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時雨3
2025-03-04 13:26:04
作者: adie520
164-時雨3
「樂余,什麼事大驚小怪的,不要瞎叫。」月衫皺了皺眉,她不想時雨好不容易平靜一些的心情又被刺激。
「翠玉告訴我,公主她、她進宮了,說是要面聖親自為玉王出去採藥!」翠玉是米淑的貼身婢女。
「什麼?她現在在哪?」時雨急急站了起來,月衫為她梳至一半的纖雲髻功虧一簣。
「在御書房。」
時雨聽罷,拿了支木釵草草將頭髮綰了一個簡單的髻,然後就奔了出去。昨晚不是還起了床麼,怎麼今天就不好了。親自去採藥?定是難尋的稀世草藥了。
「娘娘,您慢點。」月衫瞪了一眼樂余,急忙跟了上去。非要一早起來就找事兒來折騰人麼?
「皇帝哥哥,張御醫說這怪病似血疾,而生長在西南一帶的白龍鬚或可一治,就讓我過去找吧。」米淑看起來依舊睡眠不足,然而眸內發出的希望讓她看起來有了一種明亮的力量。
「胡鬧!當我們丘殷沒人了嗎,竟要勞動公主去民間尋藥?」丘殷皇帝冷眸一抬,看到眼前憔悴的妹妹,終於卻放軟了語氣,「淑兒,寡人已經派人去尋了,你不必過於擔心。他們很快就會尋藥歸來。」
「就知道說很快很快!他們前兩日就去尋了,飛鴿傳回來的消息卻還是沒找到,皇帝哥哥你知不知道,玉哥哥吐血和昏迷的情況越發頻繁了!」米淑聲音陡然加大。
「放肆!」丘殷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摺,如墨的眸子黑到極致。
「關於白龍鬚,臣妾或許知道一些事情。」時雨走了進去。腦中卻一直迴響著米淑那句「玉哥哥吐血和昏迷的情況越發頻繁了!」,玉王,你還是不好了麼。
「時雨姐姐!」米淑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歡喜拉住了她,目光灼灼。
「哦?和妃知道什麼?」丘殷皇帝眼神如淵,精緻的臉龐如雕像,語氣亦如冰冷的雕像。
「臣妾在家鄉六安城時,曾聽上師說過,了靜庵附近的無人谷有一種藥草叫麟須,不知與白龍鬚是否有關聯?」
「小宇子,速速宣張御醫過來。」丘殷皇帝淡淡道。
「喳。」小宇子如猴兒般利索跑了出去。
須臾,張御醫就跟在小宇子身後顫顫巍巍的小跑進來,額間還有因跑步而產生的微小汗珠。
「稟皇上,臣查閱了扁氏醫術和華氏藥理,依舊未曾看到『麟須』一藥,然白龍有麟,此或為地方別稱亦未可知。」張御醫喘氣道。
「如此,」丘殷皇帝向門外的錦衣侍衛道,「高原,加派人手去六安城無人谷。」
「是。」年青的侍衛有力答道。
「皇上,可否准許臣妾一同去尋?」時雨忍不住道。
「寡人的妃子,竟要親自為王爺採藥?和妃,你還真是越來越放肆了啊。」丘殷皇帝眼中似有冰雪噴薄而出。
「皇上不要誤會,臣妾只是想回去探望上師而已。」和妃心下叫苦,怎麼就忘了,這個男子是多麼的敏感深沉,再不相干的事,他亦能聯繫起來。
「和妃掛念上師,早說就是,寡人可以將了靜庵毫髮不變的搬過來。」丘殷皇帝開始微笑,眼中已有譏諷。
「多謝皇上美意,臣妾心領了。搬遷一事太過擾民,還請皇上當臣妾什麼都沒說罷。」時雨多說多錯,還是早點離去的好。她將無人谷的詳細地址告知了高原,然後將還想繼續堅持的米淑一同拉了出去。
兩人身影消失在御書房後,小宇子看見丘殷皇帝淡淡垂下眸子,手中握著的紫玉毛筆碎成兩段。
「時雨姐姐,你為何不讓我說服皇帝哥哥?」米淑掙脫時雨,並不領她的解圍好意。
「米淑,皇上不會同意的,你又何必再去惹怒他,」時雨軟聲道,拉過她的手,「他,應該很累吧,要處理國事,擔心玉王,還要來應付我們這些添亂的人。」時雨微笑,看了一眼身後的御書房。她也是剛剛想到這一層,於是突然對那個總是不露聲色的冷漠男子感到有絲心疼。
「時雨姐姐……」米淑囁嚅道。
「好啦,我現在陪你去玉王府,我們一起看著玉王,好不好?」時雨眯眼,儘管不能親自尋藥盡一份力,她也還是要親自守候直至玉王好起來。要她一個人什麼也不做,只是等著下人將玉王的最新情況告訴她,她真的做不到。如果身份會讓人閒語,那就當是她在陪米淑吧。
「王爺,皇宮那邊又加派了尋藥的人手,我們是不是也要相應多派一些人去扮成山賊半路阻殺之?皇宮之前派出的人,也沒有全數消滅。雖然皇軍被山賊埋殺的消息還沒傳開,但那些活口肯定會飛鴿傳書讓宮裡那位再派人手。」杜遠恭敬對著書桌後的人道。
