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伶牙俐齒

  「是誰敢欺負我的女兒？」墨藍色的碧幽海，在暗夜中好像戴著一層厚重的面紗，變得高深莫測。狂風捲起千層浪向海岸邊呼嘯奔騰，使人毛骨悚然，忍不住想退讓三分。雨越發密集起來。

  「爹爹息怒，快將這雨停歇吧！不然落鳳城便消失殆盡啦！我不想哥哥、姐姐的家沒有。」小魚摟著鯉魚王的脖子晃。

  「人類如此對你，我怎能輕易放過？」鯉魚王怒目圓睜。

  

  「是一個叫錢川的人騙走的女兒，與其他人何干？哥哥、姐姐是好人，我不許你傷害他們。否則我去告訴娘，說你欺負我，讓她收拾你。」小魚一把扯住鯉魚王的鬍鬚，使勁拉。

  「小丫頭快鬆手，我不傷他倆便是。」剛才還火冒三丈的鯉魚王戲劇化的握著小魚的小手，和顏悅色說。

  「你把雨停下，我就鬆手。」小魚趾高氣揚看他爹。

  「你鬆手我就停。」鯉魚王講條件。

  「你先停雨我再鬆手。」小魚的孩童本性暴露。

  「你先鬆手我再停雨。」鯉魚王也變成了老小孩兒。兩人僵持不下，誰也不肯讓步。

  沈寒月與雨燕相視一笑，覺得這一老一少十分有趣。不過當務之急是讓鯉魚王停雨。所以雨燕用眼神示意沈寒月，因為她本能感覺小魚會聽他的話。

  「咳、咳，小魚是個乖女孩兒，聽哥哥話，你先鬆手可以嗎？」沈寒月被雨燕趕鴨子上架，硬著頭皮勸小魚。

  「好，我是乖女孩兒，聽寒月哥哥的，先鬆手。」小魚鬆開鯉魚王的鬍鬚，掙脫下地，跑到沈寒月身邊，伸手求抱抱。

  雨燕捂嘴偷笑，沈寒月尷尬片刻，抱起小魚，她開心的隔著面具，在沈寒月臉上結結實實印上個香吻。

  「這個男子是誰？小魚怎麼可以吻他？」鯉魚王心中妒意橫生，眼神有些不善。

  「爹爹怎麼還不停雨？我想看彩虹。」小魚軟綿綿嬌憨的童音令他恢復常態。

  「小事一樁。」鯉魚王大口一張，落鳳城上空的雨水全被它吸入腹中，閃電、雷聲不見。海風越來越小，海浪徐徐後退，海面風平浪靜。

  「寒月哥哥，雨燕姐姐，你們快看彩虹。」雨燕抬頭。一條七色的彩虹，在清晨的陽光映射下，如夢似幻。久違的太陽雖沒有幾分溫度，卻帶給人希望。

  「多謝鯉魚王。」沈寒月放下小魚抱拳行禮。

  「寒月哥哥應該謝小魚。」小魚拽拽他袖角。

  「謝謝小魚。呵呵。」沈寒月笑著彎腰，撫摸她的頭。

  「不用謝！寒月哥哥把人家的美發弄亂亂了。」小魚嘟起小嘴撥開他的手。

  「小魚，我和你雨燕姐姐要回落鳳城，你和你父王回家吧！」沈寒月拱手告辭。

  「後會有期。」鯉魚王巴不得他們離開，回應超快。

  「雨燕姐姐、寒月哥哥，等等我。」兩人轉身，見小魚不知從鯉魚王懷裡掏出個什麼東西，鯉魚王滿臉肉疼，腮幫一鼓一鼓口中念念有詞。

  「怎麼了，小魚？」雨燕蹲下身，有點捨不得她。

  「這是一顆避水珠，送給你們。哥哥、姐姐要來大海里看小魚喲！」小魚遞過來一顆純淨透明的珠子，一步一回頭回歸大海。

  「沈寒月，避水珠，你收好，也許以後能用上。」雨燕脖子上已經有「吞」，好東西當然要與好朋友分享，毫不猶豫把避水珠遞給沈寒月。

  「小燕真讓人難猜。先前愛財如命，如今大方的驚人。」沈寒月不推辭，將避水珠放到懷裡想：「有空帶小燕逛逛大海，就我們兩個人…哈哈。」

  兩人坐上馬車返回落鳳城。整夜未眠的雨燕，身心疲憊不堪，再也支撐不住，呼呼睡去。沈寒月心上繃的那根弦，終得懈怠，靠著車廂打盹。

  馬車平穩地駛進落鳳城，路兩邊全是成群結隊來屋外曬太陽的人，大大小小載歌載舞，甚至有人放鞭炮慶祝水禍結束。

  「響聲震天驚不醒，厲害。」沈寒月對不受影響的雨燕佩服完，如捧珍寶般抱入專門為她準備的房間內，唇邊笑紋大增。

  「為什麼睡到現在還不醒？不會有事吧？」沈寒月晚上特意拒絕曲城主宴請齊安坤和眾人的慶功酒宴，回小院陪雨燕吃飯。躡手躡腳到床邊，眼見她閉目不睜擔心。

  「好餓，快餓死了。」雨燕的肚子咕嚕嚕奏樂，她在心裡念叨無數遍才打著哈欠睜眼。「沈寒月，我餓了。」揉揉惺忪的美目，自然的說。

  「噗嗤。」沈寒月笑出聲。

  「有什麼好笑的？」雨燕微惱。

  「小燕跟我在一起，似乎只有餓。不如你躺在床上，我餵你如何？」沈寒月的話讓她大窘。

  「誰要你餵？我自己會吃。」翻身下床去桌邊找水喝。

  想到兩人初相識，在寒月宮搶牛肉，搶菜餅，昨日他餵自己吃飯，結果茶水打濕衣衫。「他說得有些道理。不過躺在床上讓他喂，像什麼樣子？」忘記自己剛來時求齊帥哥餵飯的執著。

