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傾訴
2025-04-09 06:21:05
作者: 花在雨
「可惜,永遠都不會有那一天,倒是你——」裴恭措聲音低沉,不怒自威,「傳朕旨意,趙貴嬪突染惡疾,即日起去黃覺庵養病。沒有朕的旨意不得回宮。不過,在這之前先掌嘴五十,讓趙貴嬪知道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
一旁的小楊子走到花緬身邊道:「娘娘覺得,奴才使出幾成力比較好呢?」
花緬涼涼地道:「惡語傷人者往往是要下拔舌地獄的。你即便使出全力,也不及那種酷刑之萬一。」
小楊子立即心領神會地道:「那奴才就儘量讓她先適應適應,待下去以後也好有個防備。」
趙嫵媚也不管會不會惹怒皇上了,她厲聲痛斥道:「你不只是個賤民,還是個毒婦……」
「啪!」小楊子一巴掌下去,趙嫵媚的半邊臉立即腫了起來。
待她還要再罵,小楊子已經是一掌接一掌地呼了過來,再不給她喘息的機會。五十巴掌下來,趙嫵媚的口中仿若含了兩個鮮桃一樣,臉頰高腫,嘴裡不斷吐出鮮血,再說不出一句話,只是眼中的恨意越發地熾熱了。
在這個過程中,花緬數次想喊停,然而一想到雪球,心腸便又硬了下來。只是當聽到裴恭措接下來的話後,她突然又開始心軟,覺得她也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
在趙嫵媚被拖下去之前,裴恭措突然道:「今日朝堂上,朕收到不少彈劾你父親的摺子,那罪狀羅列的,朕怕是救不了他了。」
不知是驚嚇過度還是徹底絕望,只見趙嫵媚的身子突然委頓下去,再沒了聲息。
眼睜睜看著一個花一般的生命瞬間凋零,花緬心中百感交集,良久都沒回過神來。
裴恭措屏退眾人後給福昕遞了個眼色。
福昕心領神會地走到花緬跟前,將懷中的物事遞給她道:「不知娘娘可喜歡?」
花緬遲鈍地將目光轉到福昕手中,然而下一刻卻眸光一亮。她連忙伸手接了過來,絨絨軟軟,白白胖胖,就連神情都是一樣的呆萌,這分明就是雪球啊。她感動地看向裴恭措。他還真是有心,這麼短的時間內竟能找到一隻和雪球長得一模一樣的小狗。
「還是有些不同的。」裴恭措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這只是母的。」
花緬頓時有些失望:「為什麼?」
「朕不喜歡你的身邊有雄性生物。」
雖然知道這是逗自己開心的玩笑話,若是往日,她或許會回他一句「你身邊不是有那麼多雌性生物」,可此刻她真的無心玩笑。
雪球已經不在了,每日看著這隻狗,只會讓她觸物傷情,然而有了它,似乎又讓她有種雪球又回來了的感覺,感情上也算有了寄託。
她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身子,喃喃道:「以後,我就叫你小白吧。」
沒想到這隻狗跟雪球一樣有靈性,當即雙眼晶亮地沖她叫了兩聲,似乎在告訴她自己很喜歡這個名字。
花緬一愣,眼淚毫無徵兆地就落了下來。
裴恭措嘆息一聲,將她緊緊摟入了懷中。
是夜,花緬抱著小白敲開了咸福宮的大門。
臉上纏著繃帶的溫如雅看到花緬的那一刻,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恨意。
花緬無視地走到她躺身的床邊,居高臨下地道:「看到這麼可愛的小狗,你心裡有沒有一點愧疚之情?」
溫如雅冷哼了一聲道:「且不說你那狗不是我毒死的,即便是我做的,我也不會覺得愧疚。」
花緬聞言只有片刻的怔愣,然而她終是不信:「哦?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陷害你?」
「沒錯。」
「誰?」
「有本事你自己去查。」
花緬凝著溫如雅道,「你為什麼這麼恨我?」
「恨?」溫如雅神情先是茫然,繼而變得怨毒,「以前是嫉妒,後來是恨,如今是比恨還要恨。」
「為什麼?」
溫如雅冷笑道:「你會不知道為什麼?你難道不知道自從你入宮以來,皇上對我冷淡了很多?如今我更是因為你而徹底失寵如坐冷宮。還有,」她咬牙切齒道,「我不相信自己容顏被毀是一個意外,你不要告訴我這不是拜你所賜。」
花緬不得不感嘆,女人的嫉妒心還真是可怕!而對於她的質疑她也不想否認,於是還她以冷笑道:「是又如何?那也是你咎由自取。」
眼見溫如雅雙眼冒出火來,她丟給她一個小瓷瓶道:「這是生肌凝露,每日外塗三次,半個月左右皮膚應該可以恢復平整,但無法恢復原本的白皙膚色,總之聊勝於無。」
溫如雅有些詫異:「你既害我在先,又為何再來幫我?」
花緬憐憫地看著她道:「可憐你!」
溫如雅突然紅了眼睛:「我才不要你可憐。貓哭耗子,假慈悲。」
她的酸楚落入花緬眼中,竟也不由勾起了她的心酸,這讓她想起一首詩:一入帝王家,便如堂前花。一朝風雨至,可堪新枝發?
