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一百六十二 夜談

  那老者饒有興致地看著沐凌吃完粥，收拾了碗筷，目光在後者身上掃來掃去，卻是不發一言，沐凌被他看得甚不自在，但吃了兩碗粥，精神大振，乾笑道：「老丈，你這麼看著我幹嘛？」

  那老者見得沐凌發話，也自說道：「我看你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沐凌笑道：「從東南炎域來的啊，我不都跟你說過了嗎？這裡到底是哪裡啊？老丈你就和我說說吧。」

  那老者見沐凌雖然頭髮凌亂，衣衫破舊，但眉清目秀，年紀甚輕，想來也不是個歹人，當下搬了條凳子坐在床邊，沐凌掙扎著起身，勉強將雙腿盤坐，已經是累得滿頭大汗了。

  

  那老者搖頭道：「嘖嘖，年輕人啊，就是好奇心重，什麼都要摸一下碰一下，這次你可吃到苦頭了吧。」

  聽到老者的話，沐凌苦笑一聲，倒是沒再解釋此中情由，那老者見得沐凌苦笑，還以為他虛心接受了自己的教訓，當下有些欣喜，繼續說道：「你既然姓沐，便是跟我有緣，我就與你講講這裡的情況吧，我叫沐少明，你可以稱呼我明叔。」

  沐凌聽到沐少明這個名字，心下一動，隨即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狀，沐少明愈喜，又道：「咱們這裡是『天沐島』，歷來由我沐氏家族掌管，而這天沐島呢，又是隸於『東極湖』的『靈湖域』。」

  「東極湖？靈湖域？」

  聽到這兩個陌生的名字，沐凌有些疑惑地喃喃了一遍，那老者奇道：「你不會連九炎湖四大域也沒聽說過吧，東極湖便地處九炎湖正東，與北冥湖，南天湖，西通湖並稱九炎湖四大域。」

  沐凌問道：「你說這裡是九炎湖？」聽到老者的介紹，沐凌有些明白了，九炎湖他倒是聽說過，那是外炎域和九炎島中間隔著的一條環形海域，雖然稱之為「湖」，但其面積，與外炎域和九炎島是一樣大的。

  「當然了！」

  沐少明白了沐凌一眼，似乎是鄙視後者的孤陋寡聞，繼續道：「咱們天沐島便是屬於東極湖之內的靈湖域了，這些先說個大概，你以後慢慢會了解的。」

  沐凌又問道：「整個天沐島上的人，都姓沐嗎？」

  沐少明笑道：「那倒不是，只不過我們沐家是天沐島第一大家族，掌管著其中三座城池，算得上是一方諸侯吧。」

  聽到這些信息，沐凌心裡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看來這一個天沐島，並不比東南炎域的一個帝國小多少啊。

  沐少明突然正色道：「你出現在『族祭殿』的事，千萬不要對別人說起，那個地方除了族長和長老，還有一些族中大事外，其他人是不能隨便進的。」

  沐凌點頭答應，忽然想起一事，問道：「明叔，在那『族祭殿』內，你只發現我一個人嗎？」對於慕紅果的去向，他也是相當擔心。

  沐少明一愣，點頭道：「是啊，就你一人，怎麼了？」沐凌默然，不知道慕紅果是和自己一起被吸入空間通道之中，還是留在那青光城沐家之內了，不過此時雖然擔心，卻不是糾結此事的時候。

  沐凌沉吟半晌，不得頭緒，隨即笑道：「明叔既能隨意進那『族祭殿』，想必也是族中長老了？」

  沐凌本想恭維這沐少明一下，誰知他話音剛落，後者臉色已是陰沉下來，沐凌心知這一下馬屁肯定是拍到了馬腳之上，聯想起白天那個在外面叫喊的聲音，暗道其中估計另有隱情。

  「明叔，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不過沐凌倒是知錯能改，連忙自責了一句，沐少明看著沐凌的臉，嘆息一聲，說道：「說給你聽也無所謂，反正你並非我沐家嫡系族人。」沐凌聞言便知又是一件慘事，當下凝神傾聽，聽得沐少明道：「你觀我年紀多大了？」

  沐凌看著他有些花白的頭髮和臉上的皺紋，沉吟道：「應該在六十左右吧？」

  沐少明臉露苦笑道：「其實我今天剛滿四十五。」說完忽在伸出左手，一股濃郁的綠色炎力便是出現在沐凌眼前，後者心有所感，估計沐少明的炎力修為，已經達到了本命炎級的巔峰。

  沐少明臉上有著一絲落寞的神色，輕聲道：「十年之前，我便已經達到這本命炎級的巔峰，可惜當年的一次變故，讓我丹田碎裂，修為再也無法寸進。」

  「啊！」

  聽到這裡，沐凌驚呼一聲，在聽到「丹田碎裂」的這一瞬間，他想到了自己的父親沐少天，此人和父親的遭遇如此相似，只在這一刻，沐凌對眼前的這個沐少明，起了濃濃的親切之意，這一切都來源於沐凌對父親的思念。