  「沈寒月，牛肉是我的，你不許吃。」

  「沈寒月，雞蛋餅也是我的。」

  「沈寒月，你別吃那麼快，給我留點。」

  「沈寒月，我的湯。」

  飯菜上桌，兩人再次上演搶食大戰。雨燕不停嘮叨，沈寒月卻一言不發，悶頭猛吃。到最後，雨燕覺察不對，也不再出聲，吃到撐腸拄腹才罷手。

  「我們去街上轉轉？」

  「我們去外面消消食？」兩人異口同聲說。

  走在雨水泡透的大街小巷，涼風習習。富裕人家仍沉浸於雨停的喜悅里慶祝，窮人們開始清點自家受災的損失，考慮今後的吃穿問題，一時間，幾家歡樂幾家愁。

  幾個不諳世事的孩童，聚成堆，踩街上的水窪玩鬧。三個衣衫華貴的男孩兒過來喊：「免費的牛肉、包子和雞腿，誰要吃？」孩童們停下來，狐疑的看他們。

  「你們幾個，誰給我嗑頭叫聲爺，免費的牛肉、包子、雞腿隨便吃。」一個男孩揮手，其他兩個男孩連忙打開手中的油紙包放到路邊的石台上。

  「哥哥，我想吃雞腿。」一個細小的聲音怯怯地說。

  「行，你給我磕頭叫聲爺，給你兩個雞腿。」男孩舉著雞腿在那個小孩鼻子底下晃，小孩用力吸氣饞得口水直流。

  「爺。」跪下磕頭伸手拿雞腿。

  「給你。」男孩手一松，兩個雞腿掉落地上，小孩兒快速撿起，不顧沾上的泥巴，往嘴裡塞，三個男孩兒捧腹大笑。「真是天生賤骨頭，髒了還吃。」男孩罵罵咧咧。

  「啪嗒、啪嗒，」幾聲響。三個男孩的華服上皆沾滿泥巴點。

  「誰、是誰？敢弄髒我們的衣衫？」男孩大喝。

  「啪嗒。」一塊泥巴在他臉上開花。

  「在那裡。」一男孩眼尖，找到泥巴來源處。

  「夏志遠，有種你下來，躲在樹上算什麼好漢？」臉上全是泥巴的男孩兒在一棵大樹下氣得跺腳。

  「你爺爺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漢，何來算不算之說？」樹上傳來一道冷冷的回答聲。

  「夏志遠，你敢自稱我爺爺，看我爹怎麼收拾你。」泥巴男孩兒色厲內荏抬出他爹。

  「趙傑，我還沒答應收你這個孫子，你怎麼又給我弄出個兒子？既然你迫不及待，來，磕個頭，叫聲爺，爺給你雞腿吃。」夏志遠的話逗樂沈寒月與雨燕二人。

  「這小子伶牙俐齒合我胃口。」沈寒月唇角弧度擴大，站到拐彎處看戲。

  「夏志遠好聰明。」雨燕心底誇讚。

  「你胡說，誰想認你作爺爺？」趙傑氣結。

  「不想認我作爺爺，圍著小爺做甚？」夏志遠斜靠樹枝問。

  雨燕和沈寒月瞟見一矮個男孩，趁大家全神貫注盯著夏志遠，鬼鬼祟祟把地上的食物裝進一布袋中，朝夏志遠比劃個手勢，閃身跑遠。

  「夏志遠，今天你插翅難飛，有本事，你呆在樹上永遠別下來。」趙傑三人圍在樹旁叫嚷。

  「不下就不下，不過某些人的牛肉、雞腿好像讓貓叼走了。可惜呀！可惜！」夏志遠搖頭。

  「我們的牛肉。」

  「我們的雞腿。」趙傑三人齊回頭，向放食物的石台跑，夏志遠敏捷地跳下樹沿街牆根溜走。

  「不好，上當啦！」三人覺悟過來，早蹤跡全無。稚童也紛紛散去，街道空蕩、寂寥下來。

  「我們跟去瞧瞧。」沈寒月摟住雨燕的纖腰，帶她飛上屋頂，幾個起落，在一片殘垣斷壁前發現夏志遠的身影。

  「恨天，你怎麼比我回來的還晚？」夏志遠問。

  「小蘭病了，我想去藥鋪給她偷點藥，看了半天，不知偷什麼好。」恨天答。

  「藥豈是亂偷的？我們先進去把吃的分給大家，不行，明天去街上偷點錢。」志遠與恨天勾肩搭背進門，裝模作樣喊：「大家快出來，今天我們哥倆掙得錢多，買了許多好吃的，來晚了沒得吃呀！呵呵。」

  「志遠哥哥和恨天哥哥回來啦！」伴隨一聲稚音，整個冷清的破院霎時沸騰起來。

  「我們有吃的了。」

  「好香呀！」

  「大家快來，今天有雞腿和牛肉。」一個跑在前面的男孩，解開石桌上的布袋，兩眼放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