皇帝的女人啊,還真是可悲,在這富麗的牢籠中蹉跎一生還不如做一個平凡女子來的幸福。她嘆息一聲轉身向外行去。
「站住!」
花緬詫異地轉過身來看向她。
溫如雅定定地看著她,然後緩緩啟唇道:「雪球是意兒毒死的。」
花緬心中莫名一緊:「你怎麼知道?」
溫如雅唇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兒因雪球而被皇上打了板子,而且我暗示過她,我曾經下藥毒死過老鼠。沒想到她不但會效法,還會嫁禍。你說這是不是報應?」
花緬突然想起最後一次見到意兒時的情景,她臨走時眸中的怨毒是那樣的深刻,原來她所恨的竟是雪球嗎?不,她恨的是自己!是自己沒有繼續跟皇上求情,所以才會讓她失去孩子。
這種痛失親子的感覺她也體會過,若雪球是意兒毒死的,她一點也不奇怪。報應,果然是報應!她害死了她的孩子,她便害死她的雪球。
然而她又有些費解溫如雅的所為:「既然不是你做的,那你為什麼要認?」
溫如雅苦笑道:「告訴你也無妨。其實你之所以會滑胎,是我把你有孕的消息透露給莊紫妍的。和這個比起來,誤殺一條狗其罪要輕得多。」
花緬呼吸一窒,震驚地看著她,良久冷冷笑道:「溫如雅,你夠狠!你有今天果然不算冤枉!」
溫如雅微微一笑:「這後宮中嫉恨你的可不只我一個,你今後還是小心一點為好。」
花緬只覺胸中憋悶異常,她無心再與她多言,轉身快步離開了咸福宮。
此刻接連得知真相,她已說不上來自己究竟是悲痛還是悔恨,只知道她需要找個地方把這些壞情緒全部發泄出來,否則她真怕自己會崩潰。
這麼想著,她腳步一轉便邁向了竹心苑。
殿門被敲開的時候,千玉語已經睡下。聽得通傳,她立即披衣下床迎了出去。待見到花緬懷中抱著小白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時,心疼地把她領到內室坐了下來。
花緬二話不說便撲進千玉語懷中放聲大哭起來,哭得那是一個肝腸寸斷,涕泗交頤,惹得千玉語都忍不住紅了眼睛。
當慟哭也不足以一解悲痛的時候,她開始嗚嗚咽咽地把入宮以來的所有遭遇竹筒倒豆子般悉數倒出,聽得千玉語也跟著抹起了眼淚。
她只知道雪球的離去讓她打擊不小,竟不成想她還失去過一個孩子。這對一個初經世事的女孩子來說,著實難以消受了些。然而,她知道她此刻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發泄。她為自己能夠充當她情緒的宣洩對象而感到欣慰。
最終,她哭累了將頭靠在千玉語的肩膀上,喃喃道:「得知意兒害死雪球的那一刻我真恨不得把她千刀萬剮,可是想想她因我而失去一個孩子,我就覺得自己才是那個罪魁禍首。其實雪球也是我間接害死的。」
千玉語輕拍著她的後背道:「世事本就捉摸不定,誰又能夠預見?若我是你,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花緬抬起頭來道:「聽你這麼說,我心裡好受多了。還請太妃保守榮來晴的秘密。」
千玉語微微一笑:「緬兒這麼相信我,我又怎會辜負緬兒的厚望呢?」
花緬欣慰地抱了抱她,然後站起身來道:「打擾了太妃這麼久是緬兒唐突了,夜已深,我該回去了,太妃歇著吧。」
千玉語道:「竹心苑無論什麼時候都歡迎你的到來。以後這些見外的話就不要再說了。我讓人送你回去。」
花緬回絕道:「不用了,免得被人瞧見說閒話。有小白陪我,我不怕黑的。」
千玉語也不再勉強,只叮囑她路上小心便將她送出了門去。
告別了千玉語,花緬抱著小白踏上了昏暗的宮道。一路雖有宮燈照明,卻總讓她感覺處處鬼影幢幢。她不由抱緊了小白,甚至開始後悔自己方才為什麼要拒絕千玉語讓人相送的好意。
正心驚膽戰間,便見前方光線暗淡處竄出一個人影,花緬險些驚叫出聲,下意識地便往一旁的樹後藏去。
然而將將躲好,還處於心神未定之時便被人捉住手臂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