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封妃

2025-03-24 05:44:38 作者: 花在雨

  南秀實行初一十五休沐制,這一日是臘月初一,不用上朝。裴恭措習慣了卯時起床,於是自咸福宮起身後仍早早地來到了御書房。

  鎏金銅鼎猊獸香爐中裊裊升起的龍涎香氤氳了一室的寂寥。裴恭措深坐於案前,擰眉望著成堆的奏摺,深深地嘆了口氣喚道:「福昕。」

  福昕應聲行至近前聽候吩咐。

  裴恭措不耐地推開面前的奏摺,起身走到窗前,凝眸望向水華宮的方向,半晌方道:「兒時朕看上了表姐家的獺兔,母妃不讓養,朕以數月的苦讀在父皇考校功課時得了優評,終於獲得許可領養了一隻。」

  「六歲前朕很羨慕皇兄們可以習武,便也想拜師學藝,母妃以朕體弱為由不允。六歲搬去皇子府以後,朕從藏書閣尋了有關強身養生和內功心法的書籍,每日把自己關在房中修習。兩年後父皇考核皇子的武功,朕的表現令他刮目相看,他於是命宮中最優秀的近衛統領授朕武學。」

  福昕深知皇上必是遇到了困擾,想找個人傾訴而已,於是識趣地只默默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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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恭措似乎也並不期待福昕的回應,繼續徐徐講述:「十歲,朕看中了外藩進貢的良駒,後想方設法從三哥手上奪了過來。十六歲,朕又不擇手段從太子手中奪得了皇位。」

  福昕心中一顫,這話也就對自己說說,所謂的「不擇手段」又如何能對外人道,皇上倒真沒把自己當外人。

  裴恭措似乎毫不介意,仍娓娓傾訴:「朕想要的,從來就沒有得不到的。朕第一次碰壁,是遭到品兒的拒絕。朕一直沒有細想,為什麼沒有像以前一樣想方設法地去得到她。直到遇到緬兒朕才知道,朕之所以沒有再爭取,是因為朕並不是非她不可。可是緬兒不同,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朕都不想放棄她。可是,她卻不愛朕。朕真的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福昕又是一陣心驚,正不知該如何安慰,卻聽裴恭措幽幽地道:「福昕,若一個女子心中已經有了別人,朕該如何才能進駐其中並將其變為朕的專屬領地?」

  福昕心下叫苦不迭,自己從未經歷過感情之事,又如何能夠給他提出可供參詳的意見?他愁眉深鎖地思忖了片刻後斟酌道:「奴才覺得,也許是真心吧。」

  「真心?」裴恭措咀嚼著這兩個字等待他的下文,昨日裴櫻釋好像也是這麼說的。

  福昕硬著頭皮道:「如果皇上想打動她,就該拿出愛她的全部誠意。」

  「誠意?」裴恭措嗤笑道,「朕就差把心剖開給她看了。」

  福昕繼續不怕死地道:「那便是皇上做得還不夠。」

  「不夠?」

  「皇上可知她最想要的是什麼?」

  「最想要的?」

  仿佛有靈光一閃,裴恭措忽然想起在東離成昭帝的壽宴上花緬當眾說過的話。

  ——花緬自小便有一個願望,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誰若可以一生只得花緬一人,花緬便嫁給誰。

  她說這話時神情認真,絕非玩笑。若是如此,他的確給不了。後宮那些女人是他平衡利益的籌碼,豈能輕易捨去?若為一人而廢后宮,朝堂必將大亂。更何況,始亂終棄也不是他的風格。若他真是一個狠心之人,這宮中又何來雅昭儀?

  他承認自己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包括利用溫儀貞陷害先太子。雖然他從未愛過溫儀貞,可她畢竟為自己付出了太多,所以他為她改名溫如雅後將其納入後宮,給她足夠的寵愛,對她所有合理的要求有求必應。

  昨夜是他和花緬的初夜,即便沒有惱著她,他也會舍了她而去咸福宮。不為安撫溫如雅,只是不想為花緬招來嫉恨。

  可昨晚他還是提醒了溫如雅,讓她莫要為了爭寵而再使出這種低級伎倆。她雖乖巧地應了,卻因他拒絕了自己充滿挑逗的邀約而很是不快。

  他說他剛剛臨幸了寧婉公主,身子乏了,改日補償她。也不管她滿臉的不甘和慍色,徑直翻身睡了。

  他自嘲地笑了起來,曾經他對後宮女子雨露均沾,不過是為了通過安撫後宮來平衡朝堂,從未想過要保護誰。如今他竟會為了一個女子而違逆自己的心意,的確有些不可思議。

  他低嘆一聲道:「朕給不了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但朕會讓她看到朕的真心。」

  福昕頓時冒了一頭冷汗,想不到寧婉公主想要的竟是一生一世一雙人,這對於一個帝王來說,著實——難了些。此刻,他真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

