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走投無路遇見你
2025-04-07 22:51:05
作者: 瑤澀
花月滿趴在冰冷的雪地里,迷迷糊糊了好久,忽見一雙精緻的繡花鞋映入了眼帘,順著那鞋子一路往上看,便是瞧見了雪橋那一張帶著溫柔笑意的面頰。
此時的雪橋,在李府丫鬟的撐傘下,臉上精緻的妝容沒有受到半分的影響,一身精緻的緞裙勾勒出迷人的身材,和倒在雪地里,髮絲凌亂,衣衫褶皺的花月滿相比,就是雲泥之別都不足以形容。
「我還以為是哪個窮親戚,竟然找到了這裡,原來是你啊。」雪橋雖笑的溫柔可人,但微微垂著的眸子卻染著一種意猶未盡的報復之快,「這麼晚了,你來找我可是有什麼事情?」
花月滿抬眼看著雪橋的居高臨下,艱難的咽了咽口水,緩緩的坐起了身子:「若是沒事,誰會挑這麼個天氣,三更半夜的來敲你房門呢?」
其實不用雪橋現在這般譏諷的瞧著,她也知道現在的自己,是狼狽到一種怎樣的無處遁形。
其實她也很想和雪橋肩並肩而站,平等的相視而望,但奈何倒霉的事情往往都是接踵而來,似乎要是不能讓你痛上加痛,就不算是理解了倒霉的真諦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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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於現在的她,在蠱毒的作用下,雙腿哆嗦的跟踩了電門似的,就算是有心想要趾高氣昂,卻也沒有那個裝逼的力氣。
雪橋淺淺一笑:「若你是為了戲園子的事而來,我奉勸你還是省省吧,一個奴才也妄想撐起戲園子裡的一片天?別在那笑死人了。」
她並不知道花月滿下午出去的時候經歷了什麼,她只是當花月滿是個連衙役都看不上的奴才,所以這才將她放了出來,或者是根本就沒想要抓她。
花月滿揉著胸口的絞痛,同樣微微一笑:「若是我說……我為了桂白而來呢?」
這個女人就算不管戲班子的死活,也總是要管桂白死活的吧?難道她就沒想過,若是桂白當真……以後要怎麼活下去?
雪橋不以為然,挑了挑眉:「那只能說你和梅姑娘一樣,放著好日子不過,非要自己把自己往四路上逼,不過你……要比梅姑娘還沒有自知之明。」
「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桂白當真成為了那種不齒的身份,他要如何活下去?」花月滿強撐著身子,扶著石像緩緩的爬了起來。
雪橋好笑的嬌喘一聲:「自然是無比榮光的活下去。」她笑的比花兒還要艷麗,「李老爺能夠保證他一生的吃香喝辣,人往高處走,就算他一時的想不開,時間久了自然也就會想明白,我這是為了他好。」
花月滿發現,面對雪橋那特立獨行的思想,她竟然無言以對。
「小滿子,我覺得我對你還是不錯的,但是我沒想到,你竟為了擺脫奴才的身份,想要靠著桂白站起來,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桂白當真和你走在了一起,桂白的路要怎麼走?你有沒有想過你會毀了桂白?」
花月滿眼皮子一跳,原來這個女人竟以為是她勾引了桂白?真是瞎了她的狗眼!
「桂白性子善良,為人又單純,你怎能如此為了你自己的私心勾引他?也許桂白確實是對你夠感情,但那不過是誤入歧途,我作為他唯一的親人,絕對不能看著他一步步走上絕境。」
花月滿頭疼欲裂,和著她就是一火坑,跟著她在一起就是屍骨無存?!
「小滿子,若你是個聰明的,就趁著我還有耐心的時候走吧,我也不想為難你。」雪橋說著,握住了她冰涼刺骨的手,「其實你就算不死心,也應該死心,李府家大業大,你小小的一個奴才,又拿什麼從人家的手裡搶人?」
可憐的桂白,我為你節哀……
該說的我都說了,要怪就怪你這個人語不懂的姐姐吧。
花月滿深呼吸了一口氣,蠱毒的疼痛雖暫時平息了下去,但經過雪橋那一整輪的洗腦,她到現在耳根子還「嗡嗡」直響。
是她的錯,怪不了別人,誰讓她犯賤的來找人家呢?
