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暴力的楓樹

  北面森林，浮龍谷附近有棵高聳入雲的蒼老楓樹，蓬大的樹冠宛如雲蒸霞蔚，美艷的不可思議。他周身散發出一股股清泠祥和的氣息，將山間繚繞的戾氣驅散。

  丑娃娃坐在楓樹的一根枝幹上，尖尖的兩隻耳朵，艷紅如火的身體和粉飾秋色的紅楓融為一體。他睜著圓圓的大眼睛，哀愁地仰望著霧靄沉沉的高空。

  「楓爺爺，空氣中的戾氣越來越厚重了，村民們沒事吧。」

  「沒事的，沒事的。」老楓樹優雅地搖曳著枝葉，發出沙沙的響聲，「等那位神祗殺掉浮龍後，戾氣自然會消退的。」

  「可是他進去谷地兩三天了，連一點消息都沒有，該不會……」丑娃娃搖了搖頭，擦去腦際不好的念頭。

  老楓樹呵呵地笑起來，色澤艷麗的楓葉隨風飄舞著：「不必擔心，那位神祗神威超凡，浮龍不是他的對手。」

  「聽起來很厲害哦。」丑娃娃眼眸里星光閃閃，「吶吶，楓爺爺，那位神祗到底是誰啊。」

  老楓樹慢悠悠地搖晃著樹冠：「爺爺只是一介小仙，不敢妄稱他的名諱。丑娃娃，往後你若有機緣，會知道其威名的。」

  「嗚嗚，丑娃娃需要什麼樣的機緣才能知道啊。」丑娃娃鬧彆扭地撅著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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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命運會幫你安排的，丑娃娃你乃天生火靈，上天會慈愛你的。」老楓樹輕柔地伸出枝葉，撫摸著丑娃娃火紅的小腦袋。忽然他的動作停住了，老楓樹借用傳音之術，將話語悄悄送進丑娃娃的耳朵里：「丑娃娃，有兩位陌生少年正朝著這邊而來，似乎尋找著什麼。」

  丑娃娃陡然豎直尖尖的耳朵，瞳孔凝縮成訝異的模樣。他站起半人高的身體，往下面極目眺望，首先便看到一位背著巨刀的少年，丰神俊朗灑脫不羈。背後的巨刀甚是駭人眼目，刀身比丑娃娃還要高大，似乎有萬鈞之重。

  丑娃娃不由得嘖了嘖舌，眼眸中灼燒著艷羨之色。他好歹也是修行仙術的，見了好的武器多少也會眼熱，會忍不住想摸一摸，觀賞一番。何況丑娃娃有著難言之隱，憑著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身軀，去山下買把刀絕對不可能的——不是把人給嚇到了，就是他會被某個脾氣暴躁的仙人給收了。

  另位少年風姿端雅，映襯著幾筆飄舞的楓葉，宛如畫中人物般嫻靜脫俗。他背著一把裝飾精美的長弓，冷白色的弓身隱隱有神光閃爍，看起來也非凡物。

  一個個都有讓自己羨慕不已的因子，丑娃娃傷懷感嘆，轉身傳音道：「楓爺爺，丑娃娃過去看看，他們好像是誤闖進來的行人。」

  老楓樹沉吟道：「好吧，丑娃娃。那兩位少年並非一般凡人，有著散仙巔峰的實力。你問清楚他們所來何由，小心謹慎地應對。」

  「明白。」丑娃娃答應一聲，嬌小的火紅身軀在楓樹枝葉間穿梭跳躍。

  ******

  北面森林的山道上鋪滿了火紅的楓葉，踩上去沙沙作響。

  「走到這邊，戾氣似乎沒有那麼濃重了。」蕭宇凡環顧著幽深的楓樹林，濛濛的戾氣輕薄如紗，在枝頭間悠然繚繞，比外面不知減輕了許多。

  謝靈均默念著鳳羽焚天的口訣，眼眸中浮現出紫色箭矢的影子，眉心中央鳳凰花紋也乍然出現，宛如第三隻眼睛。他凝神觀瞧了一會，走向不遠處的一棵蒼老楓樹。手指縈繞冷白色的仙力，輕輕摩挲著樹身。掌心感應到一股清潤祥和的氣息，與自己的冷白色仙力融匯。

