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天妒的英才

  謝靈均有點無言地望著對方張狂的面容，旋即低垂纖長的睫毛，掩飾住淺色紫眸中的一抹黯然，手中的星麟劍微微發顫。

  「靈均，你怎麼了？」蕭宇凡見他面色憂傷，不由得浮生怪異。

  「沒什麼。」謝靈均緩頰，掩飾地笑了笑，「洪荒天龍吟的第一境界——心劍合一，熟練掌握劍術的技巧，出招即會成為一種本能；洪荒天龍吟的第二境界——無相劍法，忘卻所有的劍招，出手憑心所欲，敵方便無可追尋你的蹤跡，從而也就找不到破綻。以無招勝有招，你也領悟了……但再陪我練習一會吧。」

  蕭宇凡眨眨眼睛，這次沒有抱怨，乾脆地答應道：「好的，沒問題。」

  謝靈均舉步向前，從氣海中調出一縷仙力，注入手中的星麟劍中。星麟劍滲入仙力，瞬時間伸長三尺有餘，前面仙力凝成的劍尖寒芒閃爍，刺向蕭宇凡所在的位置。蕭宇凡傾身閃避，沉虹刀順延向前滑動。謝靈均騰身飛縱，旋即便感到銳利的風聲呼嘯而上，似乎沉虹刀攜帶的風刃追蹤而來，內含無比的威力。謝靈均微微一笑心神凝聚，竟在此時合攏眼帘，身影如閃電一般移動，將那些風刃一一閃避。隨後雙指併攏按在劍上，星麟劍箏然鳴響，一道道劍弧，如同展翅的雁群飛翔俯衝，將蕭宇凡的身體團團包圍。

  「呃，怎麼回事？」蕭宇凡明明看到謝靈均閉上眼帘，卻能毫不猶豫地避開自己的風刃，更奇妙的是，謝靈均探察出自己的所在，而祭出雁行劍法的招式。

  

  經過昨天的拼殺，蕭宇凡的氣海中沒有多少仙力，他只能手持沉虹刀，急促地旋動揮舞，削去了不少仙力劍弧。縱然如此，謝靈均的仙力劍弧仍有一部分臨近面前，呲呲呲，將蕭宇凡的衣服割破，滑飛遠處。劍弧割破的痕跡，大小長度完全一樣，簡直讓人不敢置信——謝靈均閉著眼睛，竟能做到如此精密的計算。蕭宇凡愕然地差點怔住，就在這時閃爍的劍花占據了視野——

  唰唰！

  不知道謝靈均使出了什麼招式，只見閃爍的劍花瞬間凝聚成了一隻玉鳳，空中隱隱傳來幾聲清唳，緊接著玉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凶厲的爪子向蕭宇凡的胸口撲來，攜帶著絕殺的氣息。

  「嗚啊！」

  蕭宇凡驚嚇的大叫一聲，反射性地橫刀護住胸口，幾滴冷汗流淌下來。

  呼呼呼呼！

  耳邊傳來翅膀忽閃的聲音，蕭宇凡定睛凝神觀瞧，卻見玉鳳抓著沉虹刀的刀面，翅膀悠然的閃動著，晶瑩剔透的眼眸似乎閃過一絲嘲諷。

  「呃，被戲耍了！故意嚇唬師父我！」

  蕭宇凡頭一次露出羞憤的眼神，盯著輕飄落地的謝靈均暴怒道。此時他更願意被玉鳳撓一爪子，而非被他驚嚇得靈魂出竅，自己出盡醜態。覺察到他的目光，謝靈均面無表情，默默地伸出右手，玉鳳一聲清唳，返身落在他的掌心，漸漸的霧散消失。

  「怎麼回事，靈均？」蕭宇凡微微蹙起眉頭，感覺到一股微妙的氣氛在四周浮蕩，令他幾乎不能呼吸。

  謝靈均的淺色紫眸閃掠過一絲痛楚，快得仿若錯覺，他收起星麟劍，清越的聲線似乎有些黯淡：「將鳳羽焚天的招式與洪荒天龍吟融會貫通，閃爍的劍光就凝成了那隻玉鳳。」

  「哦，聽起來挺厲害的嘛。」蕭宇凡展顏笑道，方才的各種情緒掃空不見，他半開玩笑地說道：「學會了新招式，先讓師父我見識到它的威力，剛剛我差點以為小命保不住了。」

  謝靈均臉頰褪去血色，他垂下視線低聲道：「抱歉，宇凡。」

  「表情不要那麼凝重，哈哈，師父我只是開玩笑而已。」蕭宇凡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

  「我們回去吧。」謝靈均抹下他的手，「練習結束了。」

  「咦，這麼快就結束，我剛被挑起興趣。」蕭宇凡倒有點不願意走了。

  「宇凡。」謝靈均喊著他的名字，從芥子鐲中幻化出那捲《洪荒天龍吟》，遞還給他，「方才我與你對戰的時候，讓心神與自然同化，從空氣細微的振動來探察你的氣息與你使用的招式，所以我即使閉上眼睛，也能不著痕跡地閃避攻擊。這卷劍譜真的很玄妙，你要沉下心思細緻研究。」

