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大戰在即
2025-03-03 17:14:45
作者: 蘭台公爵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說玄逸之?」凌月眉毛一抬,已經到唇邊的茶盞猛然一頓,看著坐在對面的任宇馳,「怎麼好端端的問起他來了?」放下手中的茶盞,下意識的看一眼裡室里正拿著毛筆一臉苦大仇深的若水,遲疑片刻,站起身來扯一把任宇馳的袖子,走出門去。
最終停在院裡載著水蓮的大缸旁。
「你去找他了?」凌月伸出一根手指輕觸水面,盪開一層又一層漣漪。
「昨晚聊了幾句。」任宇馳答得隨意,目光停留在凌月臉上,「我只是好奇,你是怎麼招惹上他的?」
凌月抬頭看住任宇馳,一臉玩味,輕聲一笑:「看樣子你是在他那問不出什麼,又來找我了。」伸手撫上他的胳膊,「倒也沒什麼,當初去救方楚和若水,倘若沒有他,我早就死了。」
原本這些事是不打算讓任宇馳知道的,可是事到如今,倘若不跟他說清楚,想必日後的麻煩會更多。況且凌月現在非常清楚的知道,任宇馳之所以留在這都是因為她,要是還瞞著他,她多少有些狠不下心。
任宇馳眉頭募得皺緊,反手抓住凌月的手腕,臉上隱隱有著怒氣:「是不是我不問你就永遠不打算說?」
這分明就是質問。凌月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看他:「有些事我自然知道瞞不住,但是若真能多瞞一陣,我倒是樂意的很。」說著抽出被任宇馳緊握的手,移開目光,「你今日來不會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的,還有其他什麼事?」
呵,她倒是什麼都知道。任宇馳很有些無奈的搖搖頭:「司馬皓軒預定於十二月初一之前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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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一?司馬皓正登基之前!
凌月猛然間反應過來,轉頭瞪著任宇馳,語氣里似有責備:「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有用麼?」任宇馳雙手抱在胸前,眯眼看著凌月,目光上下打量她一圈,「你現在傷還沒好全。拖著這麼副身子你以為你能去哪?況且司馬皓軒是有意不想讓你知道,他的意思你難道還不明白?」
是,凌月她都明白。不過是為了她考慮,不想讓她再犯險,自她受傷回來的這些日子,她就真的被層層保護起來,外面有什麼事都不會告訴她。可是真的以為這樣對她就是最好的麼?
她凌月並不是被人養在籠中的金絲雀,就算現在一身病痛又怎樣,她照樣可以幫著司馬皓軒出謀劃策,可是······
這樣的保護,真的是讓她既感激又痛恨,這種這什麼都做不了的無力,才是讓凌月深刻的體會到難堪和憤怒。
扶在水缸邊沿的手莫名一陣用力,手指關節都隱隱有些泛白。
任宇馳見她如此,心底溢出一陣隱痛,覆蓋上她的手背,輕輕拍了兩下又握緊,才開口:「你也得知道司馬皓軒的為難。畢竟你上次受了那麼重的傷回來,現在都還沒有好全,你想幫他的心我能理解,但是如果你自己的身子都照顧不好,真的要起兵反攻,你又能做些什麼呢?」
什麼都做不了。凌月腦海中突然蹦出這一句,手上的力氣徒然鬆懈下來,轉頭望著任宇馳,一臉錯愕,她聲音竟然在顫抖:「宇馳,是不是你也覺得我現在就應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好好在這將養著。只要每天提心弔膽的為你們擔心就可以了?」嘴角揚起一絲冷笑,「你明明知道我不會袖手旁觀,你這麼說,不是在激我麼?」
一股莫名的火氣突然湧上心頭,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從劇痛中醒來的傍晚,窗外是漫天滿眼的火燒雲,火紅的照耀著整個天際。然後她聽到方楚的聲音,告訴她,殷冥不知去向。
幾乎是條件反射的直接從榻上翻身而下,想要奪門而出去找殷冥,可她到底是身受重傷,又昏睡多日,根本沒有力氣支撐自己的身體,還沒邁出一步,就一個踉蹌,直接跪倒在地。
此生從未有過那麼狼狽的時刻,還是偏偏在這種時候。難以置信的回頭望向拖在地上的雙腿,恐慌在一瞬間遍襲全身,當時她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天塌了。
多麼想要痛苦流淚,可是眼底卻是一片乾涸,臉上也是一片空白,她張大了嘴巴想要嘶喊出聲,可是除了喉嚨里的陣陣細碎嗚咽,什麼都聽不到。然後就感覺到方楚從身後將她緊緊抱住,他的臉埋在她的頸窩裡,聲音微弱卻清晰:
「師姐,你還有我,你還有我。」
就是這一句,支撐著凌月終於熬過了那段晦暗的時光,可是現在——卻再也看不見方楚的臉,再也聽不見他低聲叫她一句「師姐」。
這一刻的心痛不言而喻,凌月感覺到自己眼角有溫熱的液體滑落,心底壓抑已久的情緒突然爆發,以不可挽回的姿態將她淹沒。自從數月之前方楚命喪戮之手之後,凌月就一直壓抑著自己的心情,旁人見她似乎並未有什麼不同,但是她心底卻非常清楚的知道,她不是不痛,只是不能表露。因為倘若連她都無法堅強,又要怎麼去保護身邊的人?!
