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長虹貫日

  昏昏沉沉的睡夢中，漫天的紅光遮蔽著視野，東籬村村民的哭嚎聲，妖魔們猙獰的面孔，還有蚩尤猖獗的身影，如同走馬燈一般，畫面不斷地重複閃現。

  轟轟轟轟轟……

  有人站在那紅光的中心，揮舞著勝邪刀，盛大的焰火在身邊如同浪濤一般翻滾，在空中如同烏雲一般涌動，大有焚天滅地的氣勢，誓要殺盡所有的妖魔……那人緩緩地轉過身來，平靜肅穆的面容……哎？怎麼會是自己，我的火焰刀何時進化到那麼厲害的程度了。

  「咳咳咳……」

  沉浸在夢魘深處的蕭宇凡總算清醒過來了，全身如同虛脫了一般酸痛無比，耳朵里嗡嗡作響，內臟隨著喘息而起伏不定，劇烈的疼痛感瀰漫到神經末梢。蕭宇凡費力地撐開眼帘，明亮的光線霎時射進瞳孔，他反射性的閉上眼睛，在黑暗中稍微停留了一會，才又緩緩睜開一條細縫。

  這裡好像不是自己的房間，樸素無華的窗子有夕陽暖色的光線透射進來，細微的灰塵在空氣中浮浮蕩盪。旁邊的一張半舊的桌案上放著一把勝邪刀，勝邪刀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了，不僅從中間斷開，而且刀刃幾乎捲成了麻花狀。

  這模樣還真是悽慘，跟隨我那麼多年的刀就這樣報廢啦。

  「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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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宇凡漫不經心地感慨著，依稀記起自己砍擊補天石的手感，那隨之傳來的衝擊力簡直能把全身的骨頭都震碎，可以說自己能保住小命已經算是僥倖了。

  「你醒來了，宇凡！真是的，盡讓人擔心啊，你已經睡了五天五夜了！」門口出現一道姿貌威武的身影，國字臉溫和敦厚，說話間掩飾不住驚喜。

  「五天五夜？睡了那麼長時間啊。」蕭宇凡咂了咂舌，隨即詢問道：「徐大哥，蚩尤殘魂已經消失了嗎？」

  「蚩尤殘魂？」徐長天迷惑地偏了偏頭：「你是說那隻惡魔吧，他已經消失了。現在山頂的空氣如同被雨水沖洗了一般乾淨。」

  「那就好。」蕭宇凡揚起嘴角，緩緩地扯起一抹弧度，隨後他又想起什麼，勉強撐起一點身體，臉上盈著擔憂：「靈均呢，他怎麼樣？」

  「快點躺下來，別再亂動了！」徐長天連忙喝止道，接著放緩了語調：「靈均他沒事，早就醒來了。反而是你，內臟有幾處受損，昏迷了那麼多天，玉墨仙子的面色都有些憂慮了。」

  蕭宇凡微微地笑了笑，重新躺好，就聽徐長天絮絮叨叨地接著說：「那晚啊，我們真是提心弔膽地過了一夜，地面不斷地搖晃，快到黎明時分才消停下來。看看那沖天的戾氣和紅光也消散不見了，我們幾個就壯著膽子，前往雁南山探察情況。本來玉墨仙子也要去的，但是我們村的孩子和女人們拉住她的手，死活不讓她離開身邊，她只得作罷。即便現在，小若她們幾個還經常哭鬧呢，玉墨仙子每天都必須過去安慰幾回，她們才能鎮定下來……」

  給小若她們留下那麼深刻的創傷麼？不過那天晚上大家被包圍在中間，放眼望去，黑壓壓的全是妖魔，任誰都會心驚膽戰吧……何況村裡的數十個人被妖魔撕扯吞噬……

  一回想到那個鏡頭，蕭宇凡就忍不住攥緊了拳頭，深深地陷進肉里。

  「宇凡，你怎麼了，臉色那麼難看？」也許他咬緊牙關的扭曲面容嚇到徐長天了吧，徐長天的聲音不自覺地有些顫抖。

  蕭宇凡連忙緩頰笑道：「我沒事，徐大哥剛才你說到哪裡了？」

  「噢，我們先在山頂的角落裡找到靈均，後來又在樹林中搜尋了大半天才發現你的身影。那時的你真是悽慘無比，衣服破敗不堪，身上劃滿了血痕，幾乎都快沒了氣息。把你抬到我家後，玉墨仙子可是接連幾天給你輸入仙力，你的臉色才慢慢有好轉……」

  「我都不知道自己受了那麼重的傷。」蕭宇凡汗顏道，旋即他又浮現笑容：「不過只要除掉蚩尤殘魂，怎樣都算值了。」

  「你若在外面說出這話，村裡的姑娘們會很傷心的。」徐長天打趣道。

  蕭宇凡跟著笑起來，卻不慎扯動傷口，又是一陣乾咳。徐長天慌得手足無措，說了句「我把玉墨仙子請回來」，就跑出了屋外，同時聽到他在院子裡扯著嗓子大喊：「凝柔，快去照看照看宇凡，他已經醒來了。」