「山賊恰好在這時突然增多,你當丘殷皇帝是傻子?」書桌後,安王諷刺道。目前丘殷並沒有交惡的鄰國,各郡亦是安定,若是突然發生這樣引起皇室注意的,亂,很難讓人不聯想到他這個前任太子身上。這麼多年來,為著他的計劃,他一直深居簡出,行事低調。此時更是不能打草驚蛇,無端引發別人的猜忌,引得前功盡棄。
「王爺不必焦慮,我們靜觀其變即可,無論他們能否尋得解藥,玉王已時日無多。」被安王稱作甫叔的中年男子在陰影中低沉道。
兩人同時看向他,安王安心的點了點頭。甫叔的話總是很有道理,雖然他不清楚甫叔的來歷,可是,求賢若渴的他還是重用了甫叔,並在很多大事上徵求他甫叔的意見。他以前是魏國的太子,雖然現在已惡補了文韜武略,添得一副斯文皮囊,但,腦子卻不是可以說改就改的。他到底只是一個凡人,不是天命所生的智者。安王覺得甫叔就是一個智者,不然怎麼可以想出這個好主意。
皇宮之內,丘殷皇帝的得力助手,而推究社稷之根基者,唯在民心。所以,剪掉玉王這個羽翼,是成功的第一步。毒不是他制出來的,就算查也不會查到他身上。而且有外城那樣一場波及範圍廣大的傳染怪病做掩護,誰會想到是有人專門下毒。
「解藥在西南一帶,莫非鑲王那怪物去過西南郡?」提到這場怪病的引發源,安王有些發怵。
「不必深究此時。鑲王行事詭異,王爺無事不要招惹之。」甫叔叮囑道。
「嗯,其他王爺那邊,本王還是得要打點一下的。」安王道。
「此事王爺思量就好。」甫叔退回了陰影里。
……
玉王府。
「玉哥哥現在怎樣了?」剛踏進大門,米淑就向負責照顧的卓王問道。
「不太好呢,那御醫台開的藥也不知是不是服過一段時間就會無效,玉王今天吐了好些血。」楊沁兒走了過來,為她的夫君揉了揉肩。
「玉王如今可是睡下了?」時雨滿面擔憂。
他搖了搖頭,「王兄不想纏綿病榻,硬是起來去了後苑撫琴。」
「你們怎麼不勸他休息?」米淑一急,脫口埋怨道,同時腳步不停走向後苑。時雨自然跟著一同過去。
兩人走過去,發現玉王已經靜靜靠在檀木香椅上睡著了。
此時正值酷夏,後苑卻清涼得很,玉王身上蓋了一床薄薄的絞綃絲被。湖邊柳樹上的黃葉,不時落在他身上,以及旁邊的鳳尾古琴上。旁邊池子裡的芙蕖開得正好,映得水光瀲灩。好一幅寧靜的美人山水圖。
若不是知道那畫中人病幾不治,時雨幾乎就要陶醉在這樣一幅畫裡,可惜……她與米淑輕輕走過去,不想吵醒畫中玉人。
玉王薄唇嫣紅,似有血液的痕跡。時雨發現只是一天未見,玉王竟似清減了許多,她心有微痛。
似乎覺察到有人在注視自己,玉王慢慢睜開了眼睛,「淑兒,皇嫂。」如玉般的人兒微笑起來,於是那凡世的疾病再也遮掩不住他絕世的風華,池中似開未開的芙蕖在剎那之間全然綻放。
「玉哥哥……」米淑還是忍不住哽咽出來,玉王畢竟還是一個病人,而且病得很嚴重。
「玉哥哥沒事,玉哥哥馬上會好起來的。」玉王似安慰一個小孩,輕輕拍著米淑的頭。
「玉哥哥,這個時辰的藥你還沒喝吧,我去端過來吧!」米淑稍稍退後,急忙轉身離開,似是不想這樣被當成小孩子。
「淑兒,那藥已不必……」玉王想說不用,不料少女走得匆忙,不肯聽他說完拒絕的話。
「玉王還是讓米淑去做吧,不然她一個小女孩負擔不了,會胡思亂想一些令人難過的結果。」時雨輕輕道。
玉王看著眼前的女子,莞爾,「敢問皇嫂芳齡幾何?」
時雨笑而不答,心知他必定是嘲笑自己同米淑一般大,卻偏偏說得好似大她許多懂事許多的樣子。
玉王看著眼前笑若芙蕖的女子,恍惚中又仿佛看見那個六歲的小女孩,晶亮乾淨的眸子,目光灼灼看著自己。芙蕖笑風,此景不再。玉王喉嚨一動,一股腥甜急湧出來,他抽出錦帕捂住自己的嘴。
「玉王,你——」時雨心下一急,扶住他的手。他的手,不復那種清涼中又有絲溫潤的感覺,此刻她如同握住一塊冰。炎炎夏日下,他居然體溫如冰!可他明明卻又笑得那樣溫潤,讓人看著沉溺在眼前的假象里。
玉王,你是不是想要一個人把所有苦難抗在自己身上?你怎麼可以這樣,這多麼讓人心疼。時雨目光悲戚看著他,心又開始痛起來。
玉王對上她的目光,微微一怔,卻是忘了將手抽出來。他似懂她心中所想,依舊笑如暖玉,「不用擔心我,我不會死的。如果我死了,豈非明說外城那怪病無藥可治,百姓無端恐慌,說不定會燒死那些染病的人,所以,你放心,我不會死。」
你放心,我不會死。最後一句,玉王說得溫柔,竟似只對她一個人說的。他沒有在前面加皇嫂,他只是輕輕的在她耳邊說,你放心,我不會死。
