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阿方索

  青翠的林間，蟲鳴鳥叫隨處可聞，小麥色皮膚的阿方索坐在樹冠上，靜靜地眺望著遠方。

  他的五官深邃，但是此刻那對眼睛更加深邃，明明入眼的是面前的山水景色，但是他卻仿佛看見了遠方的鋼鐵叢林。

  「阿方索哥哥這是怎麼了？」

  在樹下，一個小女孩問著旁邊的小男孩。

  「不知道啊，自從去過一次聽說很遠的城市回來以後，他就一直這樣。」

  小男孩哪裡讀得懂哥哥的心思，只能是通過回憶來這麼說。

  阿方索在樹上又回望了一眼自己的村莊，和記憶里的城市相比，這裡太小了，幾百戶人還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和那些生活在城市裡的人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阿方索是看過城市就不念著這座生他養他的村莊的好了嗎，那當然不是，他有別的想法。

  忽然，村口的位置忽然吵鬧了起來，兩個獵人攙扶著一個滿身是血的男人走了過來。

  阿方索遠遠地看著，覺得有些不對勁，立刻爬下樹，招呼上自己的弟弟和妹妹。

  

  「我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你們呆在這不要亂跑！」

  「好的，哥哥。」

  兩個孩子異口同聲，雖然他們的目光里也透著疑惑和好奇，但終究還是選擇了聽從哥哥。

  阿方索身手矯健，作為在大山里長大的孩子，這一點幾乎毋庸置疑。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雖然這點在現代社會發生了一點變化，但在這個被大山包圍的村莊裡是不會變的。他們想要生存下去就要學會在山林里尋找資源，阿方索也不例外。

  他一路小跑著很快就到了村口。

  「林德大叔！」

  靠近後他才看清那個滿身是血的男人正是他隔壁屋的大叔。

  林德大叔不僅是個獵人，還是個手工活精細的木雕匠。在阿方索小的時候，林德大叔就經常做一些好玩的木雕送給他，那是他兒時為數不多的玩具來源，也組成了他快樂兒時的一部分，無法忘卻。

  「發生了什麼？」

  他急忙追問兩個一同進山的獵人，兩個獵人面面相覷，最後決定由其中年齡更大的一個述說。

  「山裡的野獸跑出來了，我們那時候沒有注意到，如果不是林德的話，我們可能……」

  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在遼闊的山林里，想要沒有一隻大型野獸那是不可能的，只不過說它們的分布往往都是比較稀疏的，而且多數都有著固定的領地，也不會瞎跑。

  但是這種事情有時還是必不可免的。

  雖然村莊裡的獵人都懂得趨利避害，但是有些事情和結論都不是定死的，變化總會出現。

  只不過，這一次因為變化而付出的代價比以往都要巨大一些。

  「西邊忽然多了頭熊瞎子，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就闖進那塊領地，正好讓我們撞上了。」

  另一個獵人補充道。

  「快去叫厄爾醫生！」

  厄爾醫生是一個來自城市的一位醫生，如今長住在小村莊，專門為村民們治病療傷。

  「讓開，都讓開，人命關天的事情呢，不要擋路了！」

  阿方索一路為兩個獵人開路，他們很快就到了一件屋子前，這座屋子要略大於村上的多數民居，一靠近就能聞見一股澀澀的氣味，像是某種草藥。

  送來的很及時，沒有性命之憂。厄爾醫生妙手回春，林德大叔不一會兒就穩定了下來，聽見那呼吸聲，阿方索這才略微放下心來。

  「已經沒什麼打事了，但是傷到了骨頭，之後還是最好休息個三個月。」

  厄爾醫生是個一絲不苟的小老頭，對於醫學領域的了解很是廣泛，中醫西醫都擅長。

  「厄爾醫生。」

  「怎麼了，小阿方索，我可是有段時間沒看到你了。」

  厄爾醫生看著阿方索微微一笑，他幾乎是看著這個生活在大山裡的孩子慢慢長大的，看著他就好像看見了自己家的孩子一般。

  「嗯，我前段時間去了附近的大城市。」

  「哦，感覺怎麼樣？」

  厄爾醫生低頭調製著什麼藥材。

  「我們村莊完全沒有辦法和它做比較啊……」

  「傻孩子，那裡也是經歷了幾十年的發展才變成那樣的。」

  「那再過幾十年，我們村莊會變成那樣嗎。」

  厄爾醫生忍不住一笑。

  「不行啊。」

  「為什麼？」

  「城市的發展往往是圍繞著幾個點開始誇張的，我們這裡離那些大城市太遙遠了，本身潛力也有限，連通外界的正式道路也只有一條……」

  「那要怎麼樣才能讓村莊擺脫這樣的情況？」

  「或許……要大筆的錢吧？哈，傻小子，不用想了，這種生活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你只是……」

  厄爾醫生後面的話，阿方索是一句也沒聽進去，他只聽到了前半句——「要大筆的錢」。

  現代社會的好處就是，這要你肯努力，即便生活在這樣的村莊裡也至少不用擔心會餓死，但是想要賺到錢的話……在這裡是遠遠不夠的。

  賺錢嗎？

  少年忽然有了主意，他背上行囊再一次去往了遠方的那座城市。

  此後的三五年裡，他再沒有回到那個大山環抱中的村莊，可是……他也沒有賺到多少錢。

  「阿方索！你總這樣毛手毛腳的，這次運氣好要是下次把客人的貨物真摔了，你就別在這幹了！」

  油膩中年男人正衝著阿方索大吼，飛濺的唾液落在了他的工作制服上。

  阿方索低著頭不敢回應，那張臉也看不到表情。

  這幾年裡他換了好幾份工作，但是都沒能做好，他發現自己始終無法融入這個城市，很多從小就有的習慣深深地影響了他。

  別說拿賺的錢去改造小村莊，連養活自己都很勉強。他本以為每個人都該是互幫互助的，但來了這卻發現這樣的理想化實在是太少見了。

  吃著路邊攤買的卷餅，他擠上了公交車，看著街道上琳琅滿目的GG牌，這幾年承受的委屈不滿和對故鄉的思念糾結在一塊兒。

  他曾經立下豪言壯志，但這如今卻成為了他回家鄉的一大心理障礙。

  忽然，他看見了這樣的一則顯眼的GG，他忘記了咀嚼口中的卷餅，帶帶地看著那則G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