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青青子衿
2025-03-03 17:16:37
作者: 蘭台公爵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行麼?
寥寥三個字卻是實實在在表露了司馬皓軒的真實心思。黎太后頓時感覺一股怒火從胸腔直涌而上,衝進腦子,瞬間攥著絲絹的手拍在了旁邊的矮几上,一聲悶響,是她腕上戴著的赤金鐲子磕在了桌面上。
「皇帝,你不要忘了,她是前朝宇文弘的女兒!」黎太后厲喝出聲,瞪著司馬皓軒的深深喘息。時隔不過幾個月,她竟覺得有些看不懂自己的兒子了。想他之前雖不會對自己和盤托出所有,但是對於自己的意見還都是言聽計從的,怎麼現在竟敢如此直白的拒絕自己,並且如此不顧情面。
「母后是想拿這個作為要挾麼?」司馬皓軒完全不為黎太后的憤怒所動,早前就已料到她定然會以凌月的身份相要挾,卻沒想到來得如此之快,不過好在他亦是有所準備,倒不至於就此被將一軍。面色稍微有所緩和,卻是依然直視黎太后:「有件事兒子忘了知會母后,兒子已讓定國公蔣擎宇認了凌月為義女,並且定於三月初一迎凌月進宮。母后您是知道兒子的,兒子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任誰都阻攔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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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的無比狠硬,黎太后身子隨之一震,驚訝的瞪著司馬皓軒,難以置信的開口:「你、你是想立凌月為皇后?」心頭猶如擂鼓,黎太后心中一陣恐慌,她原以為司馬皓軒要娶凌月只是冊她為妃,卻是如何也猜不到他竟是要立她為皇后。
皇后······後宮正主,執掌鳳印,母儀天下,如此重要的位置怎麼可能讓她凌月坐擁,倘若她要是個普通官家女子也就罷了,可是偏偏她卻是前朝罪臣宇文弘的女兒,更何況她黎太后方才從蕭庸口中得知了凌月的另一重身份,前朝東煞夜鬼。且先不管這身份是真是假,倘若有朝一日暴露於外,單單以這二者其中之一都會攪起軒然大波,更何況萬一這二者皆為真實,又讓她黎太后如何能容!
不,絕對不可以。無論如何黎太后她都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留著凌月在此就等於留著一個不知道何時會爆炸的火藥桶,危險近在身邊,這叫人如何安穩!
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當司馬皓軒面不改色的吐出輕飄飄的兩個字:「正是。」的時候,黎太后頓時感覺一陣氣血翻湧,直上喉頭,讓她忍不住猛烈咳嗽起來。
司馬皓軒正要扶她,去不想被她一把擋開。黎太后努力平復呼吸瞪住司馬皓軒怒喝道:「休想!哀家絕對不會允許的!諒她凌月身份,哀家留她一命已屬開恩,皇帝莫不要異想天開,做出什麼大逆不道之事!」此時她已是氣急,某些話不經思考就直接說出,當她看到司馬皓軒瞬間即變的臉色這才反應過來,卻已是來不及改口,只怒目瞪著他,忍不住咬了咬下唇。
「原來母后曾動過殺心。」並非疑問而是陳述,司馬皓軒眯眼看著黎太后,嘴角微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此時黎太后面上一片焚心刻骨的恨意,讓他根本找不到為她開脫的理由,半晌只能涼涼苦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看著司馬皓軒的痛苦神色,黎太后心頭一痛,長長嘆出一口氣,緩聲細語勸道:「哀家知道皇帝喜歡那女子。即是喜歡收進宮來也未有不可,只是顧及她的身份,倘若曝光必然引起朝堂大亂,到時影響到了皇帝,真真是得不償失。蕭庸乃是舊臣,於情於理拉攏他也是自然,並非哀家一定要勸你封蕭漪夢為後,只是蕭芸琴已逝,總得做些樣子給蕭庸看,不然朝堂難穩啊。」
好一個朝堂難穩。司馬皓軒心中冷笑,目光冷冽如冰,看著黎太后淡淡開口:「母后說的都在理。可兒子還有一言,凌月是宇文弘的女兒不錯,可這身份未必會引得朝堂不穩。若是此時兒子大方將凌月身份昭告天下,並且依舊立她為後,兒子以為,天下悠悠眾口,也未必都稱兒子昏庸。」忽而一笑,說下去,「自古朝代更迭,本朝納前朝公主為妃者多有其人,倒也沒見得以此引得天下大亂。兒子也是體諒母后苦心的,兒子初登帝位,自是以維穩為先,倘若朝堂安穩要靠贏取朝中大臣女兒來拉攏這裙帶關係,依兒子來看,這皇帝做得也著實沒有意思。」一頓,往前探了探身子,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卻是一笑,「母后說,是也不是?」
這完完全全就是威脅。黎太后頓時怔住了,渾身因為憤怒抑制不住的顫抖,瞪著司馬皓軒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他竟然用皇位來威脅她,那話里字字句句表明的只有一個意思:倘若她要對凌月不利,他便不做這個皇帝。
反了,當真是反了,這就是她教出來的好兒子,怎麼敢如此忤逆她!
