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互相傷害
2025-03-03 17:15:37
作者: 蘭台公爵
第一百四十九章
「殷大哥······」
九歌邁進門來,正看見殷冥把一個白色的紙包塞進袖口,心中頓時一驚,輕聲換他一聲,遲疑了一下,聲音募得小了下來:「真的要把凌月姑娘送走麼?」
殷冥回身看向九歌,英俊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點了點頭:「是。」
他的一臉平靜看在九歌眼裡卻是多了幾分不一樣的情緒,頓時就有些心虛,上前兩步到殷冥面前,臉上隱隱浮起一層歉疚:
「殷大哥,對不起,如果不是我一時衝動跑去找凌月姑娘,事情也不會弄成現在這樣。我、我······」說著,眼中竟然湧出一陣水汽,似乎馬上就要哭出來一般。
殷冥看著九歌低著頭緊咬下唇一副做錯事的可憐模樣,輕聲嘆了一口氣,伸手覆上她的肩頭,安慰一般輕輕拍了兩下,低聲說道:
「你不要自責,這件事本就於你並沒有幾分關係。就算你不去找她,僅憑著凌月的性子她也是不會答應的。」
自從第一次殷冥去勸凌月沒有成功,殷冥就知道以傅桑洛的性子,自然是不會再讓自己見凌月,更不會同意讓九歌去見。九歌去偷聽他和傅桑洛的事殷冥也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九歌會那麼沉不住氣,直接跑去找了凌月。
雖然門口的守衛沒有攔她,但消息一定會傳到傅桑洛那裡,所以最後的結果就是,根本不用最後再去凌月那裡確認一遍她是否願意幫他們,而是直接下令將凌月送去司馬皓正那裡,而殷冥,卻是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第一時間主動請纓,要去送凌月最後一程。
傅桑洛心機深沉,既然當初帶凌月來時就為了不讓她記住他們所處的位置讓殷冥給她喝了下了藥的茶,那麼現在要送她走也是亦然。方才就派人過來送了藥粉給殷冥,順便通知他馬車已經在等,讓他抓緊時間。這不是才換了衣服,卻又正巧碰到九歌。
而或許,根本就不是碰巧。
不過現在再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九歌知道殷冥所說都沒錯,可是若不是她的唐突,也許事情還能再有轉機,可是現在,就真的是回天乏術。聽到殷冥的勸慰,她心中卻是沒有半分放鬆,抬眸看向他,卻見他以往清亮的眸子裡一片混沌卻是依舊深邃,心念一動,忍不住開口問道:
「殷大哥,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她也想要再去看一眼凌月,或許能給她道歉,當時抽她那一鞭子實在是一時衝動所至,等後來想明白了,只覺得當時不應該。
聞言殷冥眉頭微微一皺,但也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原本想要答應,可是一想到現在他和凌月之間已經決裂,而凌月也知道他娶了九歌,現在又帶九歌去送她,豈不是多了幾分示威的意思。再者說他雖然並不想要隱瞞,但是事已至此,確乎是沒有必要再在這傷口上橫插一刀,他懂得,自己受不了,凌月更是受不了。
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微微彎了嘴角:「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說完收回手,頭也不回的開門出去。
九歌站在原地,聽見身後房門輕輕撞上的聲音,只感覺自己的身子猛地一顫,心口頓時猶如遭受鈍擊,疼痛從胸口滿溢而出,她長長呼出一口氣,心下一狠,還是決定跟去看看。
天氣漸冷,就連吸進肺里的空氣都帶著一種冰涼。
殷冥邁進暗室的通道,遠遠能夠看見關著凌月的那間屋子,目光所及之處,他甚至覺得那扇鐵門之後正在散發出陣陣寒氣,就連那扇緊閉的鐵門之上都結了層層的冰花,妖嬈卻是死一般的沉寂。
門口的守衛似乎已經得了命令,看見殷冥並未多問什麼就打開了鐵門。
隨著鐵門拉開,一股伴隨著塵土的寒氣撲面而來,倘若不是知道凌月就關在裡面,這毫無生氣的屋子給人的感覺倒像是沒有活物存在。
停了一刻還是邁了進去,映著屋內仿若陰天一般的昏暗光線,殷冥看到了正坐在桌邊的凌月,她聽到聲音沒有回頭看她,只是抬起了方才微低著的頭,那樣子就像早就知道他會來,只是一味靜靜等待著。
一瞬間殷冥突然就想冷笑。她果然是早有預料,這樣的結局,完全就是遂了她的意。
