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心裡的傷疤總是想一筆帶過或顧左右而
2025-03-21 01:45:36
作者: 不寧
17、心裡的傷疤總是想一筆帶過或顧左右而言它(四)
舉手投足之間,一道陣法已經成形,禁制包裹了方圓幾百米的範圍,符君善雖然是陣法大家,也顯得有些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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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少白不等符君善觀察這個陣法,大喝一聲,身上泛起金光,玄功威勢飆升,忽然像一枚炮彈一樣向三人沖了過來!
三老早就在防備韓少白的攻勢,但是沒有想到以精神數術聞名的摩柯般若門的少主,一上來居然是這麼蠻橫的打法!
以硬功被人稱道的閻眾凌當仁不讓,大叫一聲:「來得好!」雙掌虛劃,天圓地方,仍舊是那招無懈可擊的防禦。韓少白臉上微笑不減,笑容反而愈加暢快,看起來甚至有些狂熱。金光劃出一道直線,和閻眾凌渾圓的防禦一撞,如同彗星砸中月亮,響起一聲巨大的悶響!
碎石飛濺,地上被這次撞擊砸出一個直徑有5、6米的坑!碎裂的大坑上站著雙掌合十的韓少白,坑外被拉伸出一條筆直的深痕,閻眾凌姿勢不變,卻被這個撞擊撞出幾米遠。
韓少白身上金光縷縷不絕,氣勢不歇,如同巍峨群山,讓人產生出難以撼動的感覺。明王咒——不動如山!
這樣沉重的玄功,又隱含了摩柯般若的咒法,實在是前所未見。韓少白雙目再次下垂,金光之外,手裡面的菩提珠幽幽亮起。他雙手一擺,菩提珠見風而漲,巨大的菩提珠上有黑氣聚集,幻化成「魑魅魍魎」四個字。韓少白雙手一引,黑氣聚集在他的雙手,如冥沙渺渺,森羅暗布,場上頓時就泛出幾分鬼氣來。
摩柯般若是除殤魔極道術之外由上古傳承碩果僅存的正氣宗法,一直以守正辟邪為己任,可誰能料到,摩柯般若少主會使出這樣詭異的功夫來?
牧陽關這時走上前兩步,長劍上氣芒閃動,左手印法變幻,氣勢儼然像江河懸空,只等待一個缺口就能勃然而發。
三老感覺到了兩人功法神妙難測,狀態也已經提升到了巔峰,相互看了一眼,眉頭皺了起來,忽然都點了點頭。符君善在地上畫著什麼,速度之快,圖案之複雜,令人眼花繚亂;吳聚沙長鞭舞動,響蛇鞭忽然漲大,鞭身出現鱗片,長出倒刺,「嗤嗤」輕響後,一個蛇頭從鞭尾伸出,竟然真的化為一隻黑色巨蟒,昂然而立;閻眾凌雙手一上一下伸出,在極限處居然又伸長了尺許,仍舊劃出了一個非常圓的圓弧,只是這次雙手氣勢完全不同,隱隱分出了相反卻相成的義理!
牧陽關和韓少白兩人,終於把這三位享譽盛名的南越SS級修者逼出全力。
但牧韓兩人似乎並不驕傲,更不著急進攻,他們只是相顧會心一笑。韓少白忽然大聲說:「還不動手,更待何時?」
話音剛落,東邊似乎有紅日將出,有火山怒發,那是朝陽蹦出海面時的紅,那是火山噴涌岩漿時的紅。紅得那麼蓬勃有力,又紅得那麼寂滅絕望!長長的一道火光,像天外巨龍噴吐著巨焰,奮不顧身地向著天空某處撞去。
「糟糕!」吳聚沙醒覺過來,韓少白這樣大張旗鼓似乎盡了全力要拼命,牧陽關也不顧身體的疲憊舉劍相向,其實都是假象。不僅如此,包括韓少白運神功震暈在場的人,揮手而成包圍幾人的陣法,都是假象和幻術,目的是吸引三人的注意,讓他們三老全力應付牧韓二人。而他們真正的目標,其實是高台下面由符君善布下的陣法,耍了這麼多的花槍,是為給另外一個人創造救走景薄衫的機會。
這向高台上空奔襲而去的業火術法矯若驚龍,高明異常,除了天火引之外不作第二種功法想,難道炎尊堡派人來救景薄衫了?
而且高台下就是木材和燃油,這個人又怎麼敢這麼大方地用高溫的業火術法去衝擊高台的陣法?
