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陰魂不散

  兩枚丹藥都差點被打落，蕭宇凡慌忙在空中撈起：「我知道，算我多慮好不好，畢竟你被九天離火攻擊到了胸口……」瞥了一眼神經敏感的謝靈均，斟酌著詞句嘆息道：「放心，我沒有告訴玉墨，只說我們兩人都受了點傷，玉墨便給了我兩枚丹藥。此外丑娃娃，我也告誡過他不要多說話。」

  謝靈均緊繃的情緒鬆緩下來，望著再次遞至眼前的丹藥，這次沒有拒絕。蕭宇凡看著他服用後，心裡多少有了點安慰，畢竟聖蓮還魂丹可是女媧神殿出產的靈藥：「靈均，若是感覺哪裡不舒服，要及時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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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大嬸嗎，說話那麼囉嗦。」謝靈均白了他一眼。

  蕭宇凡呵呵地笑了：「看來恢復精神了，那你早點休息吧。」說完，就走了出去。

  謝靈均闔上門，低垂著清秀的眉目，回想著蕭宇凡的舉動，心中的不安越深：他也覺察到我有些不對勁嗎？不管怎樣，今天發生的事情太過詭異，任誰都會心中生疑吧……

  謝靈均吹滅了燈火，躺在床上翻身睡下。小山村的夜晚寧靜異常，連樹葉垂落夜露的聲音似乎都能聽到。時間一刻一刻地滑過，謝靈均了無睡意，白天那個情景總是浮現心頭，令他不能成眠。

  丑娃娃火焰光團輕易地穿透了羽神守護，直接襲擊了心臟。對，不是胸口的任何部位，而是維繫生命之源的心臟。

  灼熱的痛感一瞬間捉住心臟，規律跳動的聲音頓時緩慢下來。謝靈均以為會就此喪命，不甘的念頭浮上腦際，怎麼可能就這麼逝去，星麟劍還沒有刺進妖女的胸口，長虹貫日的技能還沒有向宇凡展示，與太武師父的約定還沒有兌現，怎麼可能就這麼毫無價值地去往黃泉地獄。

  「呵呵，原來你有這麼強烈的求生欲望，那麼本尊就滿足你吧。」一道似曾聽聞的聲音突然直接震盪著心魂，帶著一點蠱惑的邪惡韻味，「不必感激本尊，反正你死了我也會很困擾的。」

  聲音落下之際，即有黝黑的焰火騰起，宛如墨黑的水滴，不過意識能清晰地探知到其中蘊藏的霸道灼熱力量，奇怪的是，它並沒有對心臟造成任何傷害，附在心臟表面反而有清涼的感覺。黝黑的焰火浮現後，迅速將丑娃娃的九天離火團團圍攏，嘶嘶，九天離火來不及回擊，就被湮滅殆盡。

  剿滅了目標，黝黑的焰火優雅地飄動著，倏然消失。旋即有淡淡的暗金色光芒升起，溫柔地撫慰方才灼傷的心臟。意識遠遠地觀瞧，心臟猶如沐浴在暗金色的潭水中一般，詭異之極卻也舒適之至，傷口迅速地復原了，不但如此，心臟的堅韌度似乎有所增強。

  整個過程不過眨眼的功夫，當時變故太多，根本來不及細細思索，然而現在回憶起來，悚然心驚，那個聲音如果沒有記錯——應該是蚩尤的。

  但蚩尤不是被宇凡消滅了嗎？怎麼還會在我心中迴響。

  難道真應了那句話——陰魂不散？

  謝靈均百思不得其解，倏然他想起那個血腥的晚上，蚩尤殘魂消散前，向著自己浮露的詭異笑容，以及擦在胸口的晶石碎片，麻痹心臟的刺痛感……謝靈均猛地坐起，額頭沁著一層薄薄的冷汗。

  ——不，不可能，這麼荒謬的事情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

  他吁吁地喘息著，心臟如同擂鼓一般砰砰直跳。謝靈均抓著胸口極力安慰自己，指尖因為太過用力都變得蒼白。待到情緒穩定下來後，謝靈均將意識探進自己的心臟。心臟鮮活如初，穩定有力地搏動著，向身體各處供應純淨的血液。

  ——沒有異常。

  接著意識探進氣海，自從那晚之後，氣海中的仙力總感覺變得「冰冷」，不似以前溫潤寧靜，如果是因蚩尤殘魂進入體內而產生變化，那麼一切就可以解說的通了。白霧茫茫的氣海，冷白色的仙力如同柔軟的雲彩，悠然地飄動著，不過內蘊的強悍力量不容小覷。

  ——除了感覺有點冰冷之外，沒有異常。

  謝靈均不放心地在體內周循了一遍，意識順著經脈探進每個角落，仍然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處。他微微地舒了口氣，但總有股苦悶的感覺在心頭彌散。