  裴恭措寵幸寧婉公主的消息似乎長了翅膀般,在太陽還未升起時便傳遍了整個皇宮。

  臘月初一是各宮娘娘給太后請安的日子。辰時未到,慈寧宮的正廳便已濟濟一堂,好不熱鬧。除了沒有封號的寧婉公主,各宮娘娘皆已到齊。

  請了安,寒暄一番後,不知誰起了個頭,她們談論的話題自然而然地轉移到了花緬身上。

  「今日初一,是例行給太后娘娘請安的日子,怎麼不見寧婉公主?」

  「太后娘娘,寧婉公主入宮已經一月,臣妾還未曾見過,每次臣妾拜會水華宮,都被擋在外面,莫不是她被皇上禁了足?」

  「怎麼會?本宮還請她去儲秀宮用過膳。」

  「是嗎?莫非是妾身不自量力高攀了?」

  「怎麼能說是高攀?何姐姐雖只是個三品修儀,怎麼著也強過那個沒有封號沒有品級的寧婉公主。」

  「是啊,我看她八成是恃寵而驕。」

  「寵?除了昨晚被皇上臨幸以外,這一月以來皇上可曾踏足過她的水華宮?」

  「也是。那她還真是目中無人,沒有規矩呢,難怪皇上晾了她那麼久。」

  「可不是麼,聽說她入宮一月還未給太后娘娘請過安,連太后都不放在眼裡,將何妹妹拒之門外又有何稀奇。」

  正說話間,卻聽得太監唱和:「皇上駕到,寧婉公主駕到。」

  廳內頓時鴉雀無聲,一眾妃嬪以及隨侍宮人皆起身以禮相迎。有人悄悄抬頭覷了兩眼,頓時愣住。因為此刻,她們敬愛的皇帝夫君正牽著寧婉公主的手姿態親昵地一同行進廳堂。

  裴恭措喚了聲起,拉著花緬向太后行了禮,又將她領到自己的座位旁邊落座。

  見眾妃嬪只怔怔看著自己,裴恭措和煦一笑道:「愛妃們愣著做什麼,快坐吧。」

  眾人聞言,皆有些不自在,悻悻地謝過皇上後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裴恭措向太后道:「方才朕聽到愛妃們的議論,說寧婉公主從未向母后請過安,此事是朕做得不好,朕因第一日便與寧婉公主鬧了彆扭,是以一直未曾告知她要向母后請安一事。昨日我們已經和好,所以朕今日便陪她一同來給母后請安並賠不是,還望母后能夠見諒。」

  聞言,那些嚼舌根的,臉色變換得煞是多彩,只恨自己一時大意,竟讓皇上聽了去,此刻皆為自己給皇上留下不良印象而懊惱不已。

  太后笑得如沐春風:「哀家不太講究那些規矩,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既然事出有因,又怎會同晚輩計較。只要你們恩愛和睦便好,以後切不可再鬧彆扭了。」

  「母后說的是,朕謹遵母后教誨。」稍作停頓,裴恭措狀似無意地環視一周道,「另外,朕有一事想徵求母后的同意。」

  太后和顏悅色道:「皇上有什麼事但說無妨。」

  「朕想封寧婉公主為緬貴妃,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此話無異于晴空一聲驚雷,令眾妃嬪或目瞪口呆,或大眼瞪小眼,皆是不可置信。就連花緬都沒能崩住,亦是一副錯愕的神情。她轉眸見裴恭措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朝她輕輕勾了勾唇角,心下卻不若他這般淡定,眸光輕轉,將殿內眾人嘴臉悉收眼底。

  除了榮來晴眸中含了幾分興味有些置身事外意味地打量了她幾眼外,其餘人等皆在震驚之後竭力掩藏眸中或嫉妒或憤然或不甘的情緒。

  太后不愧是經得大風大浪之人,仍維持著一副泰然自若的嫻雅姿態道:「這事皇上自己決定便好。」

  「謝母后成全,那朕今日便擬旨詔告天下。」

  一番恭賀寒暄過後,眾人各自揣著心思散了去。

  花緬一路默不作聲地隨著裴恭措回到了水華宮,途中她一直在琢磨,他怎麼對自己突然轉變了態度?先是天未亮便親自來喚自己起床,態度謙和地領著自己來給太后請安,然後又體貼周到地幫自己打了圓場,還出手闊綽地封了自己貴妃,這可是目前宮中最高的位分。

  若是換了別人,必會歡天喜地謝主隆恩,可花緬不但毫無喜色,反而愁緒叢生。裴恭措將她置於風口浪尖,成為眾矢之的,到底是何居心?

  這麼想著,她便脫口說了出來:「我們相安無事不好嗎?你何苦如此害我?」

  裴恭措一愣,半晌才明白她在說什麼。好在他定力好,不僅不怒,反在斟酌再三後聲和氣緩地道:「朕封你為貴妃,並非想讓別人針對你,只是因為你值得。待你為朕生出長子,朕還會封你為皇后。這是朕對你的承諾,絕不食言。」

  花緬怔了許久,她以為他會介意她的不貞,她以為在他心中她再也配不上皇后之位,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讓她一時無法消化。

  只是無論如何,她都不想再造孽緣,於是斷然啟唇道:「怕是要辜負你了,你知道,我心裡已經有了別人。」

  他張了張口,還想說什麼,似乎又覺多說無益,最終只是輕淺一笑,深深看了她一眼,在眸中情緒即將滿溢之時轉身離去。

  他的笑容竟讓她心神一顫,她說不清那是怎樣的一種笑,有苦澀,有哀傷,有失落,又似存著不甘和希冀。

  然而此刻她已無心顧及這個,他方才有句話提醒了她。眼下應先解決一件對她來說比較重要的事情才對。

  她喚來宛陶道:「當日藍惜蕊送我的那盒避子藥丸你放在什麼地方了?」

  宛陶擔憂地道:「姑娘兩次中毒都累及宮胞,若再服用這等烈藥怕是會傷了根本。還是順其自然吧。」

  花緬道:「只服這一次可好?若有下次我會立即起身沖洗。不能為野哥哥守身,至少也不該懷了別人的孩子才好。」

  宛陶道:「哪裡便會那麼巧?他後宮三年多也未見誰誕下過一兒半女的,興許他本身便有問題,你又何必杞人憂天?」

  花緬想想也是,遂打消了這個念頭,心中只祈禱自己千萬不要「中獎」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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