忍著掐死雪橋的衝動,花月滿一把推開了她,轉身欲行。
「誰這麼大的膽子!竟然敢在我的府門口對我的人動手?」身後,響起了一聲底氣十足的暴呵聲。
花月滿皺著眉頭轉過身子,只見李老爺在管家和小廝的陪同下,正霍霍的走了過來。
雪橋似乎沒想到李老爺會出來,也是一愣。
「你有沒有事?」李老爺先一步站在了雪橋的身邊。
雪橋搖了搖頭,勾起了一絲討好的笑:「讓李老爺擔心了,雪橋沒事。」
李老爺隨後點了點頭,招呼著身邊的小廝:「將那個人給我抓過來,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麼大的膽子!」
其實,他完全沒有必要這麼做,但眼下雪橋剛剛帶著桂白投奔了他,而他本身也很清楚雪橋的性子,若是不在雪橋的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實力,他總是怕圓滑的雪橋,會找到更好的人選,從而帶著桂白悄悄離開。
雪橋既然能帶著桂白投奔他,就很有可能帶著桂白再去投奔別人,對於雪橋攀高枝的性子,他還是很了解的。
本已經打算離開的花月滿,被一群小廝圍的水泄不通,眼看著那些小廝朝著自己伸出了手,她猛地後退一步。
「別碰我,我自己會走。」
原本的她是那樣的骯髒邋遢,似乎把她扔在街上,就連要飯的都會嫌棄的對她繞道而行,可就是這樣的她,此刻卻凜然於滿眼,那充滿著讓人不敢反駁的神情,不由得讓周圍的小廝齊齊一愣。
這是一個真正當了主子的人才會有的眼神,為何此時會出現在一個如此邋遢的女人身上?
花月滿趁著那些小廝呆住的同時,邁步朝著李府的門口走了回來,站定在李老爺面前時,掃了掃他身後管家舉起的油紙傘,不由得笑了。
「看樣子李老爺這戲是看了很久了,如今這般的趕出來,是想在誰的面前逞英雄裝偉大?」
真是難為這李老頭了,那油紙傘上的積雪已有幾寸後,想來是在外面站了好一會了。
果然是肥腸滿腦賊抗凍,皮糙肉厚不怕冷啊!
李老爺沒想到花月滿不過是一眼,便是直看出了他的心裡所想,尷尬的面子裡子同時掛不住之下,猛地揚起了手臂,對著花月滿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根本無從反抗的花月滿,直接被掀倒在了雪地上。
「我倒是以為是誰呢,原來竟是你。」李老爺哼哼一笑,一邊甩了甩酥麻的手心,一邊抬起粗腿,對著花月滿的肚子又是一腳。
原本那一巴掌的疼痛花月滿還沒反應過來,緊接著肚子又是一疼,她一口氣沒提上來,嗆得趴在地上拼命的咳嗽了起來:「咳咳咳……咳咳咳……」
潔白的雪地上,霎時被她迸濺上了幾個鮮紅的血點,估摸著是剛剛那一巴掌力道太大,以至於她口腔磕著了牙。
「怎麼?因為當初梅姑娘帶著你來見我,被我攆出了房門,所以現在懷恨在心?跑到雪橋的面前說我壞話來了?」
這個老王八,因為尷尬症犯了,所以現在是極力想要說些什麼來挽回自己的面子嗎?
花月滿一口血水的吐在了雪地上,忍著絞心的疼痛,擦了擦唇邊的血漬:「不好意思,您是哪位?」
「……」
「我奉勸您一句,以後說話的時候麻煩先拿個鏡子好好照照您自己,我雖然長得稱不上花容月貌,傾國傾城,但我好歹心智還是健全的,我就算出家當尼姑,也不會因為一頭豬而懷恨在心。」
「你……」
「以為有人奉承你就能上天?其實您心裡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是您沒有懷裡揣著的那些個銀子,別說是上趕子的姑娘了,就是瞎了眼的母豬也不會主動來拱您吧?就算自欺欺人也要有一個限度,就您這樣的整天欺騙自己,遐想自己有多帥,幻想自己多有派,您都不覺得滲得慌嗎?」
花月滿坐在地上看著李老爺笑,字字清楚,句句真亮,雖不帶一個髒字,但卻是直直往著李老爺的心坎上戳。
以為打不過你,你就占了上風了?我呸!吐沫星子噴都噴死你!