真的,你真的不會離開麼?時雨終究沒有問出來,只是輕輕「嗯」了一聲。她蓮步輕移,背對玉王,看著面前滿池芙蕖,終於低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背後,玉王輕弄鳳尾瑤瑟,高雅不似凡音。時雨仿佛看見眼前冰雪融化,蝶破絲繭,萬華齊放。
「我有嘉賓,琴瑟友之。」玉王微笑吟道,雅然如仙。
「東道懷玉,以蓮回之。」時雨回過身,亦是微笑答道。他想她安心,她便做出安心的樣子。
突然,玉王的手又如上次那般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他站起來,不再撥弄琴弦,垂手讓寬大的雪紋白袖遮掩住自己的異狀。
這一幕,時雨未看到,卻被走進來的米淑看在眼裡。可她依舊平穩走進來,綻出整齊的貝齒,「玉哥哥,喝藥吧,喝了就好了。」
這藥融合了許多至涼生血之物,性涼之藥可以平復翻騰的血氣,壓制血上涌。只是那生血之藥,卻是鹿心一類,極是腥苦。
玉王看著滿懷希冀,相信真的喝完就會好的妹妹,輕輕拿過玉杯,將裡面的藥汁盡數喝下。
時雨看著優雅自若,雲淡風輕的玉王,眼圈突然一熱。這樣難喝的藥,為了大家的希望,你每天要淡然的喝多少次?
「嗯,玉哥哥真棒。」米淑看著空掉的杯子,笑得開心,她遞給玉王一塊解苦的陳皮,「好啦,喝完就去休息,不准擺弄琴弦了,待玉哥哥恢復時,再來彈給大家聽也不遲。」
玉王苦笑,卻不接她遞來的陳皮,搖頭示意不用。心之苦,又有何物可解。
「我也同意玉王去休息。」時雨走到玉王面前,替他將發間的柳葉摘去,同時帶著淡淡笑意看向他。縱然心中有萬分擔憂,可她也要像玉王一樣,面帶微笑。
玉王終於點了點頭。
「時雨姐姐,我決定今夜出宮。」回宮的輦車上,米淑認真對時雨道,她面色平靜,顯然已思考良久,再也不會輕易改變。
時雨盯著她良久,終於道,「嗯,我陪你出去。」
儘管有為丘殷皇帝想過,可是,再多的理智在那抹錦帕上的刺眼血紅面前,也不過是浮光掠影,瞬間煙消雲散了開去。就算米淑不說,時雨自己也一定會爭取出宮的,她勢必要為玉王親自做些什麼的,不為情意,只為信仰——志同道合的信仰。
「可是,我們真的要一聲不響偷偷出去麼?」不知怎麼,想到那個一身明黃的男子,時雨有些矛盾。
「不然怎樣,皇帝哥哥定是不會同意的,不然就留信一封吧。」
「嗯,事情急迫沒時間給我們再顧慮後果了,那我們先各自回去收拾一番,今夜子時在角氐城門附近相見。」
「好!」
時雨一回到裕豐殿,便把月衫拉進寢殿,將今晚的計劃告之與她。月衫雖覺此計大為不妥,奈何時雨心意已決,她只好不再勉強。
「可是娘娘,您要我扮成您,萬一露餡怎麼辦?而且,就您和公主兩個人去,會不會太冒險?」
「沒事的,只需幾天而已,皇上他,」時雨頓了頓,「皇上很久沒有過來,你放心。至於我和公主,兩人喬裝打扮,不會引人注意,自然也不會不安全。不用擔心。」
「既然娘娘都想好了,那好吧,奴婢等下就讓樂余去向這院子裡的人說,就說是月衫告假回家。」
時雨握住月衫的手,鄭重道,「謝謝你,月衫。」
「娘娘別這麼說,娘娘人好,奴婢理應如此。」月衫心下感動,面上仍是內斂淺笑。
兩人說完,便開始收拾出宮必備物品,待張羅好後,剛好差不多子時。
「娘娘,您此行一定要萬分小心,萬不可涉入危險之地。」月衫看著已經喬裝成小太監的時雨,終究還是不放心。
「嗯,我知道,你在宮裡也要小心,只讓樂余接近你便好。」時雨沉穩笑道,示意她安心。
「娘娘放心宮裡就是。」
時雨背著一小袋包袱終於從裕豐殿後門悄悄行了出去。
在經過附近的那座小亭子時,時雨突然想起壽辰那晚那個和使者交談的神秘男子。她對那名男子有一種熟悉感,卻想不起他是誰。
時雨兀自想著,不曾想到身後突然伸出一隻手,猛然捂住了她的嘴。
「唔……」時雨低低掙扎,開始拍打身後的人,但此行本是秘密,她不敢弄出太大聲響。
「蝴蝶想要悄悄飛走了麼?」一個冷漠的聲音在深沉的夜色里空蕩響起來,同時,時雨的嘴就被一個溫軟之物封住。赫然是男子的唇。
時雨最終放棄了掙扎,因為她已看清來人是誰。
丘殷皇帝一身淺黃,銀色的月光為他如緞的長髮踱上了一層清冷的光輝,那一雙如淵如墨的眸子只是冷冷看著時雨,同時唇上力道不減。他似乎發狠了。
丘殷皇帝安排在她身邊的隱衛在她從後門一出來時,就已飛快將這個消息告訴了他。於是他便在她必經的這條道路上等著她送上門來。
