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水中望月
2025-03-03 17:15:01
作者: 蘭台公爵
第一百三十三章
次日,凌月站在玄逸之房門之外,徘徊了好幾圈,終究是下不了決心上前敲門。
想及昨天夜裡的事,還是忍不住想要掐死自己。
在凌月的概念里,這原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過是不小心兩個人嘴唇碰在了一起,不帶任何情感的接觸,頂多只能算是意外。雖然只是個意外,要是當時直接解釋清楚也就罷了,可是她騙騙腦子一抽直接逃跑,反而讓事情變得複雜很多,萬一玄逸之理解錯了,豈不是要憑空生出什麼莫名其妙的事情。一想到這就開始頭疼,轉身瞥一眼身後緊閉的房門,忍不住的低頭扶額。
應該怎麼辦啊啊啊啊!
正在她考慮著應該怎麼玄逸之解釋的時候,身後的房門突然打開了。
凌月受了驚動,轉身望去,就見玄逸之站在門邊,依然是一副高不可侵的模樣,一臉淡漠的看著凌月,與平時沒有絲毫分別。
「你站在外面幹嘛?」他淡淡開口,神色如常。
聽著這波瀾不驚的語氣,凌月頓時有些放下心來。看來玄逸之也根本沒有放在心上,頓時覺得自己剛才的疑慮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略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一攤手:
「沒什麼,只是剛到,我以為你在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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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亂編了個瞎話,凌月心說千萬別被他拆穿,卻不想玄逸之聞言卻是微微彎了嘴角,淡淡留下一句:「進來吧。」就轉身進了屋裡。
凌月有些悻悻的,但也沒覺得哪裡不妥,連忙跟了進去。
和以往沒有區別,玄逸之為凌月紮好針之後就去了外廳,只等著時辰到了拔針就好。
經過這些時日的調息凌月已經恢復不少,扎了骨針也沒有一開始那麼疼,見玄逸之出去她趴在榻上只覺得自己一陣陣的犯困,畢竟因為昨天的事情一晚上都沒怎麼睡好,方才見玄逸之並沒有什麼異樣才徹底放了心,所以沒過多久就徹底睡了過去。
房間裡一陣安靜,清淡悠然的安神香在空氣中彌散開來,直叫人心神放鬆,安靜恬淡。
玄逸之坐在外廳的桌邊,手邊放一盞茶,很久都沒有喝一口。
隱約間可以聽到里室里凌月幾乎細不可聞的呼吸聲,那麼輕,那麼遠,他卻覺得自己的心跳隨著那聲音漸漸亂了。
低頭閉眼間,昨晚那意外發生的情景再度湧出,卻是從未有過的清晰,他甚至能夠回憶起她臉頰和嘴唇的不同觸感。冰涼的,卻是那麼柔軟,只輕輕一點,便是讓他莫名的恐慌,也在一瞬間明白了隱藏在他內心深處的細微情緒。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他竟然已經喜歡上了她。
而他自己,卻在昨晚之前一無所知。
在此之前,玄逸之其實並不清楚自己這次來專程來找凌月是為了什麼。原是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兩個人,卻是莫名其妙的湊在了一起。
依然記得在任宇馳的客棧里第一次見她時的情形。渾身都帶著一股痞氣,儼然一個久居江湖的尋常女子,一點都不特別,更不引人注意。記住她是因為她去房裡送飯,她看見自己時的驚詫和無措很有意思,而真正吸引他的卻是她左臂上一塊不易察覺的血跡,極細微的血腥味飄散在空氣中,隱隱中他覺得,這個女子肯定不簡單。
果然,後來在雲霞山莊看見她,那麼輕巧的就躍上了房頂,拿著章地圖遠遠看著雲霄山莊不知道在謀劃些什麼。當時他是為追查戮和天巫決才至此處,見她如此心中生疑,怕她會壞了他的大事,於是拿走了她的地圖,暗中看著她到底想要做什麼。
於是當天夜裡,他看到了她隻身闖雲霞山莊,卻是為了救人,只是他沒想到,戮也在那,並且和她一場死戰。
戮是他的師兄,他自然了解戮的手段。於是眼睜睜看著她拼命護在身後的那個男孩替她擋過一擊,喪命於戮的手中。許是從那時動了惻隱之心,於是他救了她,並且幫她療傷,甚至勸她趕緊離開。