而此刻,她卻是再也無法壓抑了。那在心底壓抑已久的情緒終於如同長期休眠的火山一朝爆發,不可收拾。那熾烈的岩漿排山倒海翻湧而出,所過之處,所有悲哀和傷感統統灰飛煙滅,取而代之的是滾滾而來的憤怒和仇恨。
任宇馳眼看著凌月眼底閃過一抹決絕,就見她嘴角揚起一絲很久都不曾的冷笑,她靜靜看著他,渾身散發出寒氣,清淡的卻讓人無法忽視,幽幽開口,如同吟誦:
「宇馳,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你回去吧,事到如今,我只求你一件事,保護好如煙和憶冬,其他的事情,我自有主張。」仿佛不經意間抽回任宇馳握著的她的手,轉身,直接進屋。
任宇馳看著她最終消失在門後的背影,微微有些發愣。這許多時日以來他每次見她都覺得她很是疲憊,身子軟軟的仿佛使不上什麼力氣,而剛才,她卻又像是恢復了以前的模樣,直挺的腰身仿佛一把利劍貫穿她的脊椎。而她轉身之間的眼角冷冷的一瞥,又帶著幾分疏離和漠然,卻是絲毫不見前幾日的哀愁,嘴角緊抿不留任何縫隙,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坦然孤傲,突然之間就有些恍惚,她那樣子,真的是似足了殷冥。
嘴角揚起一絲淺笑,眼中卻是飄過一絲悲哀,任宇馳忍不住嘆一口氣,搖了搖頭。
殷冥啊殷冥,倘若你現在知道凌月如此為你,不知你心裡是何感受?
低頭轉身,下意識的握緊身側長刀,想起昨夜玄逸之問他的有關殷冥的事,當時他還有些詫異,凌月為什麼會跟玄逸之說起,要知道有關殷冥的事情凌月可是從未告訴過旁人的,就連妙笛和若水都不曾知曉全部,可她卻偏偏說給玄逸之聽,更是令人費解,現在倒是有些明白了。
因為沒有目的,所以很多人和事就會顯得簡單很多。而凌月當時定然也是抱著這樣的心思,認為自陵蘭一別之後,此生定然和玄逸之不會再相見,所以才會那麼肆無忌憚,而更深層的原因是,她也需要傾訴,但是身邊的人過於熟悉,並非是最好的對象,而玄逸之不同,兩人原本沒有什麼交集,就算偶然遇到也是巧合所致,然後忙完各自的事,匆匆別過,從此杳無音訊。
但是這世上的事永遠都不如人所願,現在玄逸之人就在江南,更是身在這荷園之中,而且看樣子是專程為她而來。任宇馳眉頭募得一緊,似乎在這其中感覺到了其他什麼細微的東西,但是仔細想過之後便又覺得釋然。
腦海中閃過玄逸之的樣子,他昨日獨站閣樓之上的那種清冷,從背影來看卻是有幾分像殷冥,而他身上散發出的寒氣,卻更與凌月有幾分相似。
原來是這樣——
因為是同類,所以才更好接觸,而他們不知,就因為是同類,所以當被對方傷害,才最是讓人難以接受。
雖然明白這樣的道理,但任宇馳也決計不會把這些話說給凌月去聽,畢竟這些都是她自己的事,況且如凌月一般的性子,最是討厭別人干涉她的生活,更不要提干涉她的思想。她願意做的便讓她去做,她不願意做的,也不要去強迫她。這是最好的相處方式。
思及至此,任宇馳也多了幾分釋然,加快腳步往前院趕去,才走了沒幾步卻看到曹子俊正倚牆而立,雙手抱在胸前,懷裡的長劍迎著陽光反射一片明亮,稍微有些刺眼。
「子俊兄是在等我麼?」任宇馳微笑著走過去,站他面前。
任宇馳直起身子,彎彎嘴角,緩緩道:「王爺叫你過去,應該是有關過些日子舉兵返京的事情。」
「這麼快?」任宇馳眉頭微蹙,倒也沒有絲毫驚訝,略一點頭,手一攤:「那走吧。」
曹子俊表情突然有些不自然,往前走了一步,看一眼任宇馳身後,壓低了聲音道:「王爺的意思是,這件事不要讓凌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