  謝靈均淺紫色的眼眸微顯驚奇：「這棵楓樹能自動地散發清潤的靈氣來驅散周邊戾氣。」

  「哦，是嗎。難怪他浸染在戾氣中，枝葉仍然那麼繁茂，原來還有這個緣故。」蕭宇凡嘴角揚起笑容：「這些楓樹真不簡單，比人類還要有靈性。」

  謝靈均冷哼一聲道：「楓樹空有靈性，沒有人類的肉體，最後只能蛻變為妖魔。」

  「楓爺爺才不會蛻變為妖魔呢！」忽然一道稚氣的聲音從天而降，打斷了謝靈均的話。

  蕭宇凡兩人下意識地舉目觀瞧，並沒有發現什麼人影，不禁面面相覷。

  「這裡，丑娃娃在這裡！」那道聲音生氣地喊道。

  蕭宇凡低垂著眉目，總算發現了說話的人，眼睛猛烈地眨動了兩下，噗嗤笑出聲來：「你是什麼妖怪，怎麼長了這副模樣。」

  眼前有位小娃娃，尖尖的耳朵，纖細的四肢，身高只到自己腰間，如同一團燃燒的火焰，虛飄飄的沒有實體。眼睛倒是漂亮清澈，裡面氤氳縈繞著羞惱的情緒，就聽他氣呼呼地回道：「天生這副模樣又不是我的錯。」

  謝靈均凝神觀瞧了片刻，語氣淡漠地說道：「想必他就是那位火妖了。」

  「我不是火妖，丑娃娃是火靈！」

  丑娃娃不自覺地拔高了腔調糾正道，他仰視著謝靈均淺紫色的眼眸，一股寒意從心底油然升起——對方的目光太冰寒了，仿佛能凍結骨髓，沒有一點人類的感情，比兵刃還要銳利三分，方才所見的優美風姿如同虛假的一般，簡直讓人懷疑自己的記憶力出錯。

  謝靈均冷哼道：「火靈和火妖有什麼區別，都是一樣地危害人類。」

  丑娃娃努力維持著鎮定：「火妖是妖魔，火靈是人類所化，有著很大區別。像我保持著很多人類的意識，知禮儀知榮辱，危害人類的事連想都沒想過。」

  「呵呵，小嘴還蠻伶俐的。」蕭宇凡深感興味地蹲下來，目光與丑娃娃的眼眸持平，「那麼張大嬸的事情你怎麼說？」

  聽到張大嬸的名字，丑娃娃掠過一絲傷感：「張大嬸前幾天受到戾氣侵染，被妖魔召喚想進山谷，看到丑娃娃守在這裡，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然後就跑走了……我絕對沒有迷惑她，丑娃娃守在這裡是為了防止村民誤進入山谷，被妖魔所傷。」

  蕭宇凡忍不住嗤笑出聲：「哈，聽起來，你倒像是為村民著想的妖怪了。」

  「事實就是如此！」丑娃娃語氣堅定地說道。

  望著他們之間沒有營養的互動，謝靈均不耐煩地打斷：「宇凡，把他殺掉吧，反正也問不出什麼來。」

  說著，他的雙掌間寒光閃爍，幻化出一柄鋒利的短劍來，上面銘刻著星麟二字。謝靈均右手握住劍柄，指尖有符文閃動，一股冷白色的仙力縈繞而出，集中在劍尖。星麟劍瞬間延伸出三尺有餘，前面仙力凝成的劍身鋒芒四射，直抵丑娃娃的咽喉。

  變故在電光火石間發生，丑娃娃只顧得張大著嘴巴，瞳孔凝縮成恐懼的模樣，身體僵直完全動彈不得。

  唰！

  星麟劍撕裂空氣，剎那間就到達了丑娃娃的眼前，穿刺了他的喉嚨，然而就宛如穿刺虛空，沒有刺中肉體的絲毫實感——這隻火妖果然只是一道靈魂，星麟劍對他不起作用——饒是如此，丑娃娃仍然嚇得緊緊閉上眼睛。咔啪，腰部被牢牢握住，呼呼，耳畔風聲呼嘯，身體猛然騰空向上飛起，腳步落在了熟悉的地方——楓樹爺爺的肩上。

