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的夢裡總有你
2025-04-04 23:30:07
作者: 瑤澀
花月滿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再次以回憶的姿態,進入到了自己的夢裡時,不但沒有驚訝,反倒是鬆了口氣。
最起碼在夢裡沒有疼痛,況且這是她的回憶,就算她現在不去重溫一次,早晚也是會想起來的。
只是,這裡是哪裡呢?
「把這個給他吃下去,記得,要親眼看著他吃下去。」
「這是什麼?」
不遠處,走過來了一個侍衛和一個嬤嬤,不知道是不是在夢裡的關係,饒是他們此刻是壓低了聲音說話,花月滿卻聽得格外清楚。
此時,那個侍衛的手中,舉著一個圓潤的藥丸,只是那藥丸漆黑漆黑的,讓人看了就難免心生不安。
站在那侍衛身邊的嬤嬤,小心翼翼的接過了那藥丸,卻遲疑的沒放進自己的袖子裡。
侍衛看出了嬤嬤的疑慮,左右望了望見沒有人經過,才嘆了口氣的道:「放心吧,不是毒藥,到底他是質子,就算再怎麼樣,也不能讓他在咱們的宮裡出事,他若是死了,別說你要跟著受牽連,就是皇上也沒辦法再控制祈天。」
聽了這話,嬤嬤眼中的疑惑雖不減,但終於是鬆了口氣:「既然不是毒藥,做什麼這般強迫他吃下去?」
侍衛再次顧慮的看了看四周,才拉著嬤嬤靠近了自己疾步:「這藥是皇上特意找文大人,照著一個藥方調配出來的,一黑一白,單獨服用黑色的,足以經歷一場剔骨之痛,而白色的則是這疼痛的解藥,你一會盯著仔細點,若是他開口求饒,你速速派人稟報我,待我稟明了皇上,皇上會親自派人來給他送解藥。」
嬤嬤皺了皺眉:「做什麼如此麻煩?若是想讓他疼,何必要給他解藥?」
「你懂什麼?」侍衛白了她一眼,「白色的藥丸在緩解那黑色藥丸疼痛的同時,會在服用者的體內產生極其強大的依賴性,時間長了,他就徹底的離不開這黑白藥丸的滋味了,就算有朝一日他翅膀硬了,祈天東山再起了,他也是有把柄在皇上的手裡攥著。」
嬤嬤恍然大悟,花月滿心驚的發指。
她實在無法相信,在這世上竟還有如此可怕的東西,讓你痛並依賴著,試想那是怎樣的體驗?明明痛的噬心,卻依賴的不能自拔……
而讓她更無法相信的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人,竟然是她曾經的公公,瑤藍的帝王。
她一直以為曾經的自己就已經夠喪盡天良的了,沒想到啊沒想到啊……
果然是沒有最不是人,只有更不是人。
怪不得劉默是如此的痛恨著瑤藍,如果換做是她的話……
她現在就想迫不及待的往瑤藍帝的老臉上踹上幾腳。
嬤嬤收著藥丸,目送著侍衛離開之後,轉身推開了身後的屋門,花月滿想要悄悄跟在嬤嬤的身後混到屋子裡面去。
可是她剛一動,便是直接飄了進去,到了此時她才發現,原來她在自己的夢裡並不是實體,或者說不過是一個虛無縹緲的旁觀者。
屋子裡的火盆,靜靜地燃燒著幾塊小的可憐的黑炭,花月滿雖然感覺不到寒冷,但也能想像到此刻的屋子裡是要多麼的冷。
瑤藍的冬天特別冷,而且是要多冷就有多冷……
這麼說吧,以前花月滿在瑤藍,要想順利的度過冬天,她必須每天拼命的連偷帶騙的弄銀炭,一間幾平米的小屋子,滿滿一盆的銀炭燒下去都覺得冷,更何況是眼下,幾百平米的屋子裡,只燒這麼幾塊的黑炭了。
此時年少的劉默,正靠在一張破舊的椅子上,看著窗外的雪景發呆,對於嬤嬤的進來和靠近,完全不曾理會。
他長長的睫毛輕輕的垂著,淡淡思緒在琉璃般的黑眸之中忽隱忽現,面頰平靜,神色出奇的淡漠。
要不是有白色的涼氣,時不時從他那被凍紅的鼻子中呼出來,花月滿簡直以為他這淡然的姿態是在避暑。
嬤嬤似早已習慣了這比寒冬還要冷漠的劉默,也懶得和他廢話,將剛剛收進袖子裡的藥丸,扔在了桌子上。
「上面的命令,讓我看著你把這個吃了。」
蠟像一般的劉默,終於有了反應,他慢慢收回放遠的目光,垂眸看了看桌面上的黑色藥丸,似連半分的猶豫都沒有,便伸手拿起放在了嘴裡。
他這痛快的舉動,把嬤嬤都給驚呆了,生怕他只是做做樣子,一雙死魚眼死死的盯著他慢慢咀嚼的嘴。
相對於嬤嬤的驚訝,花月滿的反應簡直可以用驚嚇來形容。
我說劉默你四不四傻?好歹你也要問問這是啥吧?好歹你也掙扎一下吧?就這麼順從的跟小綿羊似的把藥給吃了,你是怕毒不死你麼?
