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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毀滅的美好

2025-04-15 06:32:55 作者: 天堂發言人

  半個時辰後,丁擎雷回到家中,老管家丁福迎接主人。

  

  「少爺呢?」丁擎雷沒有見到丁少鋒,皺眉問道。

  丁福欲言又止,丁擎雷大怒:「那小畜生又喝醉了是不是?老子今日就打死他,全當沒有生過這個兒子。」

  說著,邁步就要向後院行去,他心情鬱結多時,今日又遭操行之侮辱,這時一聽丁少鋒又在借酒澆愁,越發憤怒,發白的眉毛都氣得抖動起來。

  丁福急忙死死拽住他,抽著鼻子,老淚縱橫道:「老爺,老爺,少爺心中苦啊,你就原諒他吧。」

  丁擎雷看著忠誠的老僕,半響,嘆了口氣,一時間悲從心起,不知該如何自處。

  這個獨子他視如珍寶,從來容不得別人半點欺辱,可惜造化弄人,現在竟不得不看著他自甘墮落而無能為力,丁擎雷心如刀割,臉上暮氣更重,仿佛突然又老了一分。

  「哎,隨他去吧……他如果想出府,也……不用攔著他了。」

  最後,丁擎雷交代了這麼一句話,黯然離去。魁梧的身軀不經然間竟有些駝背。

  丁福重重嘆了口氣,向後院走去。

  遠遠便聞得酒氣熏天。

  丁少鋒已經喝得大醉,在屋裡吐得亂七八糟,隨意地躺在污跡之中,嘴裡還不停嘟囔著什麼。

  丁福將他攙起,聽清了幾個字,裡面有姬鳳的名字,丁福搖搖頭,將他扶到床上,先將屋子清理了一下,然後給丁少鋒餵了點清水。

  丁少鋒睜開眼,想看到那個期待的如花容顏,不過看到的只是丁福的老臉,他失望地閉上眼睛,喃喃道:「福……伯,再……再給我拿酒來……」

  「少爺,你不能再喝了,老爺已經很生氣。」

  丁少鋒冷冷道:「他恨不得……我……我喝死才好,就……就不會丟……他臉……」

  丁福嘆氣道:「少爺,你這樣想就錯了,老爺最心疼你,他絕不想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

  丁少鋒掙扎著坐起來,哈哈大笑道:「他……他心疼我?他只是心疼自己的面子!要真為我好,就把阿鳳還給我,把我的阿鳳找回來……」

  丁福看著形容憔悴失魂落魄的丁少鋒,想了想,還是說道:「老爺剛才說了,他不再管你,少爺可以出府。」

  丁少鋒激動地瞪大眼睛,盯著丁福道:「福伯,你,你說真的?」

  丁福嘆了口氣,點點頭道:「老爺是這麼說的,我看老爺這一次真是心傷了。少爺,忘了那個女人吧,老爺都是為你好!」

  「你不懂,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丁少鋒紅光滿面,一下跳下床,急著找衣服,連聲道:「福伯,幫我找鞋子,我要出去,我要馬上去找阿鳳。」

  丁福瘦瘦的老臉因為擔心整個皺了起來,苦聲道:「少爺,老奴求求你了,不要去了,不要找那個女人了,老爺會傷心死的。」

  丁少鋒推開礙事的老僕人,興奮的語無倫次:「你不要管了,幫我找鞋子。既然爹爹好不容易答應,我怎能放棄這樣的機會,我一定要和阿鳳在一起,這一輩我只要阿鳳。我才不管別人怎麼說,福伯你記住了,阿鳳以後來了咱們府,誰敢嚼舌頭,說風言風語,別怪我不客氣。」