下一刻他們就知道了上一個問題的答案,那條火龍撲在陣法禁制的壁障上,景薄衫微微一笑,伸出了雙臂,仿佛想要擁抱它。而那狂暴的業火靈氣也像找到了主人,直直地向她不斷衝擊,焦灼異常,卻沒有一絲逸散。符君善的陣法確實厲害,那種陣法禁制如同壁障一樣有形有質,但在沒有符君善加持而業火術法只攻一點的情況下,終於有所鬆動。業火術法從天而降,到陣術禁制搖搖欲墜,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紅光一閃,業火術法已然鑽了進去。
高台下全是燃油和木材,一點火星都有可能引發大火,更何況這麼多的業火靈氣,可景薄衫雙手輕輕一動,把業火術法全部都納入了她的身體。
三老大為吃驚,雖然他們不修四靈術法,但也知道天地間的靈氣通過人體的術法敕令變為靈壓後,就像附上了基因鏈,除了主人可以調動外,遇到其他事物就會變成極具攻擊性的靈壓,從而傷人。可景薄衫卻輕輕鬆鬆地把這些外來的業火靈壓接納,簡直是不可思議。其實之所以會發生這樣的現象,是景薄衫逗引寧一凡學習天火引的時候,突發奇想合作練習過無數次的「喜洋洋和灰太狼的擁抱」……寧一凡發出業火靈壓,由景薄衫接納引渡。這樣做完全沒有沒有什麼意義,但當時只是為了好玩,卻沒有想到現在會派上用場。
三老當然不會放任景薄衫脫困,齊聲大喝,但他們身形微動,牧陽關長劍一挽,劍氣如虹,劍勢罩定方圓!韓少白雙手向天,俊俏的臉上金光明滅,黑氣化成一道黑色龍捲,向三老席捲而去!
吳聚沙響蛇鞭一抖,黑色巨蛇吐出一道狂風,和黑色龍捲撞在一起。閻眾凌第一次主動出擊,雙掌幻化出無數殘影,和牧陽關劍氣不斷抗擊。
就在這個空檔,符君善腳下圖案閃動,人影已經消失。他果然還是留了一手,在相鄰的陣法內設下傳送,完全無視空間距離,片刻間出現在高台之下。他雙手勾勒陣法,正在崩塌的空間壁障似乎頓了頓,有復原的跡象。
可是那個人怎麼可能讓他再修復陣法重新困住那個女子?
夜風已冷,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寒冷的意味,可這種寒冷沒有因為風過而消弭,反而更加浸入骨髓。與牧陽關、韓少白相抗的二老感覺有些不妙。法場入口隱約出現了一個人影,那個身影單手高舉,片刻之間一個巨大的冰球出現在他頭頂,遮住了他的身形。那個身形在不斷顫抖,似乎承受了太多的壓力。可是在場的人都感覺到了,他還是不斷積蓄靈壓,寒意從他腳下不斷湧起,冰球還在不斷增大。
「冰藍襲擊!」那個人影冷哼了一聲,發出敕令。冰球忽然不見,在空中融化成藍色玄冰之靈。冰融化時需要吸收周圍的熱量,這是常識,玄冰靈壓不斷液化汽化,地面以可見的速度結冰,化為液體和氣體的藍色玄冰之靈,挾著難以想像的低溫空氣,如同一把利劍,插進了高台的陣法壁障裡面。
符君善的陣法剛經歷了高溫,再被這樣的驟寒侵入陣內,寒意像刀鋒一樣撕裂了那些正在修復的壁障,徹底粉碎了高台周圍的禁制!
法場周圍一片狼藉,地面都結了冰,以冰藍襲擊的攻擊路徑為軸線擴散出去,距離這條軸線近暈倒在地上的人被凍在了冰里,離得遠的身上也起了一層霜,法場氣溫驟降,似乎又到了寒冬。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這是非常艱深的玄冰術法,除玄冰訣外,也不可能有其他術訣能夠達到這麼恐怖的效果。
符君善陣法被破,陣力反噬過來,已經受了傷。他狠狠地盯著入口來的那個人,先是業火,後有玄冰,都是咒術中的精深術法,難道炎尊堡和玄冰世家都有高人來救景薄衫?