讓她不舒服,那就誰也別舒服,打不過這老王八她認了,但可千萬別想在她的身上占著便宜,好歹她也是扛著狂風暴雨一路走過來的人。
李老爺氣的那叫一個抓心撓肝,一張老臉紅了綠,綠了白,白了又紫,雙眼直瞪,粗氣狂喘,活脫脫像是一隻明明被鬥敗了卻不肯認輸的公雞。
「來人!給我打!給我往死里打!」李老爺是真被氣瘋了,似要不打死花月滿,他這口氣就順不下去。
一直站在旁邊看熱鬧的雪橋,皺了皺眉,本是不願多管閒事的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上前一步拉住了狂喘如牛的李老爺。
「李老爺何必和一個奴才動氣?她是個什麼身份?您是個什麼身份?」
李老爺挑眉瞪眼:「怎麼?連你也幫著她?」
雪橋笑著搖頭:「雪橋是怕殺了她,髒了您的手,再說這奴才好歹也與我主僕一場,不如李老爺賣給我個面子?」
李老爺愣了愣,話說雪橋的面子他多少還是要賣的,畢竟現在還要靠她拴著桂白,轉眼朝著花月滿狠狠一瞪,咬牙切齒:「算你命大,這個面子我就賣給雪橋了!」說著,佛袖離去。
雪橋深深的看著坐在地上的花月滿一眼,同樣轉身追隨著李老爺進了府門。
她並不是憐惜花月滿,也不是想要證明自己善良,她只是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絕,全當是給她自己留下一條未知的後路好了。
隨著李府的大門緩緩被關上,四周忽然安靜了下來。
花月滿坐在原地深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咬牙站起了身子,一瘸一拐的朝著無人的街道走了去。
大雪仍舊在下著,飄飄灑灑,漫天紛飛。
花月滿沒有目的,沒有盡頭的在街道上走著,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裡,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裡。
現在的她別說去救七巧了,她自己能不能看見明日升起的太陽都是個未知數了。
她從來沒有像是現在這般痛恨自己的無能,蔑視自己的渺小,她一直以為哪怕是前方的路再過艱難,但她總會用她的小聰明,為自己爭取出一片可以立足的地方。
但是現在,當殘酷的現實擺在面前,當極度的絕望擋在身後,她終於覺得權力是如此的可畏,自己是這麼的渺小。
原來,她什麼都不是……
誰能來救救她?誰又能來幫幫她?
拉著她站起來,帶著她走過這一片沒有希望的荊棘之路……
花月滿,等等我……
花月滿,我願意相信你……
劉默……
花月滿緩緩揚起面頰,看著鵝毛大雪紛紛落下,冰涼了她的面頰,打濕了她的眼瞼,她終是想起了那個自己最不願意去求的人。
「踏踏踏……踏踏踏……」
雜亂的馬蹄聲順著街道的盡頭驟然響起,隨著馬蹄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一輛素雅的馬車衝出了夜色,朝著街道的中間飛馳而來。
眼看著馬車離著自己越來越近,花月滿卻全然不為所動,她就這樣孤零零的站在無人的街道上,仰頭望著漆黑的夜空。
車夫似沒想到這麼晚了街上居然還站著人,一個激靈之下雙手猛地拉緊了馬栓,原本疾馳的馬兒忽然被勒緊了脖子,高高的抬起了前蹄。
馬車雖並未撞到花月滿,但她卻還是被強勁的風力,衝擊的癱坐在了雪地上。
「出了什麼事情?」
「老爺,好像是撞著人了。」
車夫一邊應著,一邊快速的跳下了馬車,急急忙忙的跑到了花月滿的身邊:「姑娘,你沒事吧?」
花月滿像是完全聽不見,看不到一般,無視掉車夫,甚至是此時一切的存在,猛地抱住自己的膝蓋,瘋了似的大哭了起來。
記得曾經有一次,她也是這麼撕心裂肺的哭過,那個時候,一個極其無奈的男人,一手攬著她的腰身,一手撫摸著光滑的額頭,淡淡的在她的耳邊嘆氣。
他說:「花月滿,你非要哭的這麼撕心裂肺才會過癮?非要把狼嚎來才肯罷休嗎?」
可是現在……
「劉默。」花月滿緊緊抱住自己的雙腿,輕輕喚出了她最不想,卻唯一能夠幫她的那個名字,是無奈,是心酸,是再也走投無路的決絕。
「救救我……幫幫我……求求你……」
她錯了,她真的錯了,她曾經說過死都不會求他,那個時候是她太自不量力了,現在她知道錯了,她改口好不好?她改成只要死不了就求他行不行?
「您怎麼了?外面還在下雪!」
「您要去哪裡?」
緊閉的馬車裡忽然響起了幾聲心急的呼喚,緊接著是「嘎吱……嘎吱……」靴子踩在積雪上的聲音。
滾著金線的祥雲長靴,踩在極白的雪上,形成了最為鮮明的對比,那靴子的主人,一步步慢且穩的前行著,最終,停站在了花月滿的面前。
花月滿似有所察覺的緩緩抬起了埋在膝蓋中的臉龐,順著那雙靴子一路往上看去,當她終看清楚那此時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時,才剛止住的淚水,再次崩塌出了眼眶。
她動了動顫抖的唇,幾不可聞的喊出了那個人的名字:「劉默……」
劉默狹長的黑眸出奇的平靜,沒有責怪,沒有埋怨,沒有因由,沒有質疑,在她的注視中,他緩緩伸出了自己負在身後的手,修長的五指慢慢打開,飽滿的指尖緩緩綻放在了她的眼前。
淚水一遍遍沖刷著面龐,花月滿緊緊咬著唇畔,看著近在咫尺的他,想要說什麼,卻顫抖的一個字都道不出來。
他明明是讓她最為畏懼,最為害怕,最為想要讓她躲藏的那個人。
可在她深陷泥濘里苦苦掙扎時,他卻是第一個不顧她滿身的邋遢和狼狽,不在乎她的骯髒與埋汰,溫柔且自然對著她伸出手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