  ——難道當時的聲音只是幻聽，當時的意識所見也全是自己的錯覺？

  腦海深處不可抑制地痛了起來，想必思索得太過厲害，不過謝靈均深深明白，憑藉著自己的肉身是絕無可能抵擋住九天離火的攻擊的，因為鳳羽焚天晉級、肉身也旋即堅實許多，全是矇騙別人和安慰自己的謊言。

  ——怎麼辦？假如蚩尤殘魂真的存在於我體內該怎麼辦？

  ——待到那時恐怕只好毀掉自身了……

  ——太武師父……等遇到太武師父，向他尋求解答好了。

  想起自己雲遊在外的老師，謝靈均的心情慢慢平穩，不再那麼焦灼，起身走出房間。四下里死水一般沉寂，別說雞犬，連昆蟲的鳴叫聲也沒有，就仿佛落入到蠻荒無人的世界。謝靈均伸出手，可以感知到若有似無的戾氣在掌心滑過，之所以沒有侵入體內，應該是那兩粒清心玄丹的功效……

  謝靈均眉心微露哀愁，拂去腦中的不安，在院落里找到一個石塊，端然正坐下來。雙目微闔，雙手閉攏，擯除一切雜念。默誦著「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的修煉口訣，周圍的靈氣有規律地向他聚攏，漸漸地顯現成漩渦狀融入他的身體，順著經脈循環，催動元神的運轉。溫潤的靈氣被元神煉化，謝靈均小心翼翼地從中抽出一縷縷冷白色的仙力，收入氣海當中……

  謝靈均微蹙眉頭，和往常同樣的修行方式，吸納天地靈氣的速度一直沒有提升，連平時的一半都不到。是因為空氣中的戾氣太過濃重的緣故嗎？總感覺靈氣稀薄異常，提取的時候便比起平常費力了好多。

  不過元神現在已經達到散仙巔峰，在吸納和煉製天地靈氣方面更有技巧。謝靈均默誦著「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十指畫動結成宛若太極的印結，微微的冷白色光芒從全身逸散而出。周圍的靈氣登時騷動起來，迅速地凝聚成數十個光團，其內隱隱有太極的紋路波動。光團圍繞著謝靈均的身體規律旋轉，以俯衝的姿勢一頭扎進他的身體裡。

  肌膚猛然受到衝擊，凹陷又平復如初，沐浴在光團中的謝靈均面容都微微地扭曲著。即便已經用了仙力防護，似乎衝擊還是來得很強烈，體內的經脈、臟器隨著靈氣光團的衝擊而震盪不安，帶來揪扯的刺痛感覺。

  像這樣吸納天地靈氣的方式，便是那本古書《陰陽印》上面記載的。謝靈均久不用凝結陰陽印的方式修煉，精神竟有點鬆懈，估算不足。謝靈均嘴角扯起一抹笑容，十指變幻著結印方式，精純的冷白色仙力從氣海中湧出，鎮壓住靈氣光團，使得它們慢慢融進經脈，循環流轉來到元神處煉化。

  「哦，竟然會凝結陰陽印修煉元神？呵呵，真是令人意外啊。」

  有什麼聲音突然在空中迴蕩，似乎有點欣賞的意識。謝靈均微揚秀眉，不過現在沒空閒理會，專注於修行才是正經。

  周圍的靈氣不斷凝聚成光團，圍繞著謝靈均旋轉，融入其體內，遠遠望去，謝靈均就如被晶瑩剔透的水團包裹住一般，在黑無邊際的深夜中顯現出異樣的神采，如月色清雅，寧靜柔和，有著超脫俗塵的美感。然而漸漸的，情況顯現出詭異的變幻，戾氣竟然融進靈氣光團，鋪滿占據了陰陽紋路的半邊，黑白陰陽兩兩相照，鮮明妖異無匹。

  陰陽光團衝進謝靈均的體內，初始沉浸在修行中的他毫無覺察。慢慢地感覺提煉出的仙力，陰寒的氣息加重，秀眉不禁微微蹙起。來不及細想什麼，又一波陰陽光團衝進體內，意識便有些混沌，修長的手指不受控制，凝結出奇特詭異的印結，四周的空氣轟然震動，隱隱有悶雷回應，陰陽光團以幾何級的倍數增加，將謝靈均的身體圍得密不透風。

  只在夢中閃現的畫面浮出腦際，清秀臉頰縈繞著脆弱驚恐的情緒，血紅的世界，血腥的風聲彌近彌遠，仿若夢魘成真。

  ——怎麼回事？我不是在修行中嗎？

  謝靈均竭力保留著一縷意識，覺察到情況的不妙，他回過神來，發現了更駭人的情況。

  ——體內，何時湧進了這麼多戾氣？

  謝靈均收回驚訝的情緒，立即十指變幻結印，從氣海中抽出精純寧靜的仙力，順著經脈循環全身，試圖驅除體內的全部戾氣。然而似乎有些晚了，戾氣比靈氣更迅速地在元神處凝聚，煉化成為帶有陰寒氣息的灰白色仙力。身體四周的陰陽光團也以更快的速度融入他的體內，幾乎不受謝靈均本身控制。

  ——若是這樣下去，自己早晚會變成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