最開始他之所以不同意淑兒出宮,是因為他接到的那些傳書。那些山賊給他的感覺不似普通山賊。山賊大都搶人財物,何必置人死地。所以,這些山賊說不定是……。丘殷皇帝不願深想下去。不會是他幹的,不會的,是自己多想了,於是丘殷皇帝只是加派了人手,不再理會其中蹊蹺。
卻想不到政事之外,亦有了他不願深想的東西。——她竟然會為了玉王那麼不顧一切。他於你,真的那麼特別,那麼重要?你知不知道,當我開始想要去守護一樣東西,你卻……
丘殷皇帝吻得排山倒海,鋪天蓋地,似要掠奪她的一切,摧毀她的一切。月光下的他,臉龐精緻,面色冷漠,額眉平坦,似一尊無情的雕像。
時雨驚嚇之後,開始愧疚,是故雖唇間痛得厲害,她亦不再推阻。到底是她做錯。她閉上眼睛,淡然接受他給的懲罰。
看到時雨無悲無喜的神情,丘殷皇帝猝然停了下來,猛地一把將她拉向裕豐殿。當真在你面前無論做什麼都像個小丑麼?好,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的那般超脫出塵!
「皇、皇上……」月衫驚懼的看著深夜來此的丘殷皇帝,以及去而復返的時雨,她知道,事情已經露餡。
丘殷皇帝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然後手上用力,將時雨拉進了寢殿。
時雨回頭看向她,眼神示意月衫不必擔心。她不怕懲罰,但她卻有些擔心米淑,希望米淑不至於被皇帝責罵。不過,如今皇帝在這裡,她現在應該也無事,大概只是被強行送回了公主府。
丘殷皇帝進入房間後,徑直坐在了床邊。他身子略一傾,頭斜靠床欄,一腳搭於床上,狹長的眼睛看向身後的時雨,瞳仁中有邪魅絲絲擴散。
「和妃,你學舞不是為了取悅寡人麼?那好,現在寡人要你跳舞。」
「跳舞?臣妾只會跳一點呢。」時雨弱弱站在他面前,如一隻純真而惶惶不安的兔子。
「是嗎?『奴莫遮』呢,這個應該會跳吧。」丘殷皇帝輕笑起來,眼中的殘酷忽明忽暗。
「奴莫遮是……?」時雨心中划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世俗一些,便是民間青樓里的脫衣舞。」丘殷皇帝開始笑得燦爛,看向她的眸子卻是冷的。
「臣妾……不會跳。」時雨輕輕將視線放向別處,臉上因為那個輕浮的字眼有些不自然的紅暈。
「是嗎?寡人來教你。」丘殷皇帝伸手將時雨一把拉近,修長的臂向外一拉,時雨的太監外服已被脫了下來,帽子亦被打翻在地,於是三千青絲垂落,更顯她楚楚可憐,似玩水失足的仙女。
「皇上!」時雨低呼,腦中不可抑制想到細雨滴答的那晚。是了,那晚發生的事,今晚又要上演了。她忍不住退後,「不要!」
「和妃緊張什麼,只是一個『奴莫遮』而已,寡人又不會吃了你。」丘殷皇帝淡淡說著,手上不停,「嘶——」時雨的白色襯裡也被脫去,只剩下單薄的素色褻衣。他清楚的看見她如瓷的肌膚上,在赤?裸接觸空氣後,激起層層的小疙瘩。於是他眼中的邪魅更盛。
「皇上可以去找曾婕妤!」時雨心中懼意噴薄,終於喊了出來。既然他納了曾柔柔進宮,並賜名『嬌仙苑』,那末今晚,他完全不用再對自己這樣。她進皇宮本就只是為了讓皇帝能有子嗣,如今已有曾婕妤接替,她也可以功成身退了,不用再……受那樣的屈辱了吧。那晚,真的,很痛啊。
「曾婕妤?」丘殷皇帝重複了一遍,似才想起後宮有這樣一個女人。那個俗艷的女人,他心中譏諷,納她入宮不過是想看看你的反應罷了,自己怎會去碰那樣的女人。「可是寡人今晚只想看和妃跳『奴莫遮』呢。」丘殷皇帝雲淡風輕說完,揚手將時雨上身最後的屏障揮掉,那樣睥睨天下的霸氣,無人可反抗。
普天之下,萬民傾倒於他的微笑,臣服於他的睥睨。他本就是霸者。可是,在這個柔弱無反抗之力的女子面前,他覺得自己像足小丑,於是,他越發的不留情面。他只想摧毀一切。
如果,最終也守護不了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那麼,就破壞掉。命運本就是殘忍的。
時雨被摔倒在軟絲大床上。墨黑的髮絲在她光滑的背上肆意展開妖冶的圖案。丘殷皇帝冰冷的手指順著髮絲撫下。
時雨濃密的睫毛如同被雨打濕翅膀的蝴蝶,不停顫抖。
不要害怕,不能害怕,所有的事情,只要有勇氣去面對,便一定會有化解的辦法。只是現在,自己要用什麼勇氣去面對,淡然而坦然去接受?