  不多久，徐凝柔攙扶著謝靈均走進房間。謝靈均的臉容沒有多少血色，看樣子身體還沒有恢復。

  「喲，我們師徒還能活著見面，不錯不錯！」蕭宇凡沒心沒肺地笑著打了聲招呼，忽然滿臉驚奇地叫道：「你的眼瞳怎麼了？」

  謝靈均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抬起那雙淺紫色的眸子道：「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想必是那天晚上過度使用鳳羽焚天的關係，導致瞳孔變成這副模樣。」

  「哦，那麼眼睛的視力沒有減弱什麼的吧？」蕭宇凡不禁有些擔心。

  「沒有，反而比以前看得更加清晰。」

  「哎？那就好。」蕭宇凡放下心來，「可能是你的鳳羽焚天晉級了，眼睛也跟著晉級。」

  「嗯，正是如此。」徐凝柔插話說道：「我向玉墨打聽過了，靈均的眼瞳是因為晉級的關係而改變了顏色……據說，后羿大神的眼瞳最後進化成為了金色，不僅眼睛堅硬媲美金剛石，而且眸光銳利無比，數萬里路之遠的蜻蜓振翅輕盈飛舞，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那麼厲害！看來『長虹貫日』的口訣並非停留在話頭上而已，后羿大神或許真的能做到。」蕭宇凡眼睛發亮，盈滿崇拜的神色，旋即他望向謝靈均道，「好徒兒，希望你的眼瞳也趕快進化到這種程度，讓師父見識見識長虹貫日是什麼驚天動地的情形。」

  「會讓你見識到的……還有，別自稱什麼師父。」謝靈均不滿地白了他一眼。

  「嘿，讓你喚聲師父，有什麼委屈你的。」蕭宇凡兩人一如既往地吵著嘴，將傷感忿怒的情緒沖淡了不少。

  約過了半個時辰，玉墨才回到徐家，滿臉的疲憊之色，看來照顧東籬村的村民不是一般的勞累。她顧不上休息，就來察看蕭宇凡的情況，眉心微蹙，諄諄囑咐道：「心肺還沒有完全修復，宇凡你不可隨便亂動。」

  「明白……沒想到這次受的傷還挺嚴重的，在我昏迷的時候肯定麻煩了你不少吧。」

  「這種時候還說什麼客氣的話。」玉墨微嗔，然後手指纏繞著瑩潤的仙力，緩緩注入蕭宇凡的體內。

  蕭宇凡只感覺有一股暖流在經脈中緩緩流淌，溫潤著他受傷的內臟，令他全身舒適無比。幽幽的清香從玉墨身上散發而出，仿佛淡雅的青蓮，絲絲脈脈沁人心脾。蕭宇凡無意識地望向玉墨秀麗出塵的側顏，突然浮生隔世的錯覺——

  這是因為從鬼門關轉了一圈的關係嗎，竟然感覺這麼令人懷念？

  蕭宇凡對感情遲鈍的大腦，僅僅想到這裡就沒下文了。

  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玉墨治療完畢，額角微微地沁出汗水。她隨手拿出丹藥瓶，看著蕭宇凡服用了聖蓮還魂丹，才微微地喘口氣。聖蓮還魂丹乃是玉墨從女媧神殿帶回的靈藥，據說耗費了數萬味仙藥才煉製而成，其功用自不必說，不但可以修復傷勢，增強體質，最重要的是能護養元神。蕭宇凡服用了幾粒，丹藥在腹中融化，奇異的溫潤香氣順著經脈飄逸，通達身體的各個角落，最後在元神處匯聚。元神沐浴在溫潤的香氣中，如同得到洗鍊一般，煥發出異樣的神采。

  蕭宇凡這次的傷勢太過於嚴重了，徐長天把他從雁南山抬下來的時候，玉墨望著蕭宇凡那悽慘的身影，一向不動聲色的她竟然浮生不安的情緒。

  真怕他有個三長兩短，母親的期待就會落空……不，不只是母親的期待……

  不管怎樣，蕭宇凡現在度過了危險期，玉墨懸著的一顆心總算安穩放下。

  ******

  隨後的幾天裡，蕭宇凡的身體迅速地恢復著，很快就能下床走動，他和謝靈均也就回到了自己家中。離開徐家的時候，徐凝柔似乎有些傷感，蕭宇凡嘻嘻笑著打趣：「靈均，你多留下來幾日也不妨事，你看凝柔姑娘很難過哦。」

  謝靈均手指盈上仙力，想像平常一樣攻擊蕭宇凡，旋即想到什麼，又堪堪地收回來。

  「咦？還以為你會一掌拍過來呢。」蕭宇凡深感沒趣的撇撇嘴，自己都做好緊急避開的準備了。

  謝靈均淡淡地說：「就算是玩笑，也要看時候。你身上現在一點仙力都沒有，我真的要拍下去，你若躲不開怎麼辦？」

  「呃……」蕭宇凡微愣，旋即背過身道：「切，我竟然被自己的徒弟關照了。」

  也不知是不是受到謝靈均話語的影響，蕭宇凡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這讓玉墨微現驚訝，詢問他可有什麼心事。

  蕭宇凡嘿嘿笑了兩聲：「我能有什麼心事，除掉那些妖怪心裡有些空虛罷了。」

  玉墨微微無語：「你還真是名副其實的好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