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風雨欲來

  回到市內，已近深夜。夜色深不可測，小汽車攜著急促的喇叭聲在寬敞的街道上驅馳，縱橫交錯的霓虹GG牌散發出朦朦朧朧的味道。

  在街道兩旁，梧桐樹上直挺而又鋪張的枝葉在半空中交匯，於浮光掠影之中，衍生出長驅直入的快感。

  不知道為什麼，時小念突然想放聲大喊。

  這麼晚才回宿舍，她望著窗外，雙眼有些迷離，如果她沒記錯，上一次類似這麼晚才回去，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她的思緒有些起伏，回了一趟家，再次踏足這座城市，她變得有些煽情。倒不是她對這座城市有多麼地熱愛，只是她想到了那時剛剛來到這裡的不易，鼻頭有些泛酸。

  「你怎麼了？」簡皓坐在駕駛座上，他察覺到時小念有些不對勁，不禁轉頭看了她一眼。

  「沒事。」時小念伸手摸了摸鼻子，她強笑著朝簡皓說：「簡皓，我跟你說個故事吧？」

  「故事？」一聽時小念想要講故事，簡皓挑了挑眉，反正從這裡到時小念的宿舍還有蠻長的一段距離，於是他點了點頭：「說說看。」

  時小念整理了一下思緒，她開始說了起來：「以前，在網絡上還沒風靡起『城市走失族』一詞時，一個來自農村的姑娘，隻身來到這座城市。當時的她身無分文，來到這座城市，她以為她可以憑藉自己的努力重新開始，但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生活對她一點也不寬容。」

  「她本來是一名小有名氣的園林設計師，但是因為某種原因，她只能拿出自己的第二專業參加面試。她依然記得，在一場面試中，面試官是個胖子，一頭毛髮所剩無幾，滿臉橫肉的面試官眯著狹長的眼睛，翹著二郎腿，一把抖開她的簡歷。」說著，時小念吸了口氣，模仿對方的口吻說道：「你是本科？學歷這麼低？也好意思進來面試？」

  「對方一副路遇沿街乞討的乞丐般，滿臉的不屑。」時小念嘆了口氣，她的聲音有些低沉：「那位姑娘侷促地回答『可是，招聘啟事上寫的是本科或者本科以上學歷都可以啊』。」

  聞言，簡皓默然，他放慢車速，車內的廣播頻道開始放音樂，放的是李代沫唱的《骨子裡的我》。

  悠揚的音樂在車內迴蕩——

  ……

  那時候悽慘的我　吹著北風看月亮

  我記得那些人話說的多酸

  我穿過大街小巷　擦不掉一身難堪

  死了也沒人管

  ……

  想對回憶打一槍　讓我平反

  跟昨天的昨天　上訴

  ……

  我很平凡　也很簡單　骨子裡的我卻很勇敢

  我還有眼淚　不用別人安慰　重新來

  ……

  受到音樂的渲染，時小念的雙手突然絞在一起，她繼續說：「面試官聽面試的姑娘這麼說，他的嘴角更加不屑，語氣越加咄咄逼人『那是針對本市的畢業生，你是嗎』，姑娘搖了搖頭，她走出面試的公司，來到大街上，菸灰色的天幕下，文化廣場熱鬧非凡……」

  「那個人是你嗎？」簡皓沒忍住，他望著她，輕聲問道。

  時小念點了點頭。

  「其實一開始我打算來這裡的時候，我爸爸媽媽一萬個不願意，雖然鄉下的工資沒有城市這麼高，但是好處在於它的競爭壓力沒那麼大，生活的幸福指數相對會比較高一點。」說著，時小念自嘲一笑，「而且當時我的家庭、我的事業都剛經歷一場暴風雨，確實不適合逞強。」

  「但是最後的最後，我還是來了啊。」時小念揚起白皙的脖頸，「我羨慕別人的努力，羨慕別人混得風生水起的生活，羨慕那些才畢業的人就能進入月薪上萬的公司，我自認為不比他們差，但是這個世界上，現實太過殘酷，那些人，太看重文憑了。」

  「一張大學的憑證，卻是我躋身上流的入場券，可惜我的畢業的院校檔次太低，那些人根本就看不上眼。」時小念嗤笑，「所以我不敢再挑三揀四，我計劃好了，先就業再擇業。」

  「後來呢？」簡皓追問，他仿佛能夠看見，這個堅韌的姑娘初到這座城市的時候，她所付出的艱辛與努力。

  「後來？後來好了一點，儘管找工作依舊艱辛，不過我還是進入了一家私有企業。我對工作還算滿意，只是我的上司，那個隨意揩油的混蛋，讓我一度想要殺人。」

  時小念咬著牙，她恨恨地道：「我永遠都會記得，一個星期五，我留下來加班，路過他的辦公室，想要去交材料的時候，他關上門想要非禮我，我忍無可忍，最終胖揍了他一頓。雖然我承認出氣很爽，但是因此我再次丟了工作。」