  丁福看著無頭蒼蠅般亂轉的丁少鋒,又嘆了口氣,從床邊拿出鞋子遞給丁少鋒。

  「少爺,老奴看來是勸不動你,你好之為之吧。」

  丁少鋒一把搶過鞋子,三下五除二穿好,又整理了一下衣裝,問道:「福伯,你看我哪裡還有什麼不妥,我是不是臉色不太好,是不是瘦了點?」

  丁福鼻子一酸,悶悶道:「少爺是寶雞城第一俊的哥兒,沒什麼不妥。」

  丁少鋒哈哈大笑,轉身就急急忙忙出了房間。

  ……

  操行之站在拐角,遠遠盯著前面的大門。

  那是丁府的大門。

  要在寶雞城找到丁府並不難,大名鼎鼎的宏遠鏢局在這座小城可謂人盡皆知,而丁府就坐落在鏢局旁邊。

  操行之不知站了多久,也不知還要站多久。

  他思考了很多東西。

  連帶著遠在千里的丁鵬也一個人待在屋子裡,思考了很久。

  他的心情可以說非常混亂,震驚、激動、猶豫、後悔、興奮,種種情緒相互夾雜纏繞,還有點膽怯。

  如果推測沒有出錯,馬鏢師口中姬鳳帶著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

  他竟然有孩子了。

  前後兩世,丁鵬一直習慣了孤獨,他自小是孤兒,沒有享受到家庭的溫暖,長大後因為自身條件和性格的原因,在穿越之前還沒有結婚娶妻,更別談生兒育女。

  在這一世,他終於有了一個親人-伯父靈蛇老人,可惜丁鵬還沒來得及感受長輩的溫暖,靈蛇老人就在黑風寨剿匪中被殺了,他又只剩一個人。

  他從沒有感受過親情,但是不代表他不嚮往這種親情。

  而現在,他很可能有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的親骨肉。

  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湧上心頭,這種衝擊對於丁鵬來說是震撼性的,也是無可抵擋的。

  因此,他鬼使神差地來到了丁府外面,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也沒有下定決心要幹什麼,他只是覺得,很可能丁擎雷父子知道姬鳳的下落。

  自己是不是要找到姬鳳和孩子,讓他們留在自己身邊?

  丁鵬只覺得心中混亂一片,面對這種從來沒有過的特殊感覺,他真的不知該怎麼辦。

  他甚至忘記了現在的自己只是一個傀儡分身,在人們面前顯露的是操行之這個形象。

  不知過了多久,丁府的大門突然被打開,一個穿著月白長衫的年輕人腳步匆匆地走出來。

  操行之目光一凝,以他的功力,這麼一點距離,自然能夠看清對方的容貌。

  這個年輕人正是丁擎雷的兒子丁少鋒。

  丁少鋒的改變不是很大,除了形容有些憔悴,和兩年前沒什麼分別,還是那般該死的英俊帥氣。

  丁鵬突然發現自己竟然開始嫉妒這個傢伙了。

  再想到他可能是姬鳳的意中人,丁鵬心中殺機大起,真想找個機會幹掉這個小子。

  他終究是自私冷酷的,剛才還在糾結自己有了孩子的事,現在已經將孩子還有女人當成了自己的私物,容不得別人有絲毫的侵犯。

  丁少鋒興沖沖地從操行之隱身的拐角走過,他一臉喜氣洋洋的神情,嘴裡還自言自語著什麼,根本沒有發現陰暗之處還藏著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

  現在怎麼辦?

  看著丁少鋒漸漸走遠,丁鵬的心慌亂起來,怎麼辦,怎麼辦,接下來該怎麼辦?

  突然得知自己有了一個最親的親人,冷酷如丁鵬,也不禁不知所措起來。

  好在不過片刻,他已經鎮定下來,決定跟蹤丁少鋒,希望能找到姬鳳以及孩子的蹤跡。

  操行之的武功遠勝丁少鋒,想要跟蹤而不被他發覺,自然不是問題,兩人一走一隨,就這樣行了多半個時辰,來到了靠近寶雞西門的一處宅子。

  這個宅子很小,院牆低矮,有兩處都快坍塌了,連大門都是柴門,看樣子就知道不是有錢人居住的地方。

  丁少鋒在這個貧民宅子門口猶豫了半天,終於像是鼓足勇氣,開始敲門。

  敲了半天,從柴門的縫隙中看到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蹦蹦跳跳地出來開門,不過看到是丁少鋒,小丫頭停止了拉門的動作,搖頭道:「丁少爺,你怎麼又來了,我們家姑娘說過要是你過來,不能給你開門的。」

  以丁少鋒的武功,這個形同虛設的柴門自然一推就倒,不過丁少鋒臉色柔和,一點都不敢造次,低聲哀求道:「環兒,我求求你了,你讓我進去吧,你們姑娘只是說氣話,我這次帶來了好消息,她一定願意聽的。」

  小環兒為難道:「少爺,上次我讓你進去,過後被姑娘好一頓責打,她的脾氣你也知道,動起怒來很怕人的,少爺我也求求你不要難為環兒了。」

  丁少鋒嘆了口氣,憂鬱道:「這都怪我,一定是我遲遲不來迎娶她,她生我的氣。但是這次不會了,環兒,少爺我也不為難你,你進去稟告你家姑娘,就說我爹爹已經同意了,他不再管我們的事,再也沒有人能阻攔我娶她,你把這些話轉告她,她一定很高興。」

  環兒聽了,感動道:「丁少爺,你真是好人。放心吧,我這就去為你稟告。」

  說完,小丫頭便跑回了屋子。

  丁少鋒留在門外,激動的心情讓他不停地走來走去,一會又像是想到什麼悲春傷秋的事,默默地望天,留下了眼淚。

  操行之站在遠處的陰影中,沉默地看著聽著一切,他的心亂如麻,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他自然不是感動丁少鋒的深情,冷酷自私的人只會為自己考慮,他的心亂是因為不知該如何面對姬鳳。