「啊!」時雨被一股蠻力翻轉過來,她的上身便這樣坦誠的呈在他眼下,玉潔冰清如一尊裸白的瓷胚,兩點櫻紅怯如嬌蕊。
丘殷皇帝肆無忌憚的眼神掃過她的身體,卻不染指那無邊的春色。他手指向下,又是一把將她最後的褻褲扯下。這樣一來,她便完全是一絲不掛了,如剛入世的嬰兒。
「好了,奴莫遮便是這樣才算得跳完。」丘殷皇帝漠然看向她,冰冷吻在她胸前美好的櫻紅上。
時雨全身酥麻,忍不住在心底痛苦嚶嚀一聲。要開始了嗎?
她雙手握緊,輕閉雙眼,決意不再如那晚一樣反抗。她的勇敢,便是要承受屬於皇帝妃子這個身份所附帶的一切。
丘殷皇帝卻不再有進一步動作。看著眼前聖潔似把自己當作祭品的女子,他一直漠然冰冷的眼神里,終於有了受傷的痕跡。
「嘩——」時雨聽得耳邊袖袍翻飛的聲音,於是輕啟雙眼。她發現身前的男子已經站了起來,靜靜佇立了片刻,然後就似要離去。
稀薄的月光下,她看到那個清冷的背影竟像是吸收了天地間無盡的落寞,於是,她站起來,身不由己張開雙臂從身後抱住了他。這一刻,她不願意想下一刻將會是怎樣。她只是不想讓他這般落寞的離去。
這種感覺有些熟悉,就好似那時不諳情愛的她,在演繹梁祝時,奮不顧身跳進愛郎的墳墓一般。
但畢竟又是有些不同的。今晚她留下他,是怎樣一種不願意,卻又心疼得一定要這樣做的複雜情感。
也許以後她會遺憾今夜的決定,但,也僅僅是遺憾而已。嗔痴怒愛悔,她便是自小被佛經教育要遠離這五念,如今也只剩得了會遺憾而已。
丘殷皇帝驀然一震,身體僵硬得筆直頎長,只有如緞長發隨風輕搖。「和妃這是在做什麼,奴莫遮跳完了,難道和妃還有其他節目?」倔強的仍是不肯服軟的語氣。明明自己的心已經被女子柔軟的臂彎侵蝕得脆弱柔和。
「時雨願意陪伴皇上。」他聽見她溫柔卻堅定的聲音。這個,不就是自己想要守護的那把聲音?男子霍然轉身,渾身壓制的火於是騰然燃燒起來。
這冰冷諾大的皇宮之中,終於有人真心實意的對他說——願意陪伴他。
「皇上……」時雨在他激狂的動作之下,忍不住溢口而出。待她意識到這聲音有悖廉恥時,驀然羞得滿臉緋紅,急忙將臉撇了開去,不敢再多看眼前活色生香的一幕。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阿彌陀佛。佛祖,請恕弟子愚昧之罪,犯下今日之戒,只是真的想給這個人一些溫暖。
他落寞得讓人心疼。
丘殷皇帝如淵的眸子此刻有溫情的光芒閃耀,似窗外的星。汗珠順著他的發跡,滴落在時雨雪白晶瑩的身體上,匯成一條翻騰的情愛之河。
今夜,她願陪伴他,願屬於他,真好。
痴狂半夜,在天海一線間泛出絲絲微白天光時,丘殷皇帝終於放她睡去。
然而此刻他心中柔情泛濫,仍是不肯睡去,只是把玩著她的青絲在指尖纏繞。看著她恬靜姣好的美顏,他似是下了什麼決定,手探向他的外袍,從內里拿出一物。是那把元皇后送給他的精美小刀。
皇上,記住啊,今後一定要有想要守護的人,拿著它去守護她吧。丘殷皇帝耳邊仿佛又響起元皇后溫柔而勸慰的話語。
他看向床內的女子,目光柔和,將刀放置於她枕下。明日,就讓你和皇妹出宮,這把刀,便讓你帶著,再平安回來帶給我。
玉王與她之間是怎麼樣的情感,他已不想深究。總之今晚她對自己說了,願意陪伴他。足矣。
「玉王不能死,請讓我出宮尋得解藥……」時雨夢囈道。拿著金刀的手驀然一窒。
竟是在睡夢中也惦記著玉王?那今晚這一出呢,會不會也只是一場苦肉溫情計?丘殷皇帝雙眉緊蹙,鳳眼冷光凜冽。金刀的冷光倒映在女子白瓷般的脖子上。
時雨在渾身酸痛中起來,不用想也猜到丘殷皇帝已不在。說起來,自己好似只看過一次他的睡顏吧。
柔和而美好。這是她對那一抹睡顏的印象。他骨子裡,會不會也是那樣柔和的人呢,是什麼,讓他變成今日這副霸道冷漠的樣子?