  看到沐凌的反應，沐少明臉色更苦，說道：「不錯，就是丹田碎裂，我十年來止步於本命炎級巔峰，終其一身，恐怕都不能邁進地炎級了。」

  沐凌臉色有些黯然，說道：「明叔，你也不要太過傷心了，我的父親，也跟你有著一樣的遭遇，所以此中痛苦，我比別人感受更深。」

  沐凌說完這句話，思念父親之情再也不可抑制，思緒已經飄到了遙遠之極的雷殿，想到雷殿二字時，腦中忽然出現一個白衣飄飄的絕色女子，那個讓沐凌念茲不忘的身影，叫做慕容青煙。

  「父親，大哥，還有，你，都還好嗎？」

  沐凌在心下默默地念道，而沐少明聽了沐凌的話，頓時大起知遇之感，說道：「想不到你父親也有這慘痛的遭遇，這種情況，對於我們修煉者來說，真是比死更痛苦。」

  見到沐凌沉吟不語，沐少明接著道：「本來我在家族也算是天賦驚人之輩，就因為這件事，卻淪為了打掃『族祭殿』的僕役下人，人人都可以瞧不起我，要不是我心中有著一絲執念，恐怕早就自我了斷了。」

  沐凌回過神來，勸道：「既然心中執念未滅，又何苦輕生？只要活著，便有希望。」

  沐少明嘆了口氣：「丹田碎裂，還有什麼希望？除非能找到神炎級的強者相助，可是這樣的強者，哪有那麼容易見到？何況非親非故，人家又為什麼要出手？」

  「神炎級強者麼？」

  沐凌心下一動，腦中浮現出極光老祖的影子，當初下定決心救了他，也是打著有朝一日他可以替父親重鑄破碎的丹田，只不過現在說這些也無意義，當下閉口不言。

  沐少明盯著沐凌清秀的臉龐，忽然有些出神，沐凌奇道：「怎麼了？明叔？」

  沐少明回過神來，臉上卻有些不好意思，說道：「我也有個像你這樣大的兒子，只不過從小就失蹤了，也不知道他現在過得怎麼樣？」

  沐凌心下一動，這沐少明所說的心中執念，想必就是此事了，當下說道：「明叔你心地善良，俗話說吉人自有天相，想必令郎必定無恙。」

  沐少明高興起來，說道：「那就承你吉言了。」話落忽然又是怔怔地盯著沐凌，良久說道：「這沐氏族中關係複雜，我最近幾年身份愈下，你呆在這兒恐怕有些麻煩，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沐凌見他神情竟然有些忸怩，不禁奇道：「明叔但有所命，無有不從。」

  沐少明神色更顯古怪，囁嚅道：「你能不能……能不能假作我那失蹤多年的兒子，這樣族中有人問起，便沒有誰會懷疑你的身份了。」

  沐凌一愣，實不知他竟然會提出這種說法，但抬頭看到沐少明那眼中飽含期待的目光，這和當初沐少天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樣，一時激動之下，衝口而出道：「從今天開始，明叔你便是孩兒的義父。」

  沐少明聞言大喜，伸出滿是老繭的手掌握住沐凌右手，連聲道：「好，好啊，小凌，我兒子叫小凌。」

  沐凌見他真情流露，心中也是感動，輕聲叫了一聲：「義父！」

  沐少明和沐少天的遭遇極其相似，對沐凌又有救命之恩，以他重情重義的心性，怎麼也得幫他完成了這個心愿，而聽到沐凌親切的喊聲，沐少明已是老淚縱橫，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沐凌輕拍了拍他手背，心中也是感慨。

  這一夜兩人都沒有睡，各自把情況都是細細說了，當然沐凌隱瞞了烈炎玄冰這種神物的信息，不是他不相信沐少明，只是這些東西少一個人知道，便少一份危險，匹夫懷璧的道理，他還是懂得的。

  而對於這個天沐島的沐家，他也是從沐少明的口中了解了不少，沐家來歷已不可考，只是沐凌暗自猜測，此處的沐家，必定也和千年前的玄冰谷沐氏有著聯繫，不然哪能好巧不巧，空間通道只將沐凌傳送到了這裡。

  這一說起來，沐少明的遭遇和沐少天也是越來越像，少年時也是屬於家族名列前茅的天才之類，丹田碎裂之後，在家族的地位直降而下，可見得勢便錦上添花，失勢便落井下石之輩，在所居多。

  經過這一夜的交談，兩人的感情也是急劇升溫，言語舉止之間，已經猶如一對真正的父子了，沐少明多年來對兒子的思念，終於在沐凌身上有了寄託，這一夜實是他丹田碎裂之後十年最為開心的一夜。

  眼見東邊天色已明，兩人兀自聊得興致盎然，不過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二人的對話，還不待沐少明起身開門，屋門便「哐當」一聲被人從外面踹開。

  一道身影閃進，沐凌凝神看去，卻是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輕人，一襲藍衫，臉色有些張狂之色，而他隨之出口的言語，證實了沐凌的猜測無誤。

  「老傢伙，都什麼時辰了，還不去打掃『族祭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