  「後來這種事見得多了，我學會了忍氣吞聲，不過還好，我的運氣始終沒有那麼差，至少現在看來，一切比最初都要好了很多。」

  時小念笑了笑，她抹了把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抱歉，讓你聽我廢話了。你呢，可以告訴我以前你是怎樣的嗎？」

  「我沒什麼好說的，好了，今天你也累了，等會回去早點歇著吧。」簡皓說道，時小念也不勉強，她「哦」了一聲。

  折騰了一晚上，總算是回到宿舍了。時小念下了車，她準備上樓，對著簡皓說道：「今天謝謝你了，簡皓。」

  「不客氣。對了，車後箱的那些水果怎麼辦？要不要我幫你搬上去？」簡皓同樣下了車，對著時小念說道。

  「這個不用了吧，你拿回去吃就好，我宿舍太小，而且冰箱也沒得放。」時小念急忙拒絕，開玩笑，她一個人根本吃不完。

  「那好吧。」簡皓沒有強求，「如果你想吃，歡迎隨時來我家，我先回去了。」

  「再見。」時小念擺手。

  「再見。」

  簡皓開車離去，時小念看了看，她收回目光，緩步上樓。

  ……

  接下來幾天的假期，時小念都窩在宿舍，本來簡皓每天都要過來給她做飯的，但是時小念拒絕了。

  她也知道他公司的事就夠他忙的了，不過時小念也不想做飯，於是她賴上了顏悅悅，讓顏小姐天天做飯給她吃。

  顏悅悅一開始是拒絕的，但在時小念的萬般「乞求」之下，善良的她還是沒防住防線，最終被時小念攻陷。

  時小念又過上了豬一般的生活。

  這樣的結果導致她的體重急劇攀升，千年不變的體重，在這種養豬的生活中，開始有了漲動。

  「天啊，我胖了！我居然胖了！而且還是兩斤！？」時小念站在電子秤上，她大聲地喊著。顏悅悅差點沒震破耳膜，她翻了翻時小念的白眼。

  「被我這麼養著，才胖個兩斤，你也好意思說？」對於時小念的大驚小怪，顏悅悅顯得如此的淡定。

  「悅悅，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知道嗎，我的體重三年裡沒有變化過了哇！」時小念想要跟顏悅悅道出自己的體重辛酸史，可是顏悅悅表示對這些不感冒。

  「是嗎？那現在你要咋樣，減肥？」顏悅悅問，時小念接下來的回答差點沒讓她栽倒。

  「減什麼肥，我好不容易胖了，你知道多這幾兩肉的我多麼不容易吶！」時小念不滿，顏悅悅一口水沒噴出來。

  「你強悍，我不跟你瘋，我去做飯！」顏悅悅乾脆利落地起身，朝著廚房走去。

  ……

  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時小念假期結束，她又要開始忙碌的上班生活。

  星期一，宋氏集團。

  對於自己一上班就要開會，時小念也是無語。不過這是領導的意思，天大地大領導最大，她還是乖乖地直奔會議室。

  宋氏集團會議室中，時小念坐在會議室的右後方，宋止安在說些什麼她也沒怎麼聽，會議室里至少有十幾個人，她的注意力卻只放在了宋止安旁邊的男人身上。

  男人六十多歲，鬢角有幾絲白髮，眼角也有少許皺紋，但是這些並不影響他由內而外散發出的精銳氣質。

  時小念從於瀟瀟口中得知，這個男人就是宋止安的爸爸，也就是現任行政總裁，宋氏集團的執掌者——宋武敵。

  對於宋家老爺子這名字，時小念完全無法吐槽，也不知道老爺子他爸腫麼想的，給老爺子起得這名字如此牛掰。

  時小念也是服了。

  雖然宋武敵這名字不咋滴，但是老爺子不說話，光是身上那種冷硬的姿態就知道他是個頑固的人。不然要換作普通人，早就在自己成年之後去派出所換個名字了，哪會一直「武敵」到現在？

  時小念心裡有些打鼓，話說宋武敵老爺子平時也不見他在公司，今天突然到來，而且又開會又巡視的，這麼大的陣仗，他想幹啥子呢？

  宋武敵感受到探究的目光，他向時小念看去，冷冷地回視讓時小念一怔。隨後她大方地對他點頭微笑，這樣的目光讓他想起初見簡皓的時候，還真是久違了呢。

  而老爺子看她一臉不卑不亢，眸光不禁變得幽深起來。他似乎在笑，又似乎沒有，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時小念收回目光，她垂首蹙眉，話說，這老爺子來公司，該不是針對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