  「楓爺爺，謝謝你！」驚魂未定的丑娃娃道了聲謝，雙腿顫抖著坐下來。

  老楓樹僅僅搖晃了兩下枝葉，算是回應。他睜著兩隻燈籠大的眼眸，目光肅然銳利地注視著謝靈均兩人。

  「咦，丑娃娃怎麼不見了？」眼前倏然消失了人影，蕭宇凡四處張望了起來。

  謝靈均一劍落空，他抬起淺紫色的眼眸仰望上面，自稱「丑娃娃」的火妖不知何時已經跑到了楓樹高處。不，不是跑，方才自己分明看到有幾片楓葉在眼前掃過，那麼——

  「是這棵楓樹將他救了。」謝靈均扯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紫色眼眸對上老楓樹銳利的目光。

  「什麼？這棵楓樹已經成魔了。」蕭宇凡隨著他的目光望去，就在這時，楓樹的枝條突然延伸向他們掃來。

  「哇啊！」

  蕭宇凡兩人連忙錯身跳開，足尖剛挨著地面。唰！有什麼堅硬銳利的東西刺向自己的鞋底。兩人下意識地騰身而起，眼睛的餘光瞄見，方才所站的地方伸出數根銳利如錐的木樁，木樁的錐尖閃爍著一縷瘮人的寒芒——木樁中應該加注了仙力——這若被刺中，整個腳掌就廢了。

  「楓樹老妖真夠暴力的！」蕭宇凡忍不住嘀咕了句。

  嘩啦嘩啦，唰唰唰唰！

  空中樹枝亂舞，比龍蛇的身段還要靈活，襲擊纏縛蕭宇凡和謝靈均的身體，將他們裹了個嚴嚴實實成為球狀。粗壯的樹枝纏了一圈又一圈，不把他們纏死，他們也得窒息而死。

  ——楓爺爺生氣了！方才兩位不知好歹的毛頭小子，接連罵了楓爺爺好幾聲，無論哪個老人也承受不住這份羞辱吧。

  丑娃娃有些幸災樂禍，但眼看著蕭宇凡他們被纏縛住沒有一點動靜，心裡未免慌張，緊緊抱著老楓樹的一根樹枝勸慰道：「呃，楓爺爺消消氣。為兩個毛頭小子發火不值，只要給他們點教訓就好了。」

  老楓樹沒時間回應，枯皺的臉龐浮現一絲痛苦的神情，他把大量仙力注入到纏縛兩位少年的數條臂膀中，然而已經有些遲了——

  喀嚓喀嚓喀嚓！

  樹枝被穿透折斷的聲音響起，纏縛成球的樹枝團突然裂開，刺眼的白光從內迸射而出，宛如冷刃般鋒利駭人。

  唰唰唰！

  樹枝的碎片紛紛揚揚，兩位少年沐浴著冷芒悠然漂浮而出，神情舒爽傲然，身體沒有受到一絲的損害。原來謝靈均在身體被纏裹時，釋放出羽神守護的法術。現在他已經有了散仙巔峰的時候，所以用羽神守護救下兩個人、穿透樹枝團完全綽綽有餘。

  丑娃娃愕然地張大嘴巴，沒想到兩位少年會有這樣的絕招：「楓爺爺，你沒事吧！」望著紛揚飄散的枝葉，丑娃娃心疼極了，楓爺爺一定受到不小的傷害。

  「爺爺沒事，那些枝葉只不過是爺爺身上的九牛一毛。」老楓樹伸出兩片葉子，慈愛地撫摸著丑娃娃寬慰道。而樹腰上的枝葉絲毫不停緩，繼續襲擊蕭宇凡兩人。

  ——這兩隻小兔崽子，不把你們打趴下，我這老臉就沒地方擱了，好歹老夫活了千萬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