  蕭宇凡下意識地接過來，舉在面前翻了兩圈，有些茫然地說道：「靈均，你拿去研究就可以了，不用歸還給我。」

  「現在需要耐心研究的是你。」謝靈均倏然面色清冷，用淡漠的聲線道：「當你的師父一次就足夠了，我不想對著一個笨蛋反覆說教。」

  「哈？當我的師父？」蕭宇凡用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尖，苦笑不得地說：「你找我練習劍法，原來是想當回師父過過癮。」

  「對，有什麼不可以嗎。」謝靈均傲氣地反問。

  「好吧好吧，師父。」蕭宇凡舉手投降，對待個性彆扭的謝靈均似乎有點無可奈何，「不過靈均，這卷劍譜，你熱情高漲地研究了一個晚上，甚至找我來練習，怎麼突然放棄了？」

  「我現在很累了，什麼都不想理會。」

  謝靈均面無表情地說著，徑直朝著張大嬸的家裡走去。蕭宇凡收好沉虹刀，追著那單薄的身影，搔了搔腦袋，有些搞不懂謝靈均的心思。

  丑娃娃從樹枝間露出腦袋，踩著樹枝小心翼翼地落在地面，邁著纖細的腿腳走到蕭宇凡兩人對戰的地方，深感不可思議地蹙著火紅的眉毛。

  最後一招落雪劍，謝靈均揮舞星麟劍的時候，只是劍花閃爍而已。然而倏然好像有什麼牽引著他的手指，凝成一個奇怪的印符，結果那些劍花就凝聚成了一隻玉鳳。在玉鳳撲向蕭宇凡的那一瞬間，丑娃娃明明白白地看清了謝靈均驚慌失措的神情，他無聲地高喊著什麼，玉鳳總算止住了腳步，爪子停留在蕭宇凡的沉虹刀上。

  ——到底怎麼回事啊？

  丑娃娃迷茫地頹下肩膀，就要放棄思考，忽然腦際一點靈光閃動，丑娃娃一拍大腿，差點叫了起來——莫非與靈均那次修行有關？

  陰陽兩色的光團受到無聲吸引一般，進入謝靈均的體內，太過可怖，太過駭人心魂，雖然不知道因由何起，不過丑娃娃感覺到事情有些微妙。

  ******

  在蕭宇凡出去宴飲的短短兩三個時辰內，謝靈均已經將心劍合一、無相劍法的境界融會貫通。他對劍術奧義似乎有天然的悟性，不待人指點，即能將玄妙的劍意溶於血脈中。蚩尤情不自禁地讚嘆，天然蘊藉無上的智慧，這樣的人才不可多得，便暗暗想著怎麼將這塊璞玉收為己有。不過蚩尤也意識到了，謝靈均對於自己的存在厭惡至極，不太可能順服。

  也許殘魂與謝靈均的身體融會的緣故，蚩尤感受到了少年濃重的悲傷之情，他似乎掩藏著深沉的心事，時而有一股隱痛在身體各處遊走，使得少年難以呼吸。尤其謝靈均靜靜等待蕭宇凡歸來的那段時間，纖瘦的身子溶於月影之中，恍惚感覺少年似乎要隨風而逝。

  蚩尤微微的眯起眼睛，謹慎關注著謝靈均的一舉一動。少年執拗地堅持今晚練劍，將蕭宇凡帶到村外的空地，與他刀劍相向，卻是將剛剛領悟到的劍術毫無保留地教給蕭宇凡。待到蕭宇凡學成心劍合一、無相劍法的技巧，謝靈均的身體微微顫抖，一股別離的情緒激盪著靈魂，蚩尤恍然明悟了少年打算做些什麼，優雅的笑容在嘴角綻放。

  ——本尊竟是將靈均逼至如此地步……不過他就這麼厭惡本尊的存在嗎？要知道別人想得到我的靈魂還不可得。

  此時謝靈均心神震動，明澈的笑容輕盈蕩漾眸底。感受著他的情緒變化，蚩尤深感興味地凝神注視。謝靈均緩緩闔上眼帘，身形靈巧地躲開蕭宇凡的攻擊，明明沒有睜眼細察，他卻能感知到蕭宇凡使用了什麼招式，漂亮地予以還擊。蚩尤的笑意加深，原來如此，靈均對洪荒天龍吟的解悟晉升到與自然同化的層級——釋放心神，與自然相向流動，通過周邊一切的細微變化，來感知對方的行動。

  ——不愧是本尊看中的人，每次都能給予本尊意外的驚喜。靈均擁有超世的謀略，根本不需要如此的天分，擁有絕佳的天分，根本不需要如此的謀略。兩者兼善，難怪會遭天嫉妒，令他經歷一些不尋常的事情。呵呵，這樣的人才由本尊來培養正好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