不自覺的攥緊拳頭,走過去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凌月沒有轉身也沒有看他,微微低著頭,垂著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昏暗光線勾勒凌月稜角略顯分明的側臉,光影明滅之間看到她長而卷翹的睫毛微微顫動,細挺的鼻樑之下薄唇緊抿,能夠聽到她細不可聞的呼吸聲。亦如從前的冷清面容,不過短短數日,卻是什麼都不同了。
殷冥低嘆一口氣,沒有出聲。
沉了片刻凌月轉過身子,正對殷冥,臉色略微有些蒼白,眸子裡卻是一片清冷,墨黑的瞳仁猶如深潭,卻是一片死氣沉沉,直叫人心底一涼。左邊顴骨橫著一道暗色的鞭痕,隱隱可見紋路,那麼清晰的印在她的皮膚上,猙獰中帶了幾分妖異。
目光觸及那道傷口,殷冥的心口募的一緊,隱隱有些作痛,他不自然的別開眼睛,不去看她,可是又抑制不住心中那一點點期許,就連眼神都變得躲閃而掙扎。
凌月倒是顯得坦然許多,臉上是毫不遮掩的漠然,仿佛眼前的這個英俊男人她從不認識,可還是抑制不住藏在桌子之下的手一陣顫抖。
略不經意的打量幾眼,他倒還是和以前一樣,永久不變的藏青色衣衫,衣領的滾邊處藏著些許暗色調的花紋,素淨卻不失雅致。
自上次他憤然離去才不過短短几天,倒像是隔了很多年沒見一般,順帶著將以前的所有全都抹殺,眼前之人雖然近在眼前,心卻是已是咫尺天涯。
終於扯出一絲苦笑,凌月微低下頭,聲音淡漠,仿佛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既然是來送我的,那就動手吧。」不經意抬眸掃一眼殷冥,心中不禁默默,你知道的,這一次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反抗。
殷冥凝視著她的眼睛,那一片平靜無波之下再也看不見自己的影子,心口又是一緊。不自然的移開目光,遲疑了片刻伸手拿過了桌上的水壺和茶杯。
當著她的面從袖口裡取出紙包,把已經研磨成粉的藥倒進茶杯,用水沖開。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在她眼前做這些,所以等他完成這些動作之後有一瞬間的怔愣。再度抬眸看住她,這才明白了。他還是不死心,還是狠不下這個心去將她送走,還是想要最後再掙扎一次,想聽聽她最後會對他說的話。
多想從她眼裡看見哪怕一絲一毫的情緒變化,然而他失望了。
她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做完這一切,停了片刻,便伸過手來,想要取走那杯水。殷冥心尖猛然一揪,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要做什麼,他的手已經抓住了她的手腕,眼睛緊緊盯著她,喉頭一堵。
凌月手上動作一滯,略有些疑惑的看他,一臉平靜之下嘴角似乎極輕微的彎了彎:
「你這是幹什麼?」
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冷的如同流過冰面的水流,帶起一陣戰慄。殷冥眉頭微皺,凝望凌月的眼睛,聲音突然就有些嘶啞,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
「現在你還可以後悔。」
想要給她一個機會,亦或是給自己一個機會。不想再看她這樣下去了,不想再傷害她,上一次他不受控制的一耳光,已經徹底斷了他們之間所有的情誼,而他此時若是真的送她去了司馬皓正那裡,才是真真將她推進了火坑。他不願,他不想,可是他無能為力。只希望,凌月在這最後的時候,能夠對他服一次軟,哪怕就這一次。
凌月聞言長長出了一口氣,移開眸子沒有看她,也沒有說話,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原以為事情會有所轉機,卻不想他抓住凌月的手腕力道一松,她的手臂就突然用力,直接搶了那杯藥水過去,看也不看一眼就直接仰頭灌了下去。
根本來不及阻攔,殷冥眼睜睜看著她把那藥水咽了下去,透明的水滴順著她的嘴角滑落下來。他懸在桌上的手一陣顫抖,最後竟只能無力的緊攥成拳,有極矛盾的情緒在胸口凝聚,渾身一陣僵硬,瞬間做不出其他動作。
他看著凌月把空杯子放在桌上,杯底磕碰桌面一聲脆響,他的身子為之一顫。抬眸看住凌月,卻見她眼角似有隱隱約約的淚水,嘴角卻是盪開笑意,那鋒利的弧度似是能割開他的皮肉,他聽見她說:
「殷冥,事到如今,你我已是無話可說。可是我還是想再說一句,窮此一生,我從未覺自己做錯了什麼,唯有一樣,倘若讓我選擇,我倒真希望你早在三年前就已死了。」那麼你我現在也不必互相傷害了。
藥力發作,只感覺頭腦一陣昏沉,凌月最後的笑容僵在臉上,身子一軟,直朝桌面砸了下去。
殷冥眼疾手快,伸手接住她的側臉,手背一陣鈍痛,他卻沒有絲毫表情,只愣愣看著已經昏迷的凌月,緩緩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