁風,大踏步而去。

  唐晚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追逐著那男人的背影,直到他踏上了百花洲的池塘邊沿。

  「不要去——」唐晚低聲發出警示。

  當然,她從那男人一往無前的凌厲氣勢中,也知道警示無用。

  那男人舉起右手,沒回頭,只是在半空中輕輕一揮。

  「不敢來嗎?」那日本女子已經踏入百花洲深處,聲音遠遠地飄來。

  「她以逸待勞,先布下鬼打牆,後在水面上營造虛空幻影,占據天時地利。你去,費三倍之力,都不一定必勝。」唐晚明知勸不住,但仍要盡到自己的義務。

  「富士山下鬼見愁——日本幻戲大師織魂只不過是把她在富士山中苦苦經營了十年的『鬼見愁之陣』完全複製到濟南來。她有地利嗎?我看未必。所謂天時,更是荒謬。二十一世紀之中國,正是巨龍騰飛、一躍千里之相,只有華人才能藉此機會一飛沖天,非我族類,豈容借勢?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奇術一道,還差得遠呢!」那男人淡淡地回應。

  「哈哈哈哈,說得好啊,說得好……我布下這『百花洲上鬼見愁』之陣,捕的是夤夜急飛的雀,不是一飛沖天的龍。是龍還是雀,是死於陣還是破於陣,進來說,進來說,哈哈哈哈……」那女子在曲徑通幽處大笑。

  唐晚知道織魂的名字,也知道日本的「幻戲」一族是從唐代中國的移魂術、攝魂術、精神控制術演變而來,經過了幕府時代幾大超級忍者的推演提煉,已經變成了一種精神、肉體、景觀、圖畫四類不同境界高度結合的產物。精通「幻戲術」的絕頂高手,才能被冠之以「幻戲師」的光榮稱號。

  日本的富士山具有特殊靈氣,其山陰、山陽、山左、山右具有不同的風向、土質、水脈、靈氣,能夠給予不同奇術修行者以醍醐灌頂般的啟迪。所以,日本各島高手面臨修行桎梏時,都會選擇隱居富士山中,閉關面壁,冥思苦想,以此來抵達精神的至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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