手一動,觸及一個冰涼之物。時雨低頭,發現是一把金色的華麗小刀,上面的花瓣以藍寶石砌成。真是好生美麗的花朵。她嘆道,卻不知丘殷皇帝留這把刀寓意何在。本來昨日想等他平靜點再求求他的,不想自己竟累得睡了過去。
還是等下過去找他吧,玉王之事定是不能再拖了。
準備穿衣服,時雨無意又看到身上昨晚一夜歡愛的嫣紅愛跡,於是指上加快,不顧身間的疼痛快速將衣服穿了上去。到底還是難於接受這樣的事,儘管她是自願。難怪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其實,昨夜也還好,算不得地獄那般恐怖。只是很累很酸痛罷了,兼有小小羞恥。
待穿戴完好後,時雨輕輕走了出去。
「娘娘,皇上今晨跟奴婢說,批准娘娘出宮,皇上已撥了大內高手去公主府,娘娘等下就可以過去,與公主一同出宮了。」月衫見她走出來,迎上去道。
「啊?」時雨驚喜瞪大眼睛,「那真是太好了。我現在就過去!」顧不得想他為什麼突然換了心意,她急匆匆走回房內,將金刀揣在懷內就走了出去。
「她和淑兒已經出去了?」丘殷皇帝看著面前的紫金香爐,似是漫不經心。
「嗯。」小宇子在一邊畢恭畢敬。他已發現皇上一早回來的異樣。那種心灰意懶的氣質明顯的自他身上擴散開來。
丘殷皇帝聽到答案後,執玉璽在一張聖旨上蓋了下去,然後緩緩將之系起。「替寡人放好,待和妃歸來時宣與她聽。」說罷,竟是極其疲憊的樣子,不願再多說一個字。
「是。」小宇子小心翼翼將之放進檀木架子裡。
想去守護一樣不需自己守護的東西,本就是件可笑至極的事。自己一生孑然,竟也會動這樣可笑的念頭,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許是她那種與世無爭的柔軟,許是她那一場韶華盛極的蝶舞,許是她純真的善良,所以自己才會心念橫生吧。
和妃,就當是你昨晚自願陪伴寡人的報酬,寡人許你一個完滿的結果。
深宮之中,另一處門庭冷落的院落中,一抹杏影自一間閨閣里迅疾飛出,看到的婢女以為是一時眼花,只當被夏日的生機灼了眼。與此同時,另一抹黑影也向另一個方向離去。
杏影飛出的閨閣內,曾柔柔酥胸半露,欲眼迷離,似嗔還怨的臉色中竟有*****苦短的遺憾。
那個人,骨子裡就有讓人為之瘋狂的魅力呢。細細品味昨晚的纏綿,以及那人慵懶妖魅的眼色,曾柔柔幾乎又要酥軟過去。
待沉醉半晌,曾柔柔臉色突然發白起來。只見過皇帝一面的她,已然忘了自己的婕妤身份,竟輕易將自己給了別人!他日若皇上……,念及後果,曾柔柔霎時覺得天旋地轉。怎麼會?怎麼會!她猩紅的指甲狠狠扎進床單,滿是悔恨。
怪只怪,那人太過妖魅,言語太過親佻甜蜜,自己被迷得七暈八素還不自知。不行!得將他找回來一起面對。同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諒他也不會撒手不管。想到這裡,曾柔柔終於不再慌亂。
琉璃蘇瓦之上,那抹花下肇事的杏影依舊散漫穿行著,想到昨晚,鑲王艷絕的薄唇勾出一絲殘酷的笑意。曾婕妤,昨晚好玩麼?真想看看到時肚子出賣你時,你會怎麼自圓其說。定會很好玩吧。
原來,美人的一廂情動,只是他玩樂之下的產物。
酒紅的髮絲凌亂在風中,鑲王瞄了瞄另一個方向,那個黑影消失的方向,窺視他與曾柔柔一夜,定然與安王安王有聯繫。安王,你蟄伏多年,終於蠢蠢欲動了啊,我都等不及了呢。
外城那怪病,他自然是知道的。可不就是那日自己紅色蔻丹的傑作。不過人的抵抗力到底比知了強,所以不會立時死去。只是會心血耗盡才不甘死去而已。
聽說那白衣天人也染了這怪病?哧——,鑲王輕笑一聲,綻出絕世璀璨。也好,不然自己真的看著他礙眼呢。窮盡一生,只為那些內心醜陋的萬民,玉王,你知不知道你很蠢,倒不如死了好,早日登得你的極樂,不再做那些無謂之事,看盡那些骯髒的內心。你應該也很累了吧。
正想著,他低頭瞥見一行秘密出宮之人的身影。
是那個想要感化自己的女子呢。鑲王無奈搖了搖頭,這個慵懶的人居然也會有這樣可愛的無奈。她不就是和玉王一樣的人麼,可是,卻捨不得讓她死呢。
「其實,我們喜歡花也是無可厚非的,可是,我們也不用把它們摘下來,靜靜的看著它們花開花落,感受生命的存在,也挺好呢。你看,樹上的梨花,多好看。」那日她對他說的話,恍然又響了起來。
靜靜感受生命的存在。第一次有人,要自己感受生命的存在。有生二十年以來,連生母都視他為怪物,那位大愛天下的玉王更是遊歷天下不知所蹤,於是他便一個人慵懶獨自長大了,長成了內心強大,思想詭異的怪物。其實說到底,也不過是不珍視自己和別人的生命而已。怎麼就被認為是怪物了呢。鑲王無謂的聳了聳肩,似只是遇到了一個最簡單的問題,於是也沒有再深尋那答案的必要。
唉,淺啊,既然你如此堅定的要去做那些事,我便陪著你做好了,只希望你別被現實打擊到才好。玉王之疾,不知能不能等到你的解藥呢。說起來,你跟玉王才最是般配呢,那麼,該許你一場怎樣的愛情才好呢?