  如果孩子真是自己的孩子,那麼必須回到自己身邊,但問題是他沒有忘記曾經帶給姬鳳的傷痛,柳艷姑已經死了,這筆帳必然要算在他身上。

  在丁鵬混亂的思緒中,只見那個叫環兒的小丫頭又跑了出來,她對丁少鋒抱歉地搖搖頭道:「丁少爺,你回去吧,我們姑娘不想見你。」

  「什麼!」

  丁少鋒呆住了,他剛才想了很多,有想到娶姬鳳的興奮,有想到兩人在一起的甜蜜,也有想到以後面對流言蜚語的難堪,就是沒有想到姬鳳竟然不想見自己。

  丁少鋒大聲道:「環兒,你是不是沒有告訴她我爹爹已經同意了?」

  環兒小聲道:「丁少爺,你小聲一點,不要吵到我家小少爺,他剛睡著。我自然將你的話一五一十轉告了,可是姑娘還是不想見你,我也沒有辦法。」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丁少鋒聲音更大了起來,怒道:「一定是你這個死丫頭沒有如實稟報,阿鳳怎麼可能不想見我,她以前不見我,是因為我爹爹不同意,現在沒有人再阻攔我們,她怎麼可能不想見我,不想和我在一起……」

  「少峰!」

  一個柔婉的聲音打斷了丁少鋒情緒化的怒吼,丁少鋒一呆,轉頭看去,透過半開的柴門,一個身姿窈窕的女子從院中緩緩走來。

  「阿鳳,阿鳳!」丁少鋒終於見到了心上人,柔腸百結,激動地流下了淚水。

  出來的女子正是當初的女鏢頭姬鳳,不過與兩年前相比,她已經不再是那個英氣勃勃的形象,而是偏向柔婉秀麗,身上還帶著一種母性的光澤。

  姬鳳走出柴門,柔聲道:「少峰,你不要怪小環,剛才是我吩咐她那麼說的。」

  丁少鋒靠近兩步,伸出手想要觸碰姬鳳的手掌,姬鳳一縮,退後一步,語氣溫柔但又帶著不容抗拒的意味,低聲道:「少峰,不要這樣!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丁少鋒看著既熟悉又好似有些陌生的面容,心中陡地生出一絲驚恐,慌聲道:「阿鳳,你怎麼了,你……真的不想見我?」

  姬鳳柔聲道:「少峰,你不要胡思亂想,我不想見你,是因為擔心引起別人的誤會,你以後還要娶一位好女子,不要因為我的緣故讓人說閒話。」

  丁少鋒不耐煩道:「我誰也不娶,就要你!阿鳳,你難道沒有聽到,我爹爹說同意我們在一起了,他不再阻攔我們了,這次你聽到了嗎,聽清了嗎?」

  姬鳳看著激動的丁少鋒,目光平和,柔聲道:「我聽到了,但是少峰,我們的緣分已盡,不可能了。」

  「不!」丁少鋒吼道:「你說謊,是不是我爹爹威脅你這樣說的?阿鳳你不要怕,有我在,誰也不能傷害你。」

  姬鳳看著明顯有點神經質的丁少鋒,露出了痛苦傷感的表情,柔聲道:「少峰,你不要這樣,我對你說的是實話,你我之間就到此為止吧,以後你……你不要來找我了。」

  「胡說!」丁少鋒一把抓住姬鳳的手腕,激動道:「你在騙我,也在騙自己,如果你不喜歡我了,為什麼還要帶著孩子來寶雞城?你一定是在等我,確實是我不好,我不該讓你等這麼久,我錯了,我向你保證,這一次不會了,我一定讓爹爹答應娶你,否則我就自殺給他看。」

  姬鳳看著小孩子一樣任性的丁少鋒,有些失望,搖頭道:「少峰,我沒有騙你,我和你沒有可能了。至於來寶雞,那是因為我知道那個魔頭一定還會回到這裡,我就在這裡等他,一年,兩年,三年,五年,總有一天我會等到他,那些噩夢和屈辱只有鮮血才能洗刷乾淨。」

  最後一句話,姬鳳的語氣帶著切骨的仇恨,這種恨意有些嚇到了丁少鋒,他不由自主放開姬鳳的手掌,喃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以為你來這裡是在等我,可笑,我真是可笑,我還想著美好的一切。」

  姬鳳露出一個淒婉的笑容,冷冷道:「我還有美好嗎,那些東西早就毀掉了,我的心中只有無窮無盡的恨意!」

  丁少鋒在姬鳳冰冷的語氣中後退幾步,他的臉色雪一樣蒼白,無復先前激動興奮的神情,忽然,丁少鋒悲吼一聲,捂著臉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月色下,只剩下不知所措的小丫頭,以及倚著柴門撲撲索索掉下淚水的姬鳳。

  當然,在這兩人看不到的地方,還有一個神情複雜,如雕塑一般挺立不動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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