就在他驚疑不定的時候,一個矮小的身影搖搖晃晃地走上前來。那個人連站立都有點困難,但還是抬高了手,向著高台的方向努力伸著,伸著……景薄衫也盯著他,似乎恨不得對方化作那道業火,能穿越壁障,飛到那人身邊。
那個矮小的人影用黑布遮住了臉,但那一雙眼睛卻人讓過目不忘,雪白狹長的瞳孔閃著想要噬人般的光芒,妖異絕倫。
大家心裡都在問:這人是誰?他們當然不認識這個人,這個人似乎沒有過去,沒有名姓,就這樣挾著破天之威橫空出世,但是天啟起義後,有個名字越傳越響,那就是——妖瞳。
陣術既然被破,牧陽關拔地而起,向景薄衫掠了過去。韓少白哈哈一笑,黑氣消盡,腳下頓地,身形暴長,顯露出一尊金甲巨神的形象,雙手一圍,圈住正要去攔截牧陽關的二老。
二老齊聲怒喝,奮起向金甲巨神衝去,吳聚沙響蛇鞭吐出信子,毒氣繚繞;閻眾凌雙掌一合,氣勁摩擦產生高熱,空氣似乎都燃了起來,一拳擊出。兩人衝到面前,金甲巨神忽然不見,心裡大叫不好,一擊全部擊空。金光中顯露出韓少白的身形,他趁兩人力盡的空檔,菩提珠纏著響蛇鞭七寸,金光接引閻眾凌的手掌,把這兩人絞在一起。
韓少白哈哈一笑,抽身退開幾步,仍舊擋在兩人身前。他的玄功與法咒變幻莫測,有時虛,有時實,有時虛而實之,有時實而虛之,確實讓人萬分頭痛。
吳閻二老被擋了一擋,眼睜睜看著牧陽關就要登上高台,救下景薄衫。可牧陽關卻身形一頓,伸手搭在高台中間,抬頭望了上去。
眾人忍不住隨著他的目光望過去,發現高台最頂尖的木頭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一個人。
牧陽關眼睛微微眯了起來,語調冰冷:「艾瘋子?」
「艾瘋子,金鱗榜宗師,性好酒劍,為人癲狂不羈,一生守護元氏王朝而不受任何榮華,一間茅屋安身;一生愛酒卻從不貪好酒,只圖一醉;一生從不求名,而天下盡知其名。然知其名者卻不能道其人、其事、其能,唯有瘋字長存於世。嘗謂於人曰:既知我瘋癲,何必問名位?既知我瘋癲,何必問出身?一茅齋,一杯酒,一柄劍,最後化為一掊土,世人皆知瘋名,身後長為瘋書,即如此,稱我艾瘋子,有何不可?」
艾瘋子在南越的傳記就是這樣,史官也沒有辦法下筆記錄,也只能把瘋名記載冊子中。然而這個艾瘋子卻是殤魔明尊之後南越第一人,因為修為太高,行蹤又比較神秘,並沒有多少人見過他出手,而見過他出手的人……都不知道他怎麼出的手,導致基本上沒有人能描述他的功法修為,「艾瘋子」這三個字被世人傳得神之又神。
那人站在細如竹筷的高台頂端,身子雖然穩,姿勢卻站得歪歪扭扭,右手輕撫著腰間,左手勾著一個磨得鋥亮的葫蘆,酒葫蘆上掛著一個玉墜叮叮作響。牧陽關雖然是南越人,又是天諭院首座,但也沒有見過艾瘋子,可是在南越能讓他止步的人,除殤魔明尊外,恐怕只有艾瘋子一個人了。何況牧陽關認出了酒葫蘆上的玉墜,那不是別的東西,正是金鱗榜高手才配擁有的金鱗秘匙!這天下人為之神往的空間神器,就被艾瘋子這樣隨意地掛在酒葫蘆上!
雖然心中念頭疾轉,但牧陽關面色依舊平靜,他在調整自身的狀態。艾瘋子看似站得隨意,卻有一種無懈可擊的威壓油然而生,以牧陽關之能,也不敢再進一步。
「你們鬧得太大了,牧陽關。」艾瘋子拔開葫蘆的塞子,喝了一大口,「這女娃兒是個禍胎,如果你相信我,把她交給我,我留她性命。」
「代價呢?」牧陽關也不拖泥帶水,直接問。
「景薄衫終生不能再出太京『一茅齋』。」
「一茅齋」是艾瘋子在太京城的住所,但從來沒有人知道這個地方到底在哪裡。
牧陽關微微猶豫了一下,然後他看到景薄衫向他望過來,那個稚氣未脫的女孩微笑著,對他堅定地搖了搖頭。
於是牧陽關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盯著上方的艾瘋子:「艾前輩知不知道為什麼,這些靈奴明明知奮力反抗九成九會沒命,但是他們仍然拿起了武器?」
艾瘋子沉默不語。
「不自由,毋寧死。」牧陽關淡淡地吐出這幾個字,但其中的堅決毅然,一聽便知。
艾瘋子搖了搖頭,站在暗夜的高處,人們看不清他的臉,可那雙眼睛瑩瑩如璞玉,始終散發著一種溫潤的光芒。
「可這,又與你何干?」艾瘋子說,接著,他再強調了一遍,「南牧陽關,銀牙榜宗師,天諭院首座,後五尊順位繼承者……他們的自由,又與你何干?」
牧陽關愣了愣,想了一會兒,才說道:「確實與我無關。」
「那麼你將這些名位舍卻,要攪天下一個翻覆,是要去追求更高的權力麼?」
「哈哈哈哈……」牧陽關大笑,笑聲疏朗,「鐵甲將軍夜守關,朝臣待漏五更寒。有道是從來名利不如閒,牧陽關豈是這等蠢人?」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高台下的靈奴:「艾瘋子世外高人,一生逍遙,恐怕從未曾想過這些人受到的屈辱和虐待。他們終生難求一餐飽飯,年華皆葬於囚籠之中!一生為芻狗,嘗遍天下艱難苦楚,死後白骨無人掩!那種絕望不是我可以想像,可是卻連我這局外人也為之悲憤難平!世間的虛名也許是浮華甚至骯髒的,而我追求的,卻是為下面這些人找回實實在在的尊嚴與自由!」
艾瘋子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然而他似乎低下了頭,正看著下方的牧陽關。
牧陽關感覺到了艾瘋子的戰意,他深吸一口氣,疲憊的臉上沒有任何堅決狠厲的表情,只是一如往常地平靜,望著上方眼睛卻越來越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