鑲王不動聲色的跟在那一行人背後,心中隨意盤算,仿佛在計算一場遊戲。人生縱情一場,何事不是遊戲?
「王爺,屬下在嬌仙苑查探到——」杜遠附到安王耳邊,將自己查探一夜的成果告訴了他。
「果然是個怪物,竟喜歡招惹丘殷皇帝的女人。」安王鄙夷哼道,不禁聯想起剛拿到那怪病毒源時,杜遠也曾說鑲王與和妃極是曖昧。幸好他們沒做到曾柔柔今日這地步。他竟有慶幸之感。
「想來曾柔柔也是極仰慕此人才會行差踏錯,這樣一來,我們想收攏她也有了籌碼。」伊寧從陰影里走出來道。
「只是她似乎不受皇帝恩寵,怕也探不到什麼可以利用的消息。」安王猶豫起來,曾柔柔作鬥牛之舞那晚,他本以為可以利用一番,誰曾想她也不過是後宮怨婦的命運。
「女人的仇恨,便是最好的武器。」伊寧語氣平穩,「她在宮中,總好過行杜在宮中小心潛伏。而且打探消息我們在後宮另有人手。曾柔柔打探不到消息不要緊,會做事就行了。她的姐夫,可是那位我們要剪除的大名鼎鼎的戰虎鑲王呢。放心,自會有用得著她的時候。」
「好,那今晚還是由甫叔您去與曾婕妤談合作一事吧。」安王斯文一笑,極是聽從他的話。
伊寧略一點頭。子正的時候,他便獨身去了皇宮。這皇宮,於他並不陌生。只不過這次他單槍匹馬進去時,再沒了值得爭奪之人而已。如今支撐他今日所作所為的,只有一股執念。
此時的嬌仙苑,高聳的閨閣內一片漆黑,伊寧想也不想便踏了進去。
曾柔柔聽得聲響,以為是那杏袍之人,於是一把抱了上去,「秀兒那丫頭說去你府里尋不見人,你到底去哪了,如今我該怎麼辦?」
「婕妤自重,在下不是鑲王。」伊寧微微蹙眉,伸手推開一身馥郁香氣的女子。
「你是誰?!」極是驚慌的語氣,曾柔柔就要跑出去喊人。伊寧一把捂住女子的嘴。
「婕妤不必擔心,在下來是有要事與婕妤商量,在下可以解決婕妤現在煩惱的事,絕無傷害之意。」見掌下女子不再掙扎,伊寧終於放開了她。
曾柔柔立馬退至安全的距離,震驚道,「你到底想幹什麼?」到底是兵部尚書之後,她也是有些膽氣的,這個時候還能聽他講完。
「安王派我來此與婕妤共商大事,他願許婕妤如意郎君,而婕妤只需必要時,稍微提供方便就好。」
「安王?」曾柔柔仔細思量他說的話,想到安王的廢太子身份,抬眼道,「他莫不是要做什麼大逆不道之事?」
「噓——」伊寧看了看四周,「婕妤請說話小心。安王不是燕雀,總有一日會大展鴻圖,只要婕妤允了,他日王爺成功後,便會提升慕尚書為開國宰相,並賜婚與你和鑲王。」
曾柔柔在聽到最後一句時,眼睛終於亮了亮,但茲事體大,不能不讓她猶豫,若此事不成,連累的,可不止是她一人,是禍及九族。
「婕妤還在擔憂什麼,王爺深謀遠慮,事成指日可待,那皇帝如此冷落婕妤,他不仁,婕妤又何須義?」伊寧一語說中她的軟肋。
「好!」曾柔柔目色一沉,終於咬牙道。仇恨,果然最會令女人喪失理智。
見協議已達成,伊寧心稍寬,在提醒她記得將有用情報飛鴿傳至安王府後,他拿出了兩包絹絲裹著的藥丸。
「雖不知婕妤日後是否會有喜,但進宮不易,在下還是早日將藥物給婕妤的好。」
「這是何物?」曾柔柔心下疑惑,突然又想到他此話的含義,「你們知道昨晚我與鑲王……?」女子頓時美目怒睜。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安王的手段,想來婕妤也可放心了吧。」伊寧繼續問,「若是婕妤日後有喜,婕妤是想留住孩子,還是……?」
「我若想留,要怎麼辦?」
「那便拿這一包。」伊寧將紅絹的一包給了她,「婕妤只需讓皇上聞見此物燒香即可,到時,皇上意亂情迷之下,誰也不會懷疑婕妤懷的不是龍裔。」
無論落子藥還是春銷香,曾柔柔想要瞞人耳目拿到手都極為困難,安王想得果然周到。不,是伊寧想得周到。
見女子歡喜收下,伊寧終於向窗外跳出,他今晚還有另一個目的。
十六年前無心的撫養,想不到今日竟有了用武之地。
果然,所有人都逃不開命運的安排。
輕輕在屋頂移開一塊琉璃瓦,伊寧單眼看下去。
「月衫姐姐,你說娘娘和公主不會有事吧?」他聽得一個脆泠泠的女聲響起。如此深夜,香閣之內的人竟還沒睡著。
「噓——,她們出宮尋藥之事,只有我們二人知道,萬不可泄露了出去。樂余你今日為我送飯進來,沒人跟蹤吧?」另一個沉穩一些的女聲響了起來。
