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銀杏樹（3）

  冬月的天真是越發的冷了，園子裡的花花草草都換了副模樣來，開朝的時辰也做了相應的調整，即便如此，天色還是昏暗的，唯一能看的清的就是行走間那呼出的一片又一片的白氣，慢慢的升空，慢慢的模糊了行人的視線，最後也模糊了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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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陽宮。

  「真是煩勞言女官了。」沈媛讓人接過食盒，連連道謝。

  「不礙事的，皇后娘娘喜歡小皇子，就是這天兒啊，到底還是太冷了些，小皇子不好出門來，皇后娘娘心裡掛念的緊，這才來的，德妃娘娘莫要太客氣了。」言女官含笑解釋著。

  「都是本宮近來太忙碌了，沒有去探望皇后娘娘，還煩勞娘娘惦記著我們。」沈媛微微的笑了笑，其實哪裡是天氣的原因，也跟她在忙碌年宴無關，無非是她心裡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做罷了。

  這兩日，甚至是小昭兒那裡，她都沒有去的那麼頻繁了，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碧枕去安排，她最多是聽上兩句，她內心無比的恐懼，要是自己真的下了那個決心，又怎麼能忍心繼續看著小昭兒歡笑、玩耍、成長呢？

  「還有，皇后娘娘讓臣女跟您說一下這個宮務的安排……」言女官親自來了昭陽宮，自然是不僅僅是為了探望小皇子的。

  「好，言女官請說吧，皇后娘娘有何吩咐，臣妾定當全力配合的。」如果可以，她現在巴不得有一大堆的事情在等著自己去做，只有這樣，才能讓心裡的難受消減些許，才能不去想不去念，才能就這樣一日又一日的過下去。

  雲溪宮。

  「娘娘這個是……」凝琅盯著莞貴妃將手中的信放在了桌案上，坐在那裡擰著眉毛嘆息連連，心裡恨不得為其分憂。

  「沈相爺心急，本宮又何嘗不急呢……」溫憐宜揉了揉眉心，心裡也是煩悶不已，這眼瞅著楊家已經有了動靜，真是火燒眉毛啊。

  「娘娘，需不需要再找德妃商議一下……」凝琅上前揉捏著溫憐宜的肩膀，突然靈光一現。

  「對……對，再去找一次沈媛，近些日子她可是在楊淺意手底下忙著準備年宴呢，啊……本宮想到了，年宴、年宴。」莞貴妃嘴裡念叨著這兩個字，腦中突然閃現了一條計謀，大家都知道這年宴是很重要的。

  這新年的宴會可不止是後宮的妃嬪參與其中，前朝的大臣們還有親眷們屆時都會列席其中的，若是楊皇后能在這上面栽了，那應該算是有了藉口了……

  「對，就是這樣，快去請德妃過來，再通知沈相爺，我們要一同好好的謀劃一番。」莞貴妃的眼中碧波流轉，好像泛起了一池的星光。

  夜色濃厚，冬月的夜晚寒氣逼人，但這也抵不過沈媛方才在雲溪宮所得知的一切更讓她感到心寒了，抬眼望去，遠處朦朧的宮燈，在夜風中一搖一晃的，讓她不由的想到了曾經的那個夢。

  前面的路，就仿佛是那條蛇的血盆大口，正張開了嘴等著她，就算是不一步一步的走過去，最終的命運也是同樣的，那一搖一晃的燈，好像是鬼差在向她招手，不，像是在對這整個皇宮招手。

  沈廷說得對，若是這一次不能拿下了楊家，那麼接下來的日子大家都會過的膽戰心驚，惶惶不可終日，想到這裡，她又不由得的打了個寒顫，可是，即便是這樣，難道她真的要用自己的孩子去謀得太平安寧嗎？

  她不由的抱了抱雙臂，心裡一片冰涼，或許，對，或許她可以去問一問陸南城，他那麼厲害，興許已經想到了該如何對付楊家，那樣的話，他們的孩子就還有救啊。

  「媛兒？」沈廷出來望著那個在夜色中匆匆而去的身影，壓住了心裡想要說的話，這麼久才見到了她，他很想念她吶……

  乾正殿。

  崔富威讓人掌了燈，有條不紊的安排好後，便帶著眾人跟著昭華帝往寢宮方向去，今兒個昭華帝沒有翻牌子，而且自從這楊家作亂以來，陸南城就甚少去後宮了，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不提此事。

  正往外走的時候，崔大總管耳尖的聽到了外邊的動靜，率先上前了幾步，便開口道，「什麼人在那裡不長眼，吵鬧惹了聖上的清靜。」

  「德妃娘娘求見聖上！」碧枕一邊推搡著那些要圍上來的奴才們，聽到了崔大總管的聲音，連忙大聲的叫了起來。

  「皇上？」崔富威折返回來，雖然昭華帝應該是聽到了那邊的動靜，但是只要皇上他沒開口，就算是皇后娘娘來了，他也不敢擅自做主什麼的，更何況是近來不怎麼得寵的德妃娘娘了。