還不等黎太后緩和過來再度開口,司馬皓軒已是低嘆了一口氣,緩聲中卻是多了些哀求的意味:「母后,兒子長這麼大,從未求過您什麼,就這一次,兒子是真心喜歡一個人,想要護著她。唯求母后成全,至於蕭庸那邊,加官進爵什麼都好,唯有一樣,要我娶蕭漪夢,沒有任何可能。」再嘆一口氣,他已站起身來,走到黎太后面前雙膝一彎,跪了下去,「但求母后成全。」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半晌都沒有落下。黎太后只感覺自己的心正被一雙手肆意拉扯。她望著司馬皓軒,臉上一片哀痛。心底一聲自嘲。
誰人說,自古君王多薄倖,為何她生的兒子就是個例外呢?
黎太后低頭低笑一聲,已不知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想她十五歲嫁給司馬盛元,也以為此生為他所傾,卻不想在司馬盛元的眼裡,地位名利要比她重要的多。所以才有了陸婉儀進府為正妻,而她生下司馬皓軒卻只能做妾。
也曾聽司馬盛元信誓旦旦向她保證,此時她才是他心中所愛,只是不能給予名分;也曾聽他規勸,名分無非虛物,只要他對她真情還在,她就無需再去理會他身邊其他女子。
她原以為這一切都是正確的,卻不想最後卻是她的親生兒子,給了她無聲的一記耳光將她生生打醒。原來她竟是錯了麼?
不知為何,她心底突然對凌月生出幾分羨慕,更多了幾分嫉妒,想是她凌月得到的,是她此生一直所求卻從未得到的。
罷了,罷了。不管怎樣,司馬皓軒也終究是她的兒子,做母親的都看不得孩子傷心,她又何必去逼迫他做他不願意的事,看他痛苦?不如遂了他的心愿,大不了日後麻煩將至,她再幫他化解就是。
心思一絕,黎太后卻是坦然了,低低抬手對司馬皓軒說:「起來吧。哀家不為難你就是,但是你也切記著,不要因凌月的身份惹出事端。哀家話就至此,你好自為之吧。」說完一拂袖子,儼然一副送客架勢。
司馬皓軒意會,扣下一頭,起身拜別。他不曾看到,當他邁出殿門的一瞬間,黎太后眼中凝結了許久的淚水,終於落下。
又處理了些旁的事情,司馬皓軒回到養心殿時天色已經很晚。月光灑在殿前的空地上,一片清冷的銀白。抬頭看一眼掛在空中的一輪圓月,腦中自然而然就映出了凌月的模樣,同樣的清冷淡然,卻是在無意之間撥動他的心弦。
邁上養心殿門口的台階,心想都已經這麼晚了,凌月應該早就回去了。莫名就有些失落,跟在他身後的李篆立刻上前開殿門,讓開一邊讓司馬先進去。
「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才邁進門,司馬皓軒頭都沒轉對李篆吩咐道。李篆不明所以,應了一聲,諾諾退出大殿。
空闊的大殿裡亮著燈,昏黃一片,一室冷清。司馬皓軒望了一眼裡廳書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摺,一陣心浮氣躁。想說不如先去另一側的屋裡躺一陣再過來批摺子。
剛一邁進裡屋腳步就是一滯,司馬皓軒眨了眨眼,看清半靠在榻上睡著的人,嘴角笑意流露。
原來她沒走。
上前幾步走到榻邊坐下,伸手扯過一旁的薄被給凌月蓋上,就見她受了驚動緩緩睜開了眼,似有些不適應光亮的半眯著,面上帶著些被人叫醒的不情願,微微噘著嘴,伸手揉了揉鼻子,眼神懶懶的望著他。
司馬皓軒何曾見過凌月有如此孩子氣的時候,忍不住輕聲一笑,捏了一下她的鼻尖,溫柔問道:「怎麼睡這了?」
凌月仿佛還沒從夢境中回神,一把抓住他造次的手,放唇邊張嘴就咬。
司馬皓軒完全沒反應過來眼前是個什麼情況,只感覺指尖一陣刺痛,讓他禁不住吸了一口涼氣。凌月看他神色低聲發笑,放開他手朝他懷裡一扔,一臉惱怒嗔怪說:「你知道讓我等了多久麼?整整一個下午啊!」
這樣子真的好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司馬皓軒臉上雖未表露,心裡其實已經樂開了花,忍不住就想逗她一下,起身作勢要走:「那好,既然我來的晚了,不如現在就去批摺子。要知道我可是整個下午都沒有得空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