就在花月滿控制不住,想要飛過去把藥從劉默的嘴巴里給摳出來的時候,劉默卻已經把藥咽了下去,並揚起沒有血色的面頰,對著嬤嬤淡淡一笑。
「別用那麼驚訝的目光看著我,我順從只是不想讓自己遭多餘的罪,既然你們想我吃下去,那麼就算我不吃這顆,你們總是有辦法讓我吃下一顆,既是結局不變,那麼無論我如何掙扎,都只是和我自己過不去罷了。」
他還不似現在這般沉穩的聲音里,有著和現在一樣的波瀾不驚,好像他早已接受了一切結局,哪怕是最為糟糕的。
已經回過神來的嬤嬤,鄙夷的撇了撇唇,不但沒有離開,而是搬了把椅子坐在了他的對面,花月滿知道,她是在等著一會劉默痛不難當的服軟要解藥。
嬤嬤不是人,但她卻是個人,她不想看見劉默的痛不欲生,更不想再去見證他曾經是如何的生不如死……
她狠狠掐在自己的手臂上,不停的一巴掌接著一巴掌的抽打著自己的臉,她想要讓自己疼醒,想要結束眼前的這一切。
可是很可惜,在她還沒有醒來之前,劉默已經疼的從椅子上翻滾在了地上。
他的臉色已經開始變青,好看的眉頭緊緊擰在了一起,大顆大顆的汗珠滾落下他清瘦的面頰,細瘦的十指緊握,白到幾乎透明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可饒是如此,他一聲的痛呼都沒有,一直都是緊緊咬著自己的嘴唇,哪怕皮開肉綻……
剛剛還坐著的嬤嬤,已經慌張的站起了身子,似乎她也沒想到這藥效竟如此的猛烈,以至於還沒等劉默先開口求饒,她便是主動說道:「皇上那裡有解藥,只要你開口求饒的話……」
可還沒等她把話說完,疼到已經渾身抽搐的劉默,便是扯出了一絲虛弱的笑意:「如果我開口求饒,你會去稟告,瑤藍帝也會親自派人來給我送解藥……咳咳咳……」
他止不住的咳嗽,似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才罷休,過了好一會,他才虛弱著又道:「可就算我吃了解藥又如何?就算緩解我現在的疼痛,下個月我還是會同樣經歷這種刻骨的折磨,因為黑白鳩毒要想讓服用者徹底對白鳩產生依賴,最少也要服用半年的時間……」
嬤嬤的震驚簡直難以形容:「你,你怎麼……」
劉默動了動唇,聲音已經沙啞的如破鑼一般:「黑白鳩毒是我曾無聊時研製出來的,後來被我父皇贈送給了一友人,不想時至今日又被瑤藍帝弄到了手。」
鮮血順著被咬裂傷口流淌而出,猩紅了他乾燥的雙唇,刺目而驚心。
嬤嬤在接二連三的震驚下,眼看著就要變神經了,呆愣愣的看著地上的劉默,完全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花月滿其實也很震驚,這個時候的劉默才多大?少年般得年紀,卻能調配出來如此算計至深的毒藥,她真不知道是要誇他博古通今,還是要罵他自作自受。
眼看著躺在地上的劉默愈發的痛苦不堪,終於回過神的嬤嬤轉身跑出去通風報信。
沒過多大一會,一群人走了進來,而在被人群簇擁在最中間的,則是一身龍袍的瑤藍帝王。
瑤藍帝王皺眉看著地上的劉默好一會,見他真的沒有半分想要求饒的意思,吩咐兩邊的侍衛:「給我掰開他的嘴,把白鳩餵進去!」
花月滿這次是真的沒忍住,朝著瑤藍帝威嚴的老臉就踹了過去,可她在夢裡只是一抹影子,眼看著自己的腿穿過瑤藍帝的面頰,是她苦澀的力不從心。
隨著幾名侍衛朝著劉默走去,劉默已經沒有力氣掙扎的任由他們架了起來,可就在那些侍衛想要掰開他的嘴巴時,他卻先行開了口。
「除非是我自己忍不住開口求饒要白鳩,不然……只要疼痛得以緩解,我必死無疑。」他疼的連說話都沒了力氣,但漆黑的眼卻刻著擦不掉的玉石俱焚。
質子死在他國,兩國之間的維繫也將蕩然無存,瑤藍將失去控制祈天的唯一籌碼。
瑤藍帝高大的身軀震了震,靜靜的與劉默對視了好一會,才對著那幾名侍衛擺了擺手:「以後給個月都給他餵下一顆黑鳩,我倒要看看他能死撐到什麼時候!」
隨著他拂袖離去的同時,屋子裡的其他人也跟著退了出去,劉默再次頹然的倒在了地上,可面頰卻揚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