  「嗯……讓人過來吧，去側殿。」陸南城聽到了那邊的爭執的聲音，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頭，轉身繼續往寢殿的方向走去了。

  「是。」崔富威連忙答應了，使了個眼色給張英江，便跟著昭華帝去了，張英江自然是知道昭華帝的意思，既然說是側殿，就是不讓德妃娘娘去寢殿了，趕忙向那邊混亂的地方趕了過去。

  心裡為德妃娘娘有了幾分擔憂，不過想來也是，這德妃娘娘也入宮這麼久了，平日裡做事做人都是妥帖的，怎麼今兒個偏偏在夜裡鬧到了這乾正殿來，還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呢，想想就不由的又加快了步子。

  「都停下來了。」張英江一聲，那些個奴才便都停了手，沈媛見狀便知道這是有了希望了，本身她也自責自己怎麼不分輕重的就跑來了乾正殿，明明昭華帝最討厭她們胡鬧的，但是從雲溪宮出來以後，就是按耐不住。

  最後連昭陽宮都沒回，就帶著人匆匆的跑到這乾正殿來了，說起來，她現在內心的恐懼和冷意已經壓過了心裡的那桿秤，沒了規矩，人也就不管不顧起來了。

  「德妃娘娘，跟奴才來吧，皇上同意召見您了。」那些人都停了手，聽到張公公的話，心裡還有些憤憤不平的，畢竟這德妃娘娘大晚上的胡鬧，這主子要是高興了，大家就都沒有事。

  但是，若是主子不高興了，到時候，他們這些個做奴才的可是先倒霉的，扣了份例都是小事，要是再挨了打，哎呦，那可就不好了，說起來也是他們倒霉，你說這別人來這裡瞎鬧，跟他們有何相干啊，又不是沒有照著規矩將人給攔下來。

  所以，這會，他們是怎麼想德妃都是不順眼的，就算是皇上將她請進去了又如何，到時候若是罰下來，還不是照樣的。

  沈媛和碧枕跟在張英江的後邊往寢殿的方向走去了，期間碧枕還理了理被那幾個奴才扯亂了的髮髻，這要是等會見了皇上一個聖前失儀的罪名可是讓人擔當不起的啊。

  「德妃娘娘一個人進去就可以了，皇上在裡邊等您呢。」幾人到了側殿門口，經過通傳，崔大總管從裡邊出來了，說是讓沈媛一個人進去，沈媛聽了也不意外，看了看那燈火通明的窗，深吸了口氣，便提著裙角進了殿。

  「臣妾參加皇上，皇上萬福金安。」沈媛進去後反而沒有那麼莽撞了，好像整個人都靜了下來，就仿佛下大雨前，那天總是安安靜靜的，讓人聽不到什麼，現在這會就是這樣，心整個兒都靜了下來……

  「起來吧，愛妃有何事要找朕啊。」陸南城坐在一盞燭台旁，那噼里啪啦作響的火燭，還有那昏黃的顏色，好像將他整個人都攏了起來，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看不清他的心思。

  「臣妾斗膽請問皇上，皇上曾經說過，有什麼事情絕對不會瞞著臣妾對否？」沈媛此時心裡靜了下來，說起話來仿佛還帶著一絲寒氣。

  但是，昭華帝卻沉默了，他聽到這個問題，心裡感覺滯了一下，有些疼，不知道為什麼，他在這一瞬間突然有些怕了，不知道在害怕什麼，他在心底嘲笑了自己一會，難不成是在怕她問為何要冷落了她嗎？

  可是都過去了這麼久了，也不見她問出口來，今兒個夜裡是怎麼了，突然衝到了他的面前，這般的不依不饒，還有若是她真的問了，那自己又該怎麼回答她呢，難不成要將和沈廷那個可笑的約定說出來，還是要說因為他失察，讓沈家鑽了空子將她這樣一個不明身份的女子給送到了宮裡邊？

  他不知道，所以他有一瞬間的恐懼，但是，帝王的尊嚴不允許他退縮，在任何時候都應該迎上去，這是他的尊嚴，也是他的準則。

  「是，朕確實說過此話。」昭華帝點了點頭。

  沈媛看到他停滯了，整個心都揪了起來，這又聽到了他的肯定的答案，那心就落下了一些，不過想來也是的，他可是昭華帝啊，那個說一不二的帝王，又怎麼會不認自己許過的諾言呢？

  「臣妾，有些話，想問問皇上，希望皇上能為臣妾解惑……」於是，沈媛再次深吸了一口氣，開了口，一時之間，殿內的空氣都仿佛凝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