「我做事,你放心啦。其他人還以為月衫回家探親後,娘娘就發了什麼懶疾呢,連吃飯都要人端進來。」叫樂余的女子說著好笑,嘴上卻連連哈欠起了睡意。
「呵呵,誰知道月衫正在做冒牌娘娘呢。好啦,時候不早了,你也好生睡吧。」月衫柔聲道,屋內頓時安靜了下去。只聽得屋頂窸窣一聲輕響,似是有耗子爬過。奇怪,這皇宮中怎麼會有耗子?月衫淡淡想著,也跟著睡了過去。
伊寧疾速向宮外掠去,心中大驚。若是時雨也出了宮,那就不妙了。殺招定然是不能再使,他只有親自前去。
「什麼?和妃是你的養女!」安王被這個內幕震驚得最後一絲睡意也消散掉。「甫叔還真是瞞了本王不少事啊。」安王沉沉道,目光複雜的看向剛從皇宮回來的伊寧。
「屬下只是覺得沒有必要,等凡事有了可利用的時機,屬下自會對王爺明說。」伊寧坦然面對安王的猜忌。
「那她和公主出去尋藥的話,本王便是不能再殺人滅口了。」安王道。
「嗯,因為只要軟禁她們直到玉王死去亦可。」
「真的那般簡單?」
「交給屬下吧,屬下必定讓和妃為我們所用。」伊寧說完,便轉身離開,想要準備外出事宜,他要趁著這個機會,找到時雨,得到她的幫助。
「好,本王便開始著手對付鑲王。」安王聲音中突然夾了壓抑不住的興奮。十年磨一劍,他終於等到今天!而且,還能贏得美人歸。和妃既是甫叔的養女,那麼,嫁給自己也算順理成章吧。
「嗯。」伊寧不似他那般欣喜,穩重的走了出去。
玉王府。
柳樹亭亭,夏風穿堂而過,田田荷葉兀自在水中妖嬈。瑞曦珸走進後苑,卻發現庭中只得一把鳳尾古琴,玉人悄然不見。
楊沁兒這幾天悉心照料玉王,身體亦是有些吃不消,他便讓她在家中休息,自己獨自過來照看。
一名婢女打迴廊中繞過,準備向另一個門走去。瑞曦珸認得她,是玉王的貼身婢女心默。「心默,玉王去哪了?」
「稟王爺,在書房。」心默說完,便匆匆離去。看她手中提著些藥草,想來也是急著替玉王熬藥去。
玉王自小遊歷天下,一身醫術更是不用提。這次染了這怪病,有一些藥草還是他提醒御醫加的進來,那些醫書在他腦中亦是滾瓜爛熟,他根本不用再去書房翻看醫書,想來是他自己也知道病真的越來越重了,所以才會再去查看那些他早已熟知的醫書。
「咳咳……」一走進去,就聽見這咳至肺腑的聲音,然後看見玉王捂嘴的帕子早已是血浸鮮紅。
「玉王」他走過去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醫書。
「不必擔心,我無事。」玉王淡淡笑了笑,便要伸手去拿回醫書。他並不是為了自己而再來查看這些醫書,而是為了外城的百姓。其實,若是他不想死,便死不了。因為他有一顆天上地下,僅此一粒的九轉起死丹。那是老皇帝秘密給他的,他也知自己這個兒子無心名利,便給他這個神奇的丹藥。
可是他有這藥,外城的百姓並沒有,是故他一直不肯服用,想趁清醒時找到一種易於尋得的解藥。張御醫提到的白龍鬚他亦知道,只是,過於難找罷了。
白龍者,其葉似麟而微薄,根壯如參,生於溝壑,性喜潮涼,時人多謂其自動,是故難得於人手。
看見男子淡然卻又不容拒絕的目光,他只得將手中的殘舊醫書還與他。
「今日怎地不見淑兒過來?」即使在病中,他也是從容優雅的。這樣輕巧一問,卻隱藏了其他他想要知道的東西,譬如,總是和淑兒一起過來的她。
「淑兒……和和妃悄悄出宮尋藥去了。」他本不想告訴他,卻不想他背負那麼多人的希望後還是一意孤行,不重視自己的身體。
「咳咳……」白衣勝雪的男子於是又激烈的咳了起來,「皇帝怎麼如此糊塗,兩名弱女子也是可以隨便出宮的麼?我的病心中有數,她們何至慌亂如此!」不是告訴過你,我不會死。
「你就不要擔心了,皇兄給她們派了明衛暗衛多人保護,每天還會飛鴿報一次平安。和妃熟知那無人谷,想來找到的希望也會大些。」
「咳咳……」如玉般的男子不再說話,只是無欲無念的眸子中,突然有了些悲痛。你萬萬要平安回來才好。
儘管丘殷皇帝沒有告訴他尋藥的詳細,可是,尋了那麼久還是沒有動靜,他還是知道定是有隱情的。白龍鬚並不難看見,只是難於捉住而已。何以一點消息也無,只是一味的說還在尋找。怕是途中受阻還沒進入無人谷吧。