原以為就此江湖別過,卻不想夕央傻乎乎的跑去了死人間追查戮的下落惹出禍端,他聽到消息趕去之時,看見的卻是她和戮打得不可開交,夕央毫髮無損。再之後,她幫他治傷,給他解毒,她表現的很是自然,而他卻開始懷疑她的身份,畢竟她太過神秘,且太過危險。
也是在那個時候知道她效命於司馬皓軒,卻不是為利,只是想要報仇。然後短暫達成聯盟,她幫他奪回了天巫決。最後不告而別。
短暫相處的那幾天,玄逸之一直覺得眼前這個冷淡的姑娘很奇怪,她做的很多事和她所說的話都很矛盾。看似什麼都不在乎,但卻是很執著的想要報仇;不關心與自己無關的人,卻幫夕央易容還教她易容術;不喜歡和人親近,卻是有意無意的幫助別人。
隱隱之中,玄逸之對她開始有些好奇,但他不會主動去詢問她的故事,只是看著她,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才讓她變成了這樣。然而,她做的事情又再一次超出了她的預計。她為他做飯,和他喝酒,跟他聊天。甚至是完全不等他詢問,給她講了她以前的故事。
這世上的幸福大多相同,苦難卻是千萬種形勢。自她離開之後,玄逸之帶著夕央回了幻靈宮,日子照常度過,並未覺得與以往有什麼不同。
只是他總是會莫名其妙的想起她來。
想起她寡淡清冷的面容,想起她站在月光底下手拿酒碗的祭奠,想她扶著自己的肩膀一臉悵然的表情跟他說:「既然如此,我勸你此生都不要愛上任何人。因為,一旦動心,便是畫地為牢,從此萬劫不復。」
每當想及這句話,玄逸之的心都會為之一緊,但他從來沒有深究過,這是為什麼。直到司馬皓正即將登基的消息傳來,他開始到處搜尋她的消息,於是一路趕來,看見她安然無恙,才稍微心安。
原來他那麼早就已經對她用心,而他自允冷情,其實不過是遲鈍,倘若不是昨晚陰差陽錯的親昵,他怎麼會事到如今才後知後覺。
長長呼出一口氣,終於明白了為何這次初見她時會忍不住抱她,知道她為了快速恢復而來找自己幫忙時的隱隱怒氣是為了什麼,玄逸之抿唇淡笑,忍不住的搖了搖頭。
心底似是有絲絲縷縷不可捉摸的甜蜜溢出,玄逸之拿起桌上已經放涼了的清茶,低頭抿下一口,卻是覺得入口甘甜,如同蜂蜜一般。
約莫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他終於起身,進到里室。凌月已經睡熟,長髮絲緞一般鋪在榻上,略顯瘦削的身子微微縮著,背後兩條琵琶骨顯得特別明顯,那凜冽的線條似是要刺痛人的雙眼。
想及上次在她背上看到的傷痕,玄逸之心口又是莫名一緊,走到塌邊快速幫她拔下背後的針,順手撈過另一側的被子,蓋在她身上,幫她掖了掖被角才又回到外廳。重坐回桌邊,繼續就著剛才喝了一半的茶兀自出神。
凌月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迷迷糊糊從榻上爬起來,卻不見玄逸之,揉了揉眼睛小聲喚了他兩聲,就見玄逸之緩步邁了進來,手裡端著一杯茶,遞給她。
凌月伸手接過,仰頭灌下之後喘了兩口大氣,才問道:「我睡了多長時間?」
「兩個時辰。」玄逸之淡淡答一句,拿過她手上的杯子,放在一旁的柜子上,「還有幾個穴位,你躺好。」
凌月哦了一聲,直挺挺的躺了下去,順手把散在自己肩頭的頭髮順了順,露出整片光潔的肩膀。
玄逸之捻針走過來,目光落在凌月的肩膀,呼吸卻是猛然一滯,一種莫名的感覺突然湧上他的心頭,一瞬間就讓他覺得尷尬。雖然前幾日也是見她如此,心中卻是沒有半分雜念,畢竟只是當作普通施針,而今日洞悉自己心中所想,再看凌月,心中不免生出幾分異樣,頗讓他覺得有幾分難堪。
他輕輕咳嗽一聲,想要掩飾自己的尷尬,手下迅速紮好針,立刻轉過身去收拾東西,再不看凌月一眼,半晌冷冷說一句:
「明天開始我用內力幫你輔佐,暫時不需要施針了。」
「這麼快麼?」凌月抬頭看向玄逸之,完全沒注意到他的不自在。
「你現在好好調息著,但也別指望能恢復多快,畢竟你這次傷的這麼重。」玄逸之答非所問,轉個身就去了外廳,「一會我過來拔針。」
凌月目送玄逸之出去,轉回頭來瞪著天花板發呆,心裡開始盤算著,自己什麼時候能夠大好,然後······
突然之間就發現沒有然後可以想,現在司馬皓軒什麼都不讓自己知道,她就算是有心幫他都是無處著力,更何況昨天晚上自己那一推,不知道又會被他誤會成什麼樣。腦海中突然就湧現出當時她被司馬皓正困住他來救她時說的話,不由得又是心中一暖。
是不是終於應該放棄回憶,活在當下了呢?
心中似是已經有